第十九章危機轉(zhuǎn)機

    我現(xiàn)在在哪里？

    縹緲的聲音悠悠回盪在這空間，菩提因頭痛皺眉，舉步維艱的他茫然的繼續(xù)向前，卻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下屬們是同伴，并非您自由使喚的棋子，菩提團長?！?/br>
    菩提震驚的看向聲音方向，他永遠無法忘記這聲音的主人，對方拔出長劍奮力一揮，菩提下意識后退手上不知何時握著長劍，身上穿著以前仍當團長時的服裝，眼前的場景倏地扭曲，好一陣子才穩(wěn)定下來。

    「動用私刑逼得騎士無故重傷甚至死亡，你難道要否認嗎！」

    身體不受控制的行動了，舉起長劍就往對方揮去，此刻他應該要混亂慌張心里卻異常平靜，太詭異了，說不出話他只能接受對方的一言一句，八年前一模一樣的地方，一模一樣的話語。

    眼前的場景旋轉(zhuǎn)著讓他感到暈眩反胃，他卻無法閉上雙眼。

    塵土飛揚，四周物體摔落聲及玻璃破裂聲清晰，包圍著菩提的騎士們面上皆是憤恨的神情，他不自覺呼吸急促起來，手上的長劍因沾染過多鮮血順著劍身流到腳邊，被逼迫到無路可退便瘋狂飛奔逃離。

    「……瑞克呢？」

    十歲的金發(fā)男孩抓著他的衣角問道，菩提臉色閃過驚愕，下意識要伸手輕撫男孩的頭，手腕猛然被人緊抓住，菩提一驚趕緊掙脫回身拉開距離。

    「團長，屬下曾經(jīng)很尊敬您。」

    對方輕聲說著卻藏不住情緒的沉重，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菩提就是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全身一僵緊握著長劍，那是他最信任的部下也是最深交的友人，一股逐漸膨脹的悲傷最后在胸口爆裂，疼痛讓他麻痺了所有。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內(nèi)疚？」

    濺上面容的水滴引起菩提的注意，回首印入眼簾的畫面讓菩提全身冰冷起來，對方唇邊勾起的微笑卻讓他感到戰(zhàn)慄的恐懼，身體仍無法控制無法動彈，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在湖里掙扎，平靜的水面因求生本能激烈的起陣陣波瀾，原本澄澈的湖水染上刺眼的血紅，不想繼續(xù)看這樣的畫面菩提腦海里強烈抗拒著，但卻還是站立于原地，冷眼盯著對方逐漸無力。

    載浮載沉……

    愛格柏特──！

    突然被嚇到似的睜開眼，菩提急促的呼吸著，好一陣子才意識到自己躺在柔軟的床舖上，左手也被打了點滴。

    現(xiàn)在似乎是深夜，昏暗寂靜唯一的亮光只有窗外透進來的月光，菩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向窗外發(fā)現(xiàn)是熟悉的景色，內(nèi)心除了震驚也有不解。

    這里是騎士團的醫(yī)護室？我什么時侯回來的？他們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伊萊呢？

    劇烈的頭痛讓菩提無法思考，因身體虛弱他也無力起床察看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想到剛才的夢境他不禁冒冷汗，緊握著拳頭呼吸難以平穩(wěn)。

    那件事是長年纏身的惡夢，最近在伊萊精神逼迫下更加經(jīng)常夢到八年前的事情，他不能也無法忘記當年對方看著自己的表情。

    無力掩面，身心俱疲的結(jié)果是咎由自取，無從宣洩埋怨。

    病房外出現(xiàn)了物體撞擊聲讓菩提嚇了一跳，反射性警戒起來，卻發(fā)現(xiàn)帶在身邊的那把長劍早已不見蹤影──

    大門輕聲被推開，黑色人影率先踏了進來，發(fā)現(xiàn)他醒著顯然有些驚訝，跟著黑色人影進來的人回身鎖上了門。

    「……聽聞菩提大伯昏厥，沒想到短時間內(nèi)居然能甦醒?！?/br>
    菩提說不出話，他此刻應該出聲讓騎士團的人知道外人入侵才對，但看到眼前的兩人他失去了思考判斷能力，無法控制涌上的情緒，盯著黑色人影摘下他一貫對著外人的面具，菩提立刻了然沉下臉。

    推測此刻成了事實。

    「rk果然是你……瑞克?！?/br>
    「我曾經(jīng)很相信很尊敬您，老師?！?/br>
    瑞琪沒有看向自己，看不出他說這話時面上有著什么情緒，掩藏的很好，菩提聽見似曾相似的言語一愣，自嘲的苦笑，他努力維持緊握的名譽也快被破壞殆盡，憤怒隨之而來。

    但他現(xiàn)在身體虛弱的狀況下面對這兩人，第一想到的竟是不想死。

    他逃離不了死亡的恐懼，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到底是誰帶走您的?！?/br>
    瑞克不想再多說單刀直入的問，本來以為瑞克找到他后會痛下殺手，菩提半是意外半是疑惑的對上他的視線，因頭痛跟剛清醒的關(guān)係茫然的沒辦法仔細思考，身為騎士長年訓練的敏銳及觀察也不太管用了。

    凌駕于所有之上的，是未知的懼怕，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有什么企圖，而自己究竟……能茍活到哪時。

    「我沒有很多時間，我只是想知道是誰帶走您的？」

    再次輕聲詢問，語氣上沒有任何一點的不耐煩甚至可說是客氣，但看到他緩緩抽出腰際上的長劍菩提心中一凜，瑞克依然是面無表情，透過月光劍上的鋒芒更是明顯，菩提這才反應過來低喃吐出名字。

    「伊萊?！?/br>
    「伊萊？第三大隊長……？」

    「瑞琪！」

    瑞琪錯愕的表情都寫在臉上激動的上前想詢問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反應如此大瑞克趕緊拉住他，前者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tài)而冷靜下來，瑞克不禁眉頭深鎖陷入沉思。

    這下麻煩了居然真的是騎士團內(nèi)部的人，目標一樣都是菩提大伯……所以果然是因為八年前的事情嗎？復仇？現(xiàn)在也不是殺他的時機我并不是要讓他死而已，何況瑞琪還在旁邊──

    「瑞克，有人靠近?！?/br>
    瑞琪低聲提醒著，門外的聲響引起他們的警戒，瑞克趕緊戴起面具直接舉劍破窗，玻璃碎裂聲在安靜的深夜可說是巨大聲響，騎士團躁動的腳步聲逐漸逼近，這里是二樓，瑞克拉著瑞琪就要往下跳。

    步伐卻頓了頓，想到什么而停下動作。

    「瑞克？」

    「反正逃跑路徑多得是，現(xiàn)在身邊還有現(xiàn)成可以挾持的人質(zhì)，乾脆就在這里等他們過來……這樣也方便了解現(xiàn)在的狀況啊?！?/br>
    狂妄的發(fā)言讓瑞琪一愣，但看到瑞克眼神中自信堅定的眼神卻只好無奈的妥協(xié)，嘆口氣俐落的拔出長劍。

    而在病床上的菩提則是錯愕的看著他們兩個，說不出話。

    把自己丟入危險中拖戀人下水還笑得出來，只有瑞克做得到吧。

    「菩提團長您沒事吧！」

    伴隨著來者的呼喊門被大力踹開，來的人似乎只有四個人，其他騎士都在一樓大廳待命，瑞克看到他們四人驚愕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rk、瑞琪團長？」

    「伊萊人在哪里？」

    瑞琪冷著臉開口，他們四人聞言心里一震都不敢輕舉妄動，瑞琪的身手他們都明瞭而瑞克的靈巧他們也見識過了，瑞克趁勢提起劍筆直的指向菩提，刀鋒距離菩提的頸子不到三十公分，文森見狀蹙眉心里著急的思考到底該怎么辦

    ，安格諾則說服自己冷靜下來觀察兩人究竟想做什么。

    愛羅爾按著班德里的肩膀，暗示他別隨意行動。

    「老實說比較好吧，我只是要問人在哪里?！?/br>
    「為什么要告訴你們？」

    文森緊握手上的劍沉下臉說道，看著瑞琪的表情是五味雜陳，聽著兩人的逼問，他只好問出這沒意義的話拖時間，其馀四人看著瑞琪神情很微妙，雙方僵持在原地氣氛頓時緊繃起來，被當成要脅的菩提則冷汗落下。

    「第三大隊長竟然帶走菩提大伯，不知道這件事情騎士團傳開了嗎？」

    「不關(guān)你的事吧？」

    被瑞克的諷刺語氣給激怒，文森不耐煩的說著，瑞琪因為瑞克的幼稚向他投以無奈的眼神，對方回以滿滿的笑顏，安格諾拉住文森深怕他衝動行事。

    彼此又陷入沉默，不知該怎么打破僵局，這樣下去只是浪費時間而最后又讓rk給逃跑，安格諾抿唇連平時精明的他此刻也感到棘手。

    「──瑞琪團長，您為什么要離開？您真的是自愿離開的嗎？」

    「我沒這么多耐心，人在哪里？廢話少說?！?/br>
    此話一出讓所有人一愣，班德里低下頭喃喃問著，瑞琪沒想到如今還會被問這樣的問題心情復雜起來，不知是他們太過信任他還是不愿面對遭背叛的事實，瑞克見狀擔心瑞琪又再度陷入糾結(jié)，刻意打斷班德里繼續(xù)說下去，一個回身劍鋒轉(zhuǎn)向他們四人冷言逼問著。

    「伊萊做出這種事情跟瑞琪團長您背叛騎士團有什么兩樣呢？想問他被關(guān)在哪里有什么意義？難不成您要幫菩提團長報復嗎？」

    「班德里，別說了?！?/br>
    班德里直接的發(fā)言讓其馀三人不知該如何反應，瑞克正想出手阻止這話題繼續(xù)，瑞琪卻早一步伸手拉住他出口反駁，視線別有意味輕瞥另一邊的菩提。

    菩提有不祥的預感。

    「不是這樣的，班德里你的推測實在錯得離譜?！谷痃鬏p踏出一步活動下

    手腕的關(guān)節(jié)，他們四人感受到異于常人的壓迫而不自覺后退，身旁的瑞克也有些意外的看向他「因為伊萊妨礙到我們了，當然得趕快找到本人以免再干擾我們行動?！?/br>
    「妨礙？您是什么意思……？」

    這種問題已經(jīng)聽到厭煩，瑞琪輕嘆口氣，安格諾此時想起在地牢里伊萊充滿恨意對菩提的殺人指控忐忑的問道。

    「我們的目標和伊萊似乎是一樣的，這樣夠清楚嗎？」

    「什么？怎、怎么可能！瑞琪團長，菩提團長是您的養(yǎng)父──」

    「所以？」

    氣場瞬間變了讓四人又再度閉嘴，瑞琪不禁緊抓住瑞克的手，后者發(fā)覺他的異常不安的望向他，瑞琪悲涼的笑了，他越來越討厭被重復提起他曾經(jīng)被菩提收養(yǎng)的事實，他的確很感謝菩提善心收養(yǎng)也將他當作親生父親敬愛著，但這些情感現(xiàn)在卻只是讓他痛苦而已。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瑞克以前受到苦痛他卻過著安逸的日子。

    他怎么可能不心寒，菩提因為一己之私放棄瑞克甚至試圖抹殺他的存在。

    「你們錯在太過相信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么背叛，因為我根本不屬于這里。」

    淡淡的一言，瑞琪突然動身舉劍揮向文森，速度極快讓后者來不及招架而跌坐在地，抵在喉上的劍冰涼而銳利不敢置信的盯著面前的瑞琪，安格諾下意識出手要救文森被瑞克打落手上的長劍，劍鋒輕觸著他的胸膛。

    愛羅爾及班德里無從介入，或許會讓文森他們死于劍下，愛羅爾抿唇略作思考便轉(zhuǎn)身拉著班德里往一樓奔去，似乎是要派人包圍這里了，瑞克輕瞥離去的兩人沒有多馀的注意力能阻止他們，只能速戰(zhàn)速決。

    「聊天到此為止，伊萊他在哪里？要把你殺成重傷不死不是難事?！?/br>
    「……地牢?！?/br>
    「警察署那邊到底怎么了？這么久沒動靜太奇怪了。」

    瑞克故意留下來被包圍就是為了要逼問出現(xiàn)在的狀況，安格諾冷汗流下卻猶豫著要不要說，說出來根本是暴露他們一大弱點，瑞克沒時間再繼續(xù)耗下去腿一掃將安格諾絆倒在地，舉劍就要刺下──

    「住手！已經(jīng)跟他們斷絕關(guān)係了！刺傷警察的事情根本是你做的吧！反正警察署無法再信任騎士團，雙方簽署終止合作契約了！」

    幾乎是一口氣吼著說完，文森眼睜睜看著安格諾就要被殺，心一橫全數(shù)脫口而出，制住他的瑞琪聞言挑眉略感意外，即使是被包圍的現(xiàn)下他也依然從容看不出半點慌亂，發(fā)覺到這點讓文森咬牙心中是不明所以的恐懼。

    「……瑞琪團長，伊萊說菩提團長是殺人犯，是真的嗎？八年前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

    「比起問我，問本人不是更好嗎？我相信老師比我還清楚八年前發(fā)生什么事情，您說是吧？」

    聽著安格諾帶著顫音說出的疑問，瑞琪視線落到病床上的菩提團長，從剛才到現(xiàn)在都一直沉默的他，此刻被瑞琪緊盯的目光而一震，忐忑的別開視線，急促的呼吸幾乎快讓他換不過氣而窒息。

    果然伊萊是八年前事件的關(guān)係人。

    外面的吵鬧聲引起他們的注意，看來是佈好包圍的騎士們了，但由于這里有菩提在怕誤傷而不敢輕舉妄動，瑞克顧慮著瑞琪還在思考著要不要打暈他們就好，沒想到安格諾無視劍的銳利突然抓住他的劍身──

    鮮血自安格諾的左手流下，趁著瑞克一愣的空檔露出破綻而趕緊抽出懷里的小刀刺向瑞克的腹部，后者后退閃避不及被劃開一道長長的血痕，傷口不深但血不斷流下，瑞克吃痛的暗罵一聲。

    「該死，瑞琪我們先走──？」

    一瞬間眼前發(fā)生的事情連瑞克都有些被嚇到而說不出話，壓迫著房間的殺氣讓所有人無不為之戰(zhàn)慄。

    幾乎是同時間，看到瑞克被傷到瑞琪豪不猶豫的往文森左肩刺入，快速抽出鮮血都濺上了瑞琪的臉，一個踏步將安格諾再度壓在地面冷眼將劍送入他的胸膛，安格諾來不及害怕便陷入昏迷，雖然巧妙避開了要害不會死卻也重傷不醒，瑞琪平穩(wěn)自己呼吸緊握著劍把，瞥了一旁瞪大了眼的文森。

    「安格諾！」

    「我曾經(jīng)身為團長，所以我很清楚你們大隊長的實力，別不自量力，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面無表情吐出冰冷的言語，殘忍的緩緩抽出安格諾插入胸膛里的長劍，后者在昏迷狀態(tài)卻因疼痛而身體反射性抽蓄著，瑞琪立刻轉(zhuǎn)向瑞克擔心的看著他的狀況，傷勢不嚴重，決定先離開這里再說。

    不知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瑞琪扯掉了瑞克的面具，別有意味看向震驚的菩提，一把拉起錯愕的瑞克踏著腳步離開。

    文森當然沒漏看面具下的面容，再一次的衝擊性讓他頭痛起來，沒多久左肩的劇烈疼痛也讓他模糊意識。

    危機不一定伴隨著轉(zhuǎn)機。

    但轉(zhuǎn)機一定伴隨著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