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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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可以克制忽如其來想流淚的沖動。 然而,永遠,永遠的衰蘭送客。 人在刻意做一件事的時候,而這件事幾乎沒有成功概率,心里是巨大的黑暗,無力,痛苦。以往駕駛人生之船的槳掉落在深海,自驅力蕩然無存。 失序,脫軌。 林星厭惡娛樂和社交活動,但這部分時間沒有對她產(chǎn)生增益,緊急性的事務急需完成,她卻長久枯坐,看著外面的光亮慢慢消失,等一切歸于黑暗,一邊痛苦,一邊開始。 便利店的工作磋磨著時間,如果沒有事情可做,她的心里會涌現(xiàn)無盡的焦慮,毀滅欲被激發(fā),她慢慢用力,把一包干脆面捏碎。 收銀臺上擺著一本數(shù)學作業(yè),看一眼題目便能得出答案,還要制造出刻意的錯誤。 郁思寧推門進來,林星先出聲,“你來啦?!?/br> 郁思寧難得扯出一個微笑。 他把一盒維生素a軟膠囊擺在收銀臺,拿走了她的練習冊。 林星余光注意他的動態(tài),很容易發(fā)現(xiàn)他動作的凝滯。 郁思寧看到了她在草稿紙上寫的字,夾雜在公式和演算過程中的,他的名字。 過了半個小時,郁思寧來到收銀臺,把練習冊放回,“幾點下班?!?/br> “九點?!?/br> 他看了眼手表,點頭離開。 林星翻開作業(yè)本,看到他在練習冊寫的糾錯答案,過程很詳細。 九點十五,林星出了便利店門。 郁思寧在馬路對面等她,紅燈的30秒里,隔著斑馬線,林星感覺心跳在加快。 她走到郁思寧面前,帶著笑容問他,“我們?nèi)ノ关垎???/br> 郁思寧微微搖頭,“我喂過了,去吃飯吧。” 他帶她去了一家裝飾古樸的餐館,他們坐在角落。郁思寧問及她的喜好,林星搖搖頭,“我不挑食?!?/br> 郁思寧點了幾道菜,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拿起水壺把她的水杯添滿。 循循善誘,“你來到澄市幾個月了?” “四個月了。” 出了地鐵站,瓢潑大雨忽至。 “這個月,我才在嘉禾便利店看到你?!?/br> 林星看著日漸粗糙的手指,“前叁個月我沒有找到工作。那天正好看到店員和老板吵架,我就來這里打工了?!?/br> “你平時有休息日嗎?” “一個月有四天。” “我加下你微信?!?/br> 林星拿出破舊的手機,屏幕是碎紋,上面沾了膠布,包著發(fā)黃塑料手機殼仍能看到邊角的劃痕,她說,“你為什么叫我梁安呢?” “不好聽嗎?” “很好聽。如果以后能改名,我就叫這個名字了。” “行,我支持你?!?/br> 菜陸陸續(xù)續(xù)端上來,郁思寧挑出石斑魚的眼睛夾到她碗里,她故作不知,“你不愛吃魚眼睛嗎?” “嗯。” 一餐飯結束,林星問他賬單,郁思寧擺了擺手機,“昨天你也請我吃飯了?!?/br> “可是,沒有rou。” “下次再煮面就好?!?/br> 郁思寧收了手機,林星走在他身側,“謝謝你的筆記本和資料,你學習很好吧?” “嗯”。“你喜歡澄市嗎?” “喜歡。我以前在鎮(zhèn)上,從來沒看過這么高的樓?!?/br> “喜歡就留下來?!?/br> “可是,好貴啊。我不知道等我攢夠錢去念書,將來找工作人家會不會嫌棄我年紀大?!?/br> 郁思寧很篤定,“不會?!?/br> 林星似乎被鼓舞,她的音量提高,“好的!” 他們在樓下分別。 往后的數(shù)日,郁思寧出現(xiàn)得頻繁,日子一天天過,形成了某種默契。 她沒有拒絕郁思寧某些似有若無的小利,他在買酸奶時,會多買一份,留在柜臺。 他再次結賬時,林星悄悄說話,“我明天休息哦。” 郁思寧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晚上發(fā)微信,“要不要去圖書館?!?/br> 林星欣然赴約,本市圖書館是預約制度,他們來到自習區(qū)域,郁思寧借了一本braunwald心臟病學,坐在她對面看。 一個上午過去,他照例檢查她的作業(yè),看到了在紙頁的空白區(qū)域,林星畫的他看書的樣子。 他看向她,女孩雙手捂住了下半張臉,只留下一雙琥珀色眼睛亮晶晶的。 他卷起一張a4紙,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 晚飯,林星狀作不經(jīng)意問了一句,“你今天也要很早回家嗎?” “不用,我爸出差了?!?/br> 出了地鐵站,瓢潑大雨忽至,幸而郁思寧帶了傘,但走到嘉福苑樓下,他的左肩還是淋濕一片。 郁思寧剛走到小區(qū)門口,接到了林星的電話,“怎么了?梁安。” 林星的聲音有些慌亂,“我的鑰匙可能丟在了圖書館,我進不了門了?!?/br> 郁思寧轉身往回走,“你在一樓等我,我回去找你。” 半個小時后,她來到了郁思寧家中,客廳掛著一幅楷書毛筆字,上書四字,淡泊名利。 許是出自郁景森之手。 林星四處打量,“你mama不在家嗎?” 郁思寧低頭找拖鞋,似是不愿多說,“她不住這里?!?/br> 木質家具,看著比較樸素。 郁思寧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在還沒意識到林星身體瞬間僵硬時便收回了手,“頭發(fā)有點濕了,先去洗個澡。” “噢噢,好的?!?/br> 他找了一件白t和黑色短褲,“我沒有穿過,你洗完澡后可以穿?!?/br> “那你呢?” “我煮姜湯,你去洗澡吧?!?/br> 站在水汽氤氳的洗手間里,林星陣陣暈眩,她有想嘔吐的感覺,四方墻壁似乎會移動,向她壓過去??酥撇蛔〈舐暋鞍 绷艘宦暋?/br> 林星張大嘴用力呼吸,郁思寧在敲門,“梁安,你怎么了?你沒事吧?” 林星緩緩扶墻站起身,“我沒事,你先去忙吧?!?/br> 門前黑影走開,林星草草沖了下身體。 客廳茶幾上擺著一碗姜湯,郁思寧看到她出現(xiàn)急忙走近,“剛剛怎么了?” “腳滑了下,沒事?!?/br> 郁思寧把姜湯端到她面前,“喝完?!?/br> 林星接過,“你快去洗澡吧,你衣服濕透了,郁思寧。” “嗯,你先喝完?!?/br> “還有點燙呢,你快去洗澡吧?!?/br> 聽到浴室水聲響起,林星快速起身,她在沙發(fā)之間的小幾底部的轉彎出嵌入竊聽器。 經(jīng)過走廊,她輕易辨認出郁景森的臥室,從口袋里拿出紐扣大小的竊聽器,看過一部有關竊聽的電影后,他纏著秦越做了竊聽器,電池經(jīng)過改進。 回到客廳,郁思寧還沒有出來。 林星把姜湯倒進客廳盆栽,端起碗走到一扇與其他房間不同的門前,她握了握門把手,房間被鎖。 浴室的水聲停了。 林星四處看了一眼,把碗里剩余的姜湯灑在地面,重重踩了上去,不負所望地摔倒,碗也摔碎了。 郁思寧在鏡子前擦著頭發(fā),又聽到了聲音。 他搜尋一圈,看到他的梁安跪倒在他父親書房門外,一地碎瓷片,她呆呆不動。 他走過去,林星發(fā)現(xiàn)他的到來,抬頭仰視他,“對不起,我想把碗拿去洗掉,結果,滑倒了,碗也摔碎了。” “沒事,你看看能不能起來。”郁思寧伸出手臂欲攙扶。 林星借力站起,似乎才看到地上有根紅線,她又跪倒在地上,“爸爸給我的珠子呢?珠子不見了。” 郁思寧踢走最近的瓷片,蹲下身,“什么珠子?” 林星雙手發(fā)抖,“爸爸……爸爸,走前給我的最后一樣東西,他的病……醫(yī)生說沒救了,我們?nèi)R里算命,大師說……說我,我活不過十八歲,珠子開過光,能鎮(zhèn)壓邪祟。” 郁思寧握住了她不停發(fā)抖的雙手,“封建迷信不能信?!?/br> “可是,可是……這是爸爸的遺物。” “我來幫你找?!?/br> 兩人跪在地板上四處尋找,挪開了走廊里的花盆,依舊一無所獲。 林星跪在書房門口,努力望著門縫。 郁思寧走近,“這是我爸的書房,我沒有鑰匙。” 林星屈腿抱住雙膝,“對不起,是我給你添麻煩了?!?/br> 郁思寧跪在她面前,“你告訴我,珠子是什么顏色?!?/br> 林星看了一眼深色地板,“是黑色?!?/br> “好。等我有機會找?!?/br> 在郁思寧的多番安慰下,林星躺在了客房的床上,她閉上眼睛,大約過了兩個小時,雨聲漸止。她悄悄出門,郁思寧的臥室里沒有聲響,她離開了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