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報復
“神荼…仙子……” 忽而的沉寂之間,座下不知誰下意識失語喊了一句,席中之人的目光或鄙夷、或欣喜、或躲閃,更或而垂下頭去面面相覷、私私低語,不比那席中任何一人所謂為體現(xiàn)身份尊貴、地位崇高的冗長名號,門前之人的名字顯得那般簡潔而又特別,明明未有任何實權(quán)與碾壓眾人的戰(zhàn)斗力,卻叫任何與其對視的神祇便都虛虛岔開了視線。 神荼的出現(xiàn),確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原本歡騰喧鬧的氣氛卻因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xiàn)被生生潑上了一盆冷水。 她是叁清父神唯一的養(yǎng)女,天界戰(zhàn)神玄拓的meimei甚至于愛人,又與紫府洲號為東皇太一的東王公重霄關(guān)系密切…唯唯最重要的那點,她還是星界唯一的主人。 無論是從哪個關(guān)系層面,便都是這些名號雖聲高貴,卻不過只是下界妖仙野神的仕臣們所開罪不起的,然對于神荼的聲討聲從那時群仙集宴上不甚暴露那只幼年魔蟒之時就不曾止歇。 父神六子玄桓以己之身平息了沸議,在外界傳聞中,雖礙于神荼的面子并未將其徹底斬殺,卻將那只魔蛇放逐在下界與魔族接壤的最為苦寒的靨海之濱,兇惡的魔獸雖生存能力強,,可在那般眾人皆知、幾乎連最為低級的蘚草都難以存活的無垠沙漠,一只尚還未有捕食能力的魔獸幼崽恐怕早已死在了某處陰暗中,被吹拂的黃沙徹底掩埋。 因著這層敏感的身份,也包括父神死后便再也無人擁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敢于命令,往后叁清勢力的宴聚便也有意無意地割離了神荼本身,后者也在得知諦申去處之后,早因厭倦?yún)⒓舆@種虛偽奉捧的宴席索性割席,漸漸地,神荼二字成為叁清神秘而又敏感的詞匯,鮮少有人主動提及,而神魔大戰(zhàn)中萬般千載的大捷小勝,卻也抵不過如今這次堪稱摧枯拉朽般毀滅的星潮。 作為星界之主,她合該出現(xiàn),卻又不該出現(xiàn)。 長達叁日的星潮結(jié)束后,消逝在星潮之中的神魔士兵消散無蹤,甚至在鋪天蓋地的搜尋中連半分殘骸都沒有留下,就連堅硬的骨頭確乎都被那洶涌駭人的潮水一齊攪成了難辨的泥沙,一波波前去探查的哨兵亦在廣袤的星界里消失無蹤,前些日子無數(shù)沸騰著想要向星界之主討要說法的激烈情緒,卻都在玄桓或淺或淡的冷臉中偃旗息鼓而去,數(shù)般的抗議者連神荼的半分影子都不曾見到。 然在損失最大的父神叁子玄沢的沉默之下,其余之人所謂的不滿終都隱忍了下來。 “怎都不說話?” 眾人霎那沉默的須臾便只顧著驀然的震驚,卻無一人發(fā)覺此刻已然是春暖夏初時分,輕衫薄隱間,那門前靜立的身影卻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就連冬日嚴寒時也極為少用嫌重的雪革大氅也齊齊整整穿在外頭,在場仙神者無不實力尚可,早已跳脫四季寒暖之外,就算依季節(jié)著衣不過只是彰顯自己高貴身份的一種形式主義。 身側(cè)躬身相侍的仙婢欲垂眸相侍,伸探著想要服侍面前之人脫下外氅的纖細指尖卻尚未來得及碰到那厚重的衣角,便被她隨手揮退,杏眸似笑非笑:“可是來得不巧,擾了各位的雅興?” 坐下卻無人敢應,殿內(nèi)靜得仿佛只余淺淺的呼吸聲。 兩道目光聯(lián)隔著一道不甚寬敞的門縫,在半空中相碰,然對方像只是輕瞧了一眼什么無關(guān)人等般,便輕而易舉地飄然抬開,明明隔著不算近的距離,綾杳卻還是感受到了旁側(cè)男人的失落。 座下之人歸根到底都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是臨有零郁等人前來道賀,那前排敞亮的位置便早已依據(jù)各自的身份分排妥當,此時叁清一家獨大,天帝一脈也不過只是不甚有實力的近臣,更不必給他們什么面子,隨意找個空置之處坐下便是,確乎連酒菜都不帶安排… 視線掃視而過,前排尚是得體的位置除卻空蕩蕩本應屬于某個門外之人的主座盡都坐得滿滿當當,待至門前之人微動,另一道近門之側(cè)的身影卻是更快,在杏眸怔愣間上前,躬身側(cè)位將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 “北弭神君…?” “殿下,請。” 神荼抬眸面前足足高了她一截的男人,對方卻似乎全然無視了背后眾人幾乎如實質(zhì)般譏諷的目光,頗是尊敬般,躬身而立。 “…重霄他,近來可好?” 說來嘲諷,座下名為叁清之臣的如是未見,最終卻叫紫府洲的近臣與她讓了位。 “主上甚好,牢殿下掛念,萬事皆安?!?/br> 語罷,又仿似想到了對方的另一重語義,抿了抿唇繼又接道:“若殿下何日有興致,隨時可來紫府洲閑敘品茗?!?/br> 一語雙關(guān)。 既字面意思上頗是得體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另一層面上又告知了實則所掛念的魔獸諦申的安好,更為她日后來往紫府洲在眾人面前提供了一個可信的借口。 見神荼始終未動,男人靜靜躬立在側(cè),始終未有抬眸多看一眼,放似徹徹底底基于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敬畏,這般的姿態(tài)反觀眾人幾乎要將她瞪出個洞的凌厲目光,當真是添了幾分別樣戲劇性。 一番沉默拉鋸間,終是妥協(xié)入座的身影卻被一道粗獷的身影高聲喝?。?/br> “仙子此來,不欲打算解釋什么?” 眾人目光匯集之處,略后排一道足有九尺多高的粗硬壯漢滿面嘲弄,凌亂彎曲的長須確乎還不干不凈地沾著幾分酒沫,顯然醉過了頭的模樣,好端端的一句話卻也因其怪異的語氣裹滿了不屑與陰陽怪氣。 “解釋?” 女子輕笑一聲,眨了眨眼:“這話我倒聽不明白?!?/br> “若說是星潮,便又與我何干?” “聽不明白?與你何干?!” 滿面毫不在意的談笑模樣仿佛將座下之人的怒火徹底點燃,隨著一聲巨大的爆裂之響,精心烹制的佳肴美酒仿若天女散花般散落飛濺,旁側(cè)許些尚還未來得及躲避之人更是無妄之災,被濺了滿身的菜湯殘酒。 “星界無端大潮令我西羌族人傷亡大半,如今族中唯余老弱,壯年男性幾近全無…!”幾乎是眨眼之間,那凌厲的西域彎刃已然殺至近前,輕松劈砍下無數(shù)魔族頭顱的刀刃便要接觸那盈盈纖細的脖頸—— “神荼,你這妖仙!今日我便以你的命來祭我族中數(shù)千男兒的性命!” “…殿下!” 眾人一聲驚呼,一切發(fā)生之快,幾乎令得下意識出手阻攔的北弭神君都有幾分未能把握的驚險。 然眾人目光所見之處,想象中鮮血橫飛、頭顱滾落的場景并未發(fā)生,反倒是那劈向女子的玄鐵彎刃仿佛被什么過于可怕而詭異的力量生生彎折揉爛,蓄至胸膛的胡須被擊飛的刀刃斜斜整齊斬斷,便只被擊飛的刀刃輕輕擦過、就劃破的臉頰后知后覺緩緩滲溢出鮮血,被上界公認驍勇善戰(zhàn)不懼生死的西羌一族,此刻卻被矮小數(shù)倍的一道身影死死掐住了喉管,而被攻之人卻全然出人意料地毫發(fā)無傷。 纖細的手臂緩緩收緊,像是輕而易舉沒有多少力道的攻擊,面前完全喪失戰(zhàn)斗能力的九尺的壯漢的臉卻rou眼可見地化作了缺氧的青黑。 “你們在此宴聚,不就是為了慶祝星潮造成的死傷么?” 她滿面嘲諷,出言開口,明明是回應著面前之人的話語,杏眸卻一幀一幀,緩緩掃視著或怒或驚的眾人:“我左不過是幫了他們…又幫了你們?!?/br> “反正遲早都要死于你們的cao縱驅(qū)使,與那些一齊魔族同歸于盡,甚至來不及感受到半分疼痛便徹底消失…” “這樣不好么?” 緩緩揚起人畜無害的笑,卻令在場眾人無不膽寒。 仿佛直面的并非神荼,而是她確乎可以隨時cao縱、斷人生死的星潮。 這話本質(zhì)不假,可明晃晃地將眾人平日虛與委蛇,說了無數(shù)遍近乎到連自己都相信的,所謂的為了正義、鏟jian除惡的戰(zhàn)爭本質(zhì)血淋淋的剖白而開,卻更加激發(fā)了眾人的憤恨。 “難不成…所有死亡的結(jié)果,都需我來負責?” 她眨了眨眼:“那那些魔族的死,又有誰來負責呢?” 卻聽人群中,誰不知忿忿喊了一句,引來無能狂怒的眾人紛紛的擁躉:“魔族本就是入侵者,自是死有余辜!” “就是就是!” “魔族萬般為惡,誰又在意他們的生死?!” “你如此憤恨,以借殺魔族之事掩蓋招來星潮屠盡神兵,保不齊是出于當年眾人逼殺那只魔蛇的報復!” “報復?” 掐著掌中喉管的手一寸寸不斷鎖緊,毫無還手之力的壯漢的臉已然因為較長一段時間的缺氧漸漸變?yōu)殡y看的紫紅色,進一步掐進的力道確乎將他最后一絲微弱的呼吸徹底掐滅,腦中一片眩暈,面前的模糊的景象反復被黑暗一點一點蠶食,眾人爭執(zhí)中竟全然無一人在乎他的生死,盡數(shù)化作了最后的、刺耳的長鳴—— “你們?yōu)橄蔀樯?,各個都嘴上顧念好生之德,卻從不問自己又殺了多少人,做了多少齷齪事,如今的冠冕堂皇又是踩著多少人的血上來的?還有那下界被你們棄之若灰的仙族、人族!你們在意的從來豈是一家一族之間的性命,那些天兵仙將以命相搏換來的土地不過是你們閑暇玩笑的瓊樓玉閣…!” “夠了?。?!” 隱忍許久的聲線暴躁低沉,一束天青色的靈氣瞬然掠來,精準控制的力道恰恰點在了臂彎最為脆弱的一個xue道之上,幾乎失去觸感的酸麻瞬然傳遍掌心,九尺壯漢悶悶倒下撞擊聲幾乎將上好的靈檀地面都震出了幾條裂縫… 綾杳確乎這時才發(fā)現(xiàn),人界幾乎一木難求,被自家老爺子封為珍寶的靈檀鎮(zhèn)紙,卻在此地滿滿當當?shù)劁仢M了所有地面。 眨眼之間,幾乎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跟玄桓幾乎寸寸綁定的身影已經(jīng)被強迫著瞬移而出,遠處天光乍明,一束陽光照亮了外頭青山掩映的春綠。 “作什么!你放開??!” ———— 尒説 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