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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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冷靜點!」 我想把啞巴推開,但是他完全沒聽進去,粗暴地把錢往我的胸口推,我很想反抗,可想到他受了傷,于是只能先順著他的意思把錢拿走。 「你是來繳息的?」 我問啞巴,他用力搖頭,又指指我手上的鈔票。 「難道是想贖回?zé)煻???/br> 啞巴立馬點頭如搗蒜,我在心里罵了聲娘,要贖回去兩千塊根本不夠呀!連本帶利也要一萬多塊,再說了這煙斗讓我碰上了這么多麻煩事,我都還沒跟他算帳呢! 「抱歉,先生,這些錢不夠,你至少得再給我──靠!」 話還沒說完,啞巴又撲了過來,往死里槌打我的胸口,我直覺這樣下去自己會先橫死街頭,便用膝蓋頂了他的胯下,啞巴哀號一聲倒在地上,渾身不斷發(fā)抖。 「先生,我這當舖開在黑市,不代表就不用講求規(guī)矩,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我還賺啥?。俊?/br> 啞巴持續(xù)躺著,肩膀開始抽搐,發(fā)出微弱的嗚咽,我一驚,他怎么就哭了? 「別哭?。∥也皇窃诹R你,我是在跟你解釋,我也是有苦衷的嘛!」 我梁某平生什么都不怕,就是最怕人家哭,女人哭倒是還好處理,大男人一哭,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拜託你別哭了,錢你自己收著,我?guī)湍憬芯茸o車!」 我想撥號,啞巴卻搖頭,冷不防朝我跪了個五體投地,我想扶他起來,他兩手緊緊摳在地板上,就是不從。我沒辦法,只好跟他說我不打電話了,他才爬起來,但似乎還不想離開,坐在地上繼續(xù)哭。 我只能拼命地安撫他,可他沒有與我溝通的意思反而越哭越厲害,其哭聲之悽厲,大概聽見的人以為我們在辦喪事呢。 說實話看到啞巴回來,我的驚訝遠大于高興,照最開始的推測他應(yīng)該是想遠走高飛,現(xiàn)在又回來鐵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等他哭完了,我還是得好好地問他煙斗的事情,問題就是要怎么讓他聽我說話。 不能讓他繼續(xù)留在這里,鬼市馬上要開張了,我一咬牙,背起啞巴,決定先到吳赦那里去。 原本在擦桌子的吳赦一看見我們,嚇得把整罐醬油都打翻了,我讓他拿毛巾給啞巴包扎傷口,說先不要叫救護車。 啞巴的傷口大都集中在肩膀跟腹部,應(yīng)該沒有生命危險,我?guī)退倪^程,吳赦一句話也沒有說。 吳赦坐在一旁,看著我處理完啞巴的傷口,說他要回去睡了,什么也沒多問,便騎上機車走了。 啞巴像是失了魂似的呆坐在椅子上,我拿了紙筆給他,說有事情要問,他停了很久,才終于下定決心似的點頭。 我與他面對面坐著,啞巴看上去很緊張,我則盡可能地表現(xiàn)得親切一點、裝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讓他覺得自己是在跟朋友聊天,而不是被審問。 「重新自我介紹,我是小梁,請問您貴姓?」 啞巴像是沒聽見一樣,抓著鉛筆在紙上畫圈,我注意到這回他拿筆的是右手。 看來他似乎不想告訴我名字,我就換了個問題: 「您說您想要贖回?zé)煻贰铱梢韵蚰埥桃幌?,這支煙斗的故事嗎?」 啞巴依然沒有反應(yīng),繼續(xù)在紙上亂涂,這時筆芯啪一聲斷了,沿著桌面滾呀滾地,掉到了地上。啞巴沒有看我,彎腰撿起那截斷掉的筆芯,沒撿到,筆芯滾得更遠了。 都到這份上了還不肯說,看樣子沒有點誘因是不會有進展了。我捏了捏眉心,本來很不想委屈自己,可為了活命,我想多少也得犧牲一下,我拿出一支原子筆,放在啞巴的手上: 「先生,這次就當我求你您了,您要是告訴我煙斗的來歷,我保證一分錢都不問你要?!?/br> 啞巴猛地抬起頭,眨著眼睛,握著筆的手開始發(fā)抖,遲疑了半天,只寫了六個字: 煙斗不是我的。 即使我早就知道煙斗不是他的,他肯主動承認依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這代表他打算對我說實話了。 「那煙斗是誰的?」我強忍內(nèi)心的激動,可不能在這時候亂了陣腳。 啞巴露出愧疚的神情,寫下: 那是我爸爸的遺物。 接著,他繼續(xù)往下寫。 啞巴小時候家境很不錯,他mama特別寵他,他想要什么就買什么,反正錢多,好像怎么花都沒關(guān)係。啞巴讀高中的時候很喜歡跟鄰居小孩打麻將,一開始只是好玩,后來越賭越大,他的手氣很不好,每賭必輸,可家里有錢,他倒也不那么在意。 后來他爸爸的公司破產(chǎn)了,一夕之間從天堂落入地獄,啞巴已經(jīng)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揮霍,可是癮一上來,手癢,還是照賭不誤。 啞巴發(fā)瘋似的想要賭博,他先是用了各種藉口跟人家借錢,被發(fā)現(xiàn)錢是拿去賭的,沒人要借他了。之后他又在銀行借款,卻因為欠債不還被列入黑名單,只好去向地下錢莊借錢。 地下錢莊是多危險的地方?啞巴還不出錢,被黑道打得半死,舌頭也是在那時候被割掉的。 啞巴把家里值錢的都賣了,依然還不完他欠黑道的錢,那時他身邊就只剩下這支煙斗而已了。 無論如何,他都捨不得賣掉煙斗,便到我這里來把煙斗當了,先跑去別的地方避風(fēng)頭,現(xiàn)在他有一點錢了,才想把煙斗贖回去。 剛剛來這里的路上又被黑道打了,他想再不走,說不定就沒命回去了。 看完這段故事,我差點沒把紙丟在啞巴臉上。 或許有些部分是真的,可什么爸爸的遺物全是瞎扯,我想即使再問下去,他也不會跟我說實話了,便表現(xiàn)得很滿意的樣子,告訴啞巴我不追究他了,會幫他出旅費讓他回家。 啞巴一聽又哭了,我特友好地拿了面紙給他,還留他睡到隔天再走。會這么親切不為別的,我想明天跟蹤啞巴回家,這樣肯定就能知道女媧墓在哪里了。 你不說是吧,老子就自己去! 隔天清晨,天還沒亮我就醒了,回頭一看啞巴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我心里便踏實了,還好他沒有在半夜偷偷溜掉。 我把煙斗跟車馬費裝在一個牛皮紙袋里交給啞巴,又幫他打了車送他上路,自己則順勢跳上后一臺計程車。 啞巴雖然滿口謊言,但本質(zhì)上還是個老實人,沒啥心眼,他絕不會發(fā)現(xiàn)我在跟蹤他。我一想到就快要可以擺脫女鬼的糾纏,就忍不住竊笑了起來。 「笑什么?」 「?。 ?/br> 我一回神,發(fā)現(xiàn)顧淵竟然坐在我旁邊,還特調(diào)皮地跟我招手。 「你、你什么時候來的?」 計程車從剛才都沒有停下來,我很確定我上車的時候旁邊是沒人的,而且司機竟然也不覺得奇怪! 「我也想去女媧墓?!?/br> 顧淵笑了笑:「不介意吧?!?/br> 你大爺?shù)模疫€能說介意嗎?馬軍爺啊,真的不是我要接近他的,是他一直陰魂不散,你可別誤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