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杳眼睜睜地…眼睜睜地看見那憑空出現(xiàn)的西域小刃被那只冰涼的小手帶領(lǐng)著包握在掌心，仿佛早已失去氣力的大手蠱惑般被引著，鋒利尖銳的彎型刀尖閃著冰冷的光，卻反對著那持刀之人的喉嚨一寸一寸貼近，直至在嫩薄的脖頸上輕而易舉地劃出一道利落血痕…

    “你想知道為什么？”

    嗤笑一聲的悶震仿佛令那緊貼皮膚的刀刃更往里扎了幾分，后知后覺的血液從傷口滲溢，沿著白嫩的脖頸緩緩流淌，白與紅的鮮明對比間，仿似戴上了一條華美而又瑰麗的寶石項鏈。

    殘忍的炫目，絕望的華麗。

    “那些仙兵本就是用來與魔族對抗犧牲的籌碼。”仿佛早已失去了痛覺般，那雙漂亮的玄色杏眸此刻卻只?？斩礋o物，像是失去了一切星辰的夜空：“星潮只不過加快了這個進程罷了?！?/br>
    “沒有斷肢殘體的痛苦，沒有以命相搏的恐懼，更沒有對于不確定何時死亡的害怕與憂慮…”

    “若死亡已是定局，那有什么好挽回？”

    她冷笑：  “玄桓啊，玄桓——”

    “你口中的仁義道德，便是讓這些人在失去利用價值之時死亡得更為痛苦？”

    “他們與那些魔軍，終歸有一日都是要死的。我只是幫了他們…或而，也幫了你?！?/br>
    “突如而來地死去，就像是一場誰都未能預(yù)料的天災(zāi)，誰都沒有機會呼救，更不會有多余的、對于尚生之人的掛念與遺憾…”

    “因為他們都一同消失了?！?/br>
    “rou體、愛情、親人、朋友、功勛、掛念…還有那些或好或壞的記憶。”

    “你或而念叨的殘忍，什么又是真正的殘忍？”

    “你鈍刀割rou的仁慈，不過只感動了自己——為了上界大義，還是為了黑白之爭、家國土地而戰(zhàn)？”

    “都錯了，他們，包括你，都錯得離譜…”

    “太平本是將軍造…何以將軍享太平?！?/br>
    “自大的以自己為中心，妄圖將自己的犧牲美化得崇高且理所當然。”刀刃在震顫間一分一毫沒入得更深，汨汨的鮮血染紅的衣裙，她卻像是早已失去了痛覺，或是這痛覺本身，才是令人更為清醒的苦口良藥：“你們都錯了，錯得離譜?！?/br>
    “你自以為高高在上，信手拿捏那些你從未看得起的性命當作你統(tǒng)治的籌碼…殊不知你也只是父神的棋子、叁清的棋子，你比任何人都知曉身上牽著的線，卻可悲得甘做奴仆?！?/br>
    “你的憐憫，所謂的肝膽義氣，只是用作偽裝cao縱的工具?！?/br>
    “你又何曾有一天痛惜過那些死去的仙兵，你自覺悲憫蒼生，卻只是用著另一種更為殘忍的手法cao縱玩弄他們的命運?！?/br>
    “真可悲啊…玄桓，你后悔嗎？”

    手握著那把朝向自己的尖刀，她直勾勾地盯著他早已崩潰失焦的雙眸。

    “后悔沒有在早知我惡性的難改之時一刀殺了我，更后悔沒有在我造成這一切所謂的災(zāi)難之前讓我徹底消失？”

    “你的仁慈…終只是害了我，害了你自己，害了所有你在乎的人。”

    “父神啊父神，他自以為機關(guān)算盡，卻終究死在了我的前面?！?/br>
    “他以為得到了什么？…星界？還是叁清千秋萬載的繁盛？”

    “這就是報應(yīng)?！?/br>
    “……”

    面前之人喃喃，他卻好像只是陷入了幻聽而極致的耳鳴，一張一合的唇瓣失去了血色，凝滯的畫面只余無聲的空白。

    她定定道：  “…可如今，你還有機會選擇。”

    便在下一刻，眼見著神荼握著那把鋒利的小刃，壓著男人的手，一寸一寸往咽喉的要害之處扎進，卻在刀刃徹底挑破外層肌膚的一瞬，被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道掀翻。

    “…夠了！！”

    叮叮當當?shù)碾E鐵刀刃翻滾著被踢出好遠，精心保養(yǎng)的刃面被生生歪曲，晦暗的日光反射，確乎還能隱隱約約瞧見那刀柄上用晦澀的原靈古語暗刻的桓字，面上的發(fā)紅掌印火辣辣地灼燒，深不見底的黑色杏眸印出對方正凝著手上一片鮮紅的血跡、大手止不住深顫的扭曲表情。

    癱坐在地上的人影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卻止不住地悶笑。

    “你舍不得殺我？還是覺得，我還有機會挽回這一切的災(zāi)難？”

    “一切都回不去了?！?/br>
    她自顧自地反問道：“當神荼成為神荼之前，她又是誰？”

    男人的瞳孔震顫，想到的卻是那幾乎時時糾纏了萬年的噩夢，亦是在午夜夢回間無數(shù)次重映著在紫府洲的某一日發(fā)生的對話。

    是那盤屬于東王公和父神的博弈，亦是將星界與神荼當作籌碼的賭注。

    “你是那把馴養(yǎng)我的刀?！?/br>
    “你以為你救了我…終還是害了我?！?/br>
    對方似欲再度笑著揚起臉，他卻眼睜睜地，看著那上揚的嘴角之上，那無數(shù)次洋溢著天真的笑的眼角，終是落下一行淚來。

    然還未等到那流溢的淚水從頜角滴落，凝實的水滴在脫離皮膚的一瞬，卻徹底化作了一片星星點點的虛無。

    繼是那rou眼可見從發(fā)尾緩緩變白消逝的長發(fā)，還有那已然可以略略透過虛幻的手背看見的地毯。

    “我恨你…恨你們所有人?！?/br>
    “…還有，那個太陽?！?/br>
    在兩道目光的注視下，是男人一瘸一拐狼狽離去的落魄背影，仿佛標志著這場神魔大戰(zhàn)重要轉(zhuǎn)折點的勝利…

    亦或是，另一個人乃至于叁清失敗的開始。

    綾杳怔怔地看著那獨自癱倒在地上的人影，只覺得很是陌生，又很是熟悉，耳邊仿佛是那日茶香縈繞的午后的蟬鳴，又好似只是梅雨時節(jié)那只青梅葉上沾染的潮氣。

    她卻沒有再度站起，側(cè)耳俯身趴在地上，閉眼聽著這片土地濃濁的心跳。

    星潮的聲音依舊震耳欲聾，卻好似只是成為了沙啞淡漠的背景聲。

    神荼喃喃的聲音很低，仿佛只是唇瓣在幻覺間不自覺的開合兩下，虛無的，憑空出現(xiàn)的水卻從眼角流下，洇透了地面，綾杳聽見了，卻好像只是幻聽：

    “玄桓…我永不會愛你…”

    “…直至…若有一日，你徹底忘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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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尒説 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