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滑雪

    宋德妮穿著緊身的滑雪褲，帶著雙板滑雪板、配戴滑雪鏡，她從山坡上滑下來，熟練的姿態(tài)，在微微傾斜的轉(zhuǎn)彎單膝彎下，她還想用屈膝旋轉(zhuǎn)的技巧──她的技巧如此純熟、裝備齊全，但這個坡度就是全部了。

    「這根本不叫滑雪！」宋德妮又好氣又好笑的摘掉她的滑雪鏡，拍掉我拿手機猛一陣連拍的手，沒打算滑雪，只隨便穿個雪靴和厚外套，我有些后悔沒拿雪杖，笑得我?guī)缀跻M雪堆里，「室內(nèi)滑雪場，看看這雪多白皙、乾凈！」

    這是一間游樂園附屬場地，在一個足球場大的體育館內(nèi)裝上製機器會將水和壓縮空氣結(jié)合，形成細小的冰晶，然后將其噴灑在地面上，創(chuàng)造出可供滑雪的表面。說穿了其實是給小朋友玩雪的室內(nèi)游樂場。

    「這里不用擔(dān)心摔斷腿、跌破頭?！刮疫€在努力說服宋德妮。

    但我自己走路都不穩(wěn)，雖然穿了雪靴，走動時雪靴底部的水氣濺起，讓我步步艱難，路面很濕滑，我如履薄冰，我想念平常踩在柏油路上發(fā)出的穩(wěn)健聲響。

    「這里就像是幼稚園還是安親班，到處都是跑來跑去，精力用不完的惡魔！」宋德妮憤慨的皺皺鼻子，話說完，兩個小姊妹從我們旁邊打雪仗，啪的一聲，一團雪直接打在宋德妮的后肩膀上。

    宋德妮轉(zhuǎn)頭想找罪歸禍首，我先一步抱住她，我穿著厚外套抱住她，我們兩個像是不倒翁一樣倒在地上。

    孩子的家長拉開他們的孩子，想離我們遠一點。

    人造雪飄落在睫毛上的動作是如此清柔，從天空而降的姿態(tài)多么寧靜。

    在這里我們遠離的現(xiàn)實世界，宋德妮就在這里，我看得到她，她看得到我，不會太遠，不會太膩。

    「照片我看一下?！?/br>
    我把手機丟給她，她滑了兩下，「你拍得好丑喔！」

    「動態(tài)拍攝不佳。」

    「技術(shù)差就技術(shù)差！」

    冷氣機的風(fēng)吹過來，越過宋德妮，直接吹拂到我身上，我的那些焦慮沁涼的擁抱，在此時此時得到化解。美好的不真實，讓人想破壞。

    「中央成立了特別調(diào)查小組?！刮艺f，我自己破除了這令人心曠神怡的魔法。

    「嗯?！顾蔚履蓍]著眼睛，我看不穿她在想什么。

    「你會跟我去高雄嗎？」

    宋德妮側(cè)過臉，臉上的表情饒有興味「這個問題不該是反過來嗎？」

    「什么反過來？」

    「你會離開呂尚朋嗎？」宋德妮問。

    「我會想辦法?！刮乙詾樗粫栠@個問題，但她問了，我覺得挺愉悅的。

    「呂尚朋對你來說是什么？」

    「他啊......像爸爸吧！」

    「噗哧──」宋德妮笑得整個人到曲成蝦子，最后手撐在地上坐起來?！肝矣X得呂尚朋有點可憐?！?/br>
    我回答得這么認真，宋德妮卻笑成這樣，讓我有點惱怒「我這是在夸獎他?！?/br>
    宋德妮抓著我的手臂想安撫我，我把手套給拔掉，摀住宋德妮的嘴?！赴涯愕脑捦袒厝??！刮铱此蔚履莸谋砬榫椭浪胝f什么，不外乎是不倫，或者父女戀這種讓人難堪的話。

    宋德妮轉(zhuǎn)動她的大眼睛，伸出舌頭在我的掌心舔了一圈。

    「你很臟！」我彈開手，一邊罵道，一邊笑聲卻沿著我的喉嚨往上竄，我大概永遠玩過不過宋德妮。

    有一片雪落在宋德妮的鼻尖，宋德妮伸出舌頭舔上唇，「要不要一起去日本學(xué)滑雪？」

    「我年紀太大了?！刮姨善皆谘┑厣?，疲懶的說。

    「你現(xiàn)在說學(xué)芭蕾才可以用年紀大的藉口。」宋德妮伸出手戳了戳我的腰，我反手把她的手圈在懷里，「你跳芭蕾嗎？」

    「沒有。」

    宋德妮滾往我的身邊，雪落在的我棉襖布褶間，像是從天而降的閃亮寶物。

    「你想要過得怎么樣的生活？」我問道。

    「我沒有特別想過?！顾蔚履菡f「但我現(xiàn)在可以開始想了?！?/br>
    我在雪靴中曲起腳趾，多么簡單的答案，最赤裸裸的基本事實──一顆怦怦跳動的心。

    宋德妮的笑容可以融化這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