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星鳥
光線晦暗,洞口樹影的投映忽明忽暗,漫山遍野散開找尋的魔族仿是一顆顆定時逼近炸彈,狹小黑暗的空間被一點一滴染上了誘人的血腥氣,深入每一寸細細吹入的風,又逸向荒野,星藍色的靈力亮起,星星點點的光亮繁密而又明亮地辟開一方黑暗。 饒使路上已然用術法草草愈傷,待到實際看見男人幾乎碎爛的雙腿之時,面前的傷口卻依舊足以稱得上殘忍而震撼。 雪白的腿骨清晰可見,骨頭之上攀搏的碎紋合著新鮮的血rou緩緩溢出腥甜,將淡青的長袍染得面目全非,呼吸之間仿佛每動一下都能令那幾乎已經(jīng)糾打在一團的骨血再度摩擦觸痛,可剜rou斷骨的撕心裂肺卻遠比不上那因沾染魔毒而轉(zhuǎn)為紫黑的皮rou… 神荼深刻地記得這個場景。 侵入骨血皮rou的魔毒沿著血液流動的方向一點一滴侵蝕著全身每一處肌理,確乎連靈魂都感到震顫緊縮,被浸透發(fā)紫的皮膚薄得像是熟透的多汁蜜桃,略微施力的觸碰都能令得那薄漲到極限的皮膚破裂,早已化作黑紫膿血的血rou夾雜著濃稠腥臭的黃膿一股股粘膩地流下,直至被液化成一塊空虛無物的皮囊。 那是無法緩解的極致痛苦與深入靈魂的無助。 那時她曾抱著玄拓枕在膝頭,看著平日幾乎刀槍不入的少年脆弱得像是朵一碰即化的蒲公英,蒼白的臉上面無血色,唯有那唇色泛著詭異的紫黑…一顆顆疼出的冷汗卻無法止住那因過度疼痛而顫抖的身軀,愈演愈烈般侵蝕著一條鮮活的生命。 她從未聽見玄拓喊過疼,饒使曾經(jīng)有一次身負重傷,幾乎連脊骨都斷成了數(shù)節(jié),少年卻仿似依舊面不改色地自顧自回到了叁清。 …從來沒有。 除了那次。 她枯坐了一夜,魔族抓來的探子說這種劇烈的魔毒看似能將人一瞬置于死地,反卻是一道長久的凌遲,能力愈強大之人感受到的痛苦愈發(fā)猛烈,這種古老而又惡毒的詛咒是魔族與生俱來的懲罰更是他們用來毒害和懲罰敵人的最好武器。 如已身在修羅不可逃脫,便令更多人沉淪。 “……” “…疼……” 那雙虛浮而又無力的大手無意識地緊捏著她纖細的手臂,過于尖銳而又漫長的疼痛過去,她生生捏得青紫的手臂上清清楚楚映現(xiàn)著他手掌的形狀,還有那被掌心冷汗洇透了的輕衣。 “…….好…疼……” 玄拓的疼痛閾值很高,相比起常人而言,他天生健碩的體魄與神力自當能承受更多的痛苦。 她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折磨,才會令得那樣鐵血鋼骨的人露出那般脆弱無助的神情。 指下的被緩慢溶蝕的觸感愈發(fā)清晰而熟悉,方才兩人劇烈的奔逃令得那本就因失手玄拓而改進灌注的數(shù)倍魔毒加速流遍全身…就算成功逃脫,死亡的追逐也不過只是幾時之間的事。 男人卻仿佛突兀地使盡了渾身氣力揮手甩開了她的指尖。 “…你走罷?!?/br> 緊抿的薄唇松了又閉,來回幾次的糾結(jié)之上是玄桓微微側(cè)頭間全然將一切痛苦與情緒埋進的陰暗處的面龐,盡可能冷淡的聲線卻掩不住那細微的、抑制不住的輕顫:“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們兩清了。” “那些魔族要殺的是你…并非我,你如今在這,只會拖累于我,不如早些離去?!?/br> “……” 這般的謊話,不過是兩人只隔著一層窗紙的心知肚明。 玄桓不僅是玄桓,更是父神六子,自父神死后叁清日漸不可或缺的領頭人與規(guī)劃者,更不必說只此一者便與其他勢力相連了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從某種層面來說,殺死玄桓比殺她的用處要大得多,可無論是出于何種方面,如若魔族今日若有機會她與男人一同溺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重創(chuàng)叁清的契機。 但也必須承認,兩人一路奔逃幾次被魔族險些搜尋抓獲的緣由,都來源于男人身上掩也掩不住的劇烈血腥氣。 魔族自小便從族內(nèi)自相殘殺的殺戮中而生,對于這般血氣的定位追蹤可謂熟捻,如是聞到了血腥氣的鯊魚,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兩人已來來回回殺出了叁次重圍,每次搏殺后卻更加迭加了那些死去魔族的血味,山中的風大,自將這般愈發(fā)濃郁的血腥氣揚得又遠又深,就算如今兩人僥幸尋到了一處窄小的山洞,恐怕在這鋪天蓋地的搜尋下,也撐不了多少時間。 他們已沒有時間再拖了。 除非他死…除非兩人一齊死在這十萬群山之中,無人知曉。 玄桓抬眸,望著邁向洞口的、一步步離去的嬌小影子越拉越長,一步步的腳音輕輕地…卻又是那般重重地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心上—— 心里油然的悲傷卻好似霎那壓過了那身體上無可承受的疼痛,將靈魂撕得粉碎。 這…明明是他的選擇。 最理智的選擇。 如若沒有他,也許神荼早已逃脫了困局…逃脫出一切的桎梏,只為她自己活著,只為風、雨、云,不周山的雪,還有來往的鳥兒、漫天的星辰活著。 他曾妄想保有那墜落的星辰,卻眼睜睜看著那顆星星在金制的華麗鳥籠里被人所玩弄、利用,隨之徹底滅散。 這世界上哪有神…? 不過是信奉與愛慕的情緒造就的、被人所高高捧起的虛像。 當奉捧的神像被他親手破滅,他也不過只是個自私、虛偽、自以為是的人。 洞外,是漫山青翠的絕壁,他望見她徑直跳了下去,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沒有再見,一如他們那樣突兀而錯誤的初見。 喉口壓抑許久的腥甜將左胸處唯一整潔的那塊衣襟盡然污穢,強撐的視線好似愈發(fā)模糊破碎,而那最后一絲閃過的衣角像是一只飛舞的蝶,更如一只終于重獲自由、飛向天空的鳥,或而是真實與虛幻之間的彌留,在洞內(nèi)星藍色靈力消散前的最后一絲光明掠進那渾濁的天青長眸時,那緊抿的紫黑薄唇微微勾起… 他仿佛見到了一只星藍色的,飛往無垠天際的雀鳥。 ———— 所以真正的六哥已經(jīng)死透透了,所以你們這些天看到的男人都是鬼魂?。。ㄍ蝗还砉适拢?/br> (不是) 417一定回主線了?。〔煌狭薩(:3 ⌒?)_ 下一章有點小高能,建議大家白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