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換了西裝
在美麗又傷感的九月,夏寧終于不必漂泊。公司給了李然幾個本市的單子,只需要小面積活動就可以了。 公司有自己的攝影棚,如果顧客沒有場景需求的話,基本都可以在棚內(nèi)完成,夏寧只需要提醒新郎新娘如何擺造型,把控好攝影質(zhì)量。 今天這對是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都是彼此的初戀,濃烈的感情與淺薄的人生經(jīng)驗完全不成正比,不過也是讓夏寧最省心的一對。 「新娘的頭往下低一點點,新郎揚起頭,嘴巴輕輕碰在額頭...」 夏寧只需要提點一二,他們就立刻領(lǐng)悟到精髓,新娘羞澀垂眸頷首,新郎虔誠深情淺吻...專業(yè)程度差不多趕上模特。看得出來感情很好,也看得出平時沒少打啵。 「好,可以換衣服了?!?/br> 化妝師帶他們離開,夏寧剛要喝口水,前臺突然說有人找她。 夏寧放下水杯出去一看,季猶青挎著一位男士正在店里挑婚紗,漂亮的臉蛋上掩飾不住的笑意。 「寧寧你來啦,我來介紹,這是江躍?!?/br> 男人三十多歲的模樣,中等身材,長相平平,短袖,牛仔褲,手臂有個圖案紋身。這也太普通了,季猶青的審美怎么會坍塌成這樣? 大約是季猶青看出她想法,提醒說:「你不記得了?你之前見過他一次,唱搖滾的躍哥?!?/br> 躍哥?夏寧的震驚猶如火山噴發(fā),一是沒想到季猶青跟他又糾纏到一起,二是這個人與搖滾躍哥,不說判若兩人,簡直毫無關(guān)系。 拜托,江躍當(dāng)年只有九十幾磅,面頰有棱有角,穿著黑色大短袖,戴著黑墨鏡,頂著一頭飄逸精短的自然卷,往立麥前一站,那可是迷倒萬千少女。 現(xiàn)在...連桀驁不馴的氣質(zhì)都蕩然無存了。 「呵呵,躍哥好,我叫夏寧,以前跟猶青姐去看過您唱歌?!?/br> 江躍平淡一笑,「我記得,你跟竟遙一起來的?!?/br> 「是是是」,記性是好,就是...變化太突然,這算不算毀她童年。 「寧寧,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我都挑花眼了。」 「我也不懂,找個專業(yè)點的jiejie給你介紹吧,其實我們店不止有婚紗,還有各種禮服....」夏寧簡單跟她說了一下拍攝流程,然后就把人移交給更專業(yè)的服務(wù)人員。 影棚里學(xué)生夫妻已經(jīng)換好衣服,夏寧剛陪了一會就被喊回去。 拍攝結(jié)束后,季猶青還沒有走,說要請她吃個中午飯,夏寧想方設(shè)法拒絕幾次,都不管用,最后還是去了。 吃飯的過程中,季猶青一會給躍哥夾這個菜,一會夾那個。 盡管躍哥的外貌已今日非昨,但季猶青對他的感情,卻如同釀酒一樣,歴久彌香。 躍哥性格明顯沉穩(wěn)內(nèi)斂許多,面對季猶青的熱情,他不過含蓄一笑,再不是當(dāng)年那個舉止狂放不拘小節(jié)的江躍。 看到此情此景,夏寧并不反感,反而有意無意會多看幾次??赡芩幌矚g的只是短暫而黏膩的一時之歡,這種歴經(jīng)坎坷后依舊能細水長流的情感更讓她有感觸吧。 哎...誰能不愛破鏡重圓。又是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的一天。 晚上回去,夏寧把這件事通過文字告訴季竟遙,對方就回答三個字:知道了。 霸總就是霸總,隨便一句話就能激起她拿刀砍人的衝動。 * 季猶青在店里選了一套婚紗和幾套禮服,婚紗腰身不太合適,需要設(shè)計師改一改。 「那大概需要多久的時間?!辜惊q青焦急寫在臉上,現(xiàn)在距離十月,還剩下不到兩個禮拜。 服務(wù)生回答她,「大概需要五個工作日?!?/br> 「不行,我時間來不及,能不能再快點?!?/br> 「小姐,我們會盡快的,不過也請您體諒,現(xiàn)在是拍婚紗的旺季,設(shè)計師也比較忙,五個工作日已經(jīng)是極限了?!?/br> 季猶青還想爭取時間,但被躍哥攔住,對服務(wù)員說:「如果改好了,請及時通知?!?/br> 夏寧剛好從攝影棚出來,聽到這句話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按躍哥以前的火爆脾氣,不會這么容易妥協(xié)。 原來,時間真的會讓人脫-胎-換-骨。 「猶青姐,躍哥,如果你們時間趕不及,可以先拍禮服,等婚紗改好之后再拍婚紗?!?/br> 「那真是太好了。」季猶青興奮抱住她,宛若情竇初開的少女患得患失。 季猶青約定好拍攝時間就走了,李然跑過來小聲嘀咕,「我看她怎么這么眼熟???」 「季猶青,家里是開五星級酒店的?!?/br> 「季雫集團的大小姐。」李然震驚捂嘴,「我昨天還看到她和她mama的採訪,沒想到她本人這么漂亮。咦,不對,她不是要跟朱鈞閆結(jié)婚了嗎?這個人是誰啊?」 夏寧生無可戀,連李然這個食物鏈低端的人都能發(fā)現(xiàn)蹊蹺,那肯定紙包不住火,溫素嫻女士知道以后,會不會把她生吞活剝? 晚上她在床上怎么都睡不著,第二天額頭上就爆出兩個又疼又腫的痘痘,李然很不客氣嘲笑她好幾天。 「什么事能讓你這么著急上火的?」 「哎...你不懂。」宇宙毀滅都辦不到,但季猶青卻很輕而易舉做到了。 「我也懶得問,今天季大小姐來拍婚紗照,你打起精神。」李然拍拍她肩膀。 「她拍婚紗照你這么興奮干什么?新郎又不是你?!?/br> 「新郎就算是我,都沒這么高興?!?/br> 瞧他一副jian詐模樣,夏寧問:「什么意思?」 李然不愧當(dāng)她是朋友,左右看了看,把心里的盤算全說出來,「這幾天我查了,確定季猶青跟朱鈞閆要結(jié)婚了,她現(xiàn)在卻挎著其他男人來拍婚紗照,你說這是不是大新聞,如果我們往外一爆料,那真金包銀可就嘩嘩...」 「不行!」夏寧冷汗都下來了。 「為什么不行,我都打聽好了,可以匿名,剩下的就交給新聞狗仔去跟蹤調(diào)查。」 「李然,我看在是朋友的份上提醒你,如果不想死無全尸,就趕緊閉嘴?!?/br> 李然一副洞察一切的錶情,「你是不是怕季家報復(fù)?放心吧,我都跟人家說好了,不出具任何資料信息,就是給個消息,他們自己蹲點拍攝?!?/br> 夏寧真想劈頭蓋臉罵醒他,「你以為季家就查不到嗎?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天真?」 剛說完柜臺就電話通知季猶青已經(jīng)到了,正在化妝,讓他們趕緊過去。 李然興奮抖眉,夏寧一把抓住衣領(lǐng),眨吧眨吧眼,「李然,不要做出愚蠢又自取滅亡的事情,上流社會人,惹不起?!?/br> 最主要....會連纍到她。再說了,就是要打boss,也要看自己的什么段位,血有多厚吧。季家,那是他們這些小嘍啰能動的嗎? 季猶青有兩套禮服是在棚內(nèi)拍攝,夏寧邊拍,邊提防李然不要帶她下地獄。 哎...光是活著已經(jīng)很辛苦了,麻煩饒了她吧。 拍攝中途,江躍出去接電話,無聊的季猶青上來要看看照片,季猶青直接在電腦上放大給她看。 「寧寧,你拍的真好?!?/br> 「主要猶青姐很上鏡,你看這張,紫羅蘭的這個裙子很適合你,你一笑就更漂亮了?!?/br> 「那是因為我身邊站的可是江躍?!?/br> 夏寧呵呵尬笑,真懷疑躍哥是不是給她下迷魂藥了,已經(jīng)到癡迷的程度。 「寧寧,其實我想到酒吧拍幾張,畢竟我跟他就是在那里認識的,一眼,我就喜歡上他?!?/br> 夏寧努力回想從前的場景...二十一歲的躍哥擁有一副沙啞滄桑的嗓音,一支沒有經(jīng)費的樂隊,一張帥氣的面龐。三五個好友,走在午夜街頭,叼著煙,說說笑笑,身上那種肆意張揚的浪子氣息,確實會讓人一眼淪陷。 「也可以,我跟李然商量一下,找個酒吧就拍了?!蛊鋵嵞欠N地方她很喜歡,隨手一拍,就滿滿的故事感。 「那太好了?!?/br> 夏寧拉著李然到一旁商量,李然一聽要加班,不太情愿的錶情,「季小姐給不給辛苦費?」 「我沒問。」 李然抱臂搖頭,「那不行,我晚上有重要的事情,而且這違反公司規(guī)定,最主要她這是背著未婚夫偷偷出來...」 原來他心里是過不去這個,夏寧也不勉強,「那這樣,我自己去拍,你不要告訴公司,行嗎?」 「你三觀怎么了,不能因為她有錢,你就自甘墮落?!?/br> 「我是那種人嗎?」夏寧瞪他一眼,她這叫助人為樂。 李然沒辦法,「隨便你,反正我晚上有約。」 夏寧朝他比個「ok」的手勢,小跑去跟季猶青說:「姐,這個您之前簽的拍攝計劃里沒有,而且跟公司拍攝是沖突的,所以不能答應(yīng)你。如果你實在想拍的話,我?guī)е鄼C,給你和躍哥簡單拍兩張,留作紀念好不好?」 「當(dāng)然好,我就是想要兩張平常的照片?!?/br> 「那行,你定時間地點,我?guī)鄼C過去?!?/br>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足以讓夏寧永生難忘。 三天后,季猶青發(fā)個地址給她。夏寧打車找過去,臟亂涂鴉的墻壁,和門口富有年代感的霓虹燈牌,一下把她拉回十年前躍哥駐唱的酒吧。 不止如此,打開門,里面擺設(shè)全是一比一還原,除了沒有喧鬧的顧客之外,一切都那樣逼真。 夏寧恍惚一下,記得那年她十四歲,看到人燈紅酒綠有點害怕,季竟遙牽著她的手往舞臺擠,跟側(cè)臺的季猶青揮手打招呼。而江躍就站在臺上,戴著墨鏡,穿著黑夾克,唱著動感搖滾樂。 「夏寧...」這溫柔的聲音好遙遠,像穿越時空隧道而來。 可當(dāng)夏寧驚喜轉(zhuǎn)頭,看到的是西裝革履的季竟遙,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淚又生生咽下去....當(dāng)年的季竟遙是穿著藍白色校服來的。 「你也來啦?!?/br> 季竟遙發(fā)現(xiàn)她眼中翻涌的眼淚,淡淡地說:「我來幫忙?!?/br> 「哦」夏寧拍拍相機包,「我也是?!?/br> 「我知道。」季竟遙轉(zhuǎn)身看嚮新搭建的舞臺,為了營造真實感,舞臺上的地毯是舊的,都起球了。 他抬手一指,「十年前,我們就站在那個位置,地闆不太平,你就抓著我的手?!?/br> 有他補充細節(jié),夏寧的回憶越來越guntang,眼睛微微發(fā)紅,不停點頭。 「不知不覺都十年了,變化還挺大的?!?/br> 接下來,戲劇性的一幕發(fā)生了。從門口忽然涌進來很多人,夏寧嚇得花容失色。 慌亂中,季竟遙一把抓緊她的手,指尖相觸的一瞬,她真有些分不清過去和現(xiàn)在。 他們被人潮推到舞臺前,然后周圍突然齊聲吶喊:「江躍,江躍,江躍....」 昏暗的舞臺上,一道霧蒙蒙的白色光束打下來,十年后的江躍,戴著墨鏡,拖著立麥上臺。 發(fā)腫的身材讓夏寧很出戲,但江躍一張口,又把她狠狠捶在這個情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