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非面
“你讓我不動我便不動?若如此聽話,那豈不是很丟人?” 雩岑反似有些不慌不忙地輕瞇了瞇眼,明明銳利的劍鋒已險險逼著頸間皮膚,小姑娘卻像是依舊曬足太陽般有些懶洋洋地哈了一氣。 “我本無意傷人…”對方聲線中的沙啞顯然是通過靈力沉嗓后改變而出的聲效,明擺著并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他的身份,像是沒料到如此情形之下對方還有力氣打哈哈的身影略略一怔,但話語中的寒意依舊逼人: “只要你回答幾個問題,可保你性命無憂?!?/br> “問題?” 輕笑一聲,身影眼見著那道細嫩的皮膚便欲實實擦著刀尖轉(zhuǎn)過頭來,手中橫穩(wěn)的利刃卻是再也來不及收回,便見著下一刻就要血濺當場之際,眼前劃過刀刃的倩影卻在霎那間毫無預兆地若泡影般破滅,人影怔怔,繼而便聽身后傳來一聲依舊慵懶的輕笑: “你是在找我麼?…” 雩岑手中把玩著男人顯然有些敷衍的黑布面罩,有些訝異地瞧著圜轉(zhuǎn)而來的面容,方才還借著自己游刃于人界的高端靈力將對方玩得團團轉(zhuǎn)的玩味笑意瞬時僵在臉上,似是半晌才對著那張胡子拉碴的面孔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是…?” ………. “穆戈?!?/br> 雩岑有些消化不過來。 雖說這個名字在她耳邊聽了不下幾十回,她還是第一回見著本人。 依舊是滿臉邋遢,胡子拉碴,尖銳的鷹眸似乎還是她昨晚逃難時碰見的那般,雩岑卻一時頗有些摸不著頭腦,總不至于她昨晚撞翻了這人的糕點,今日就要拿命來償罷。 不知為何,望著這張亂蓬蓬的臉,小姑娘頭一回感受到了何為粉絲濾鏡。 這跟樂安口中吹得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嚴苛義父好似有些大相徑庭。 除卻那可以隱隱看見的優(yōu)越五官來看,似乎與普通她所看見的那些伙夫無何不同,只不過這人身上的氣質(zhì)卻不像是個完全的伙夫,倒像是個身兼數(shù)職的殺手。 “昨日去得匆匆,不甚碰撒了您的糕點我很抱歉…但若是要賠償,恐怕這等方式不太妥帖罷…?” 雩岑為難地撓了撓頭,卡殼的腦子努力運轉(zhuǎn)起璟書叫她背誦的自己的偽身份,幾乎令腦子上斑駁的銅銹落了一地,才勉強想起幾個關鍵詞: “我可是…可是那什么元符的弟子,你若是惹到…哦!惹到我頭上,我讓宗門追殺你哦。” 嘖,這臺詞著實有些難背。 “元符弟子?” 男人嗤笑一聲,卻而臨空拋來一塊白影,“是這個?” 小姑娘摸了摸手里的潤玉,有些驚疑的訝異出聲:“欸?怎得在你這?” “這就是你元符弟子的證明?” “怎得?…不,不可麼!” “就是你…叫傅溪?”穆戈插起手來,霎時沒有了之前一夕被雩岑扯去面罩那一瞬的慌亂,滿臉的嘲弄,“這恐怕是個男子的姓名罷。” “什么男人女人的…我我我…我就愛叫傅溪,我還叫傅山,傅火,傅天,傅地,傅南北,傅東西!…哦對,傅溪不是個東西?!?/br> “總之…總之我愛叫什么,你管得著麼!” 小姑娘強犟著嘴擰眉反駁道,卻未曾發(fā)現(xiàn)對方額間的青筋逐漸爆起,待雩岑話音落下,男人腦袋上的青筋已是被氣得一跳一跳的,終是忍不住咆哮道: “夠了!” “你分明便叫雩岑,又是從哪來的傅溪!…再者,元符一門,從來便查無你這等人,分明是不知從哪燒殺搶掠來的牌子,欲是拿著這塊牌子冒名頂替的!” “你你你…你兇什么兇!”一夕被戳穿的小姑娘冷汗直直地冒,也不知這男人哪來的消息與無名大火,但還是犟嘴回駁道:“你…你說我不是傅溪,你又有何證據(jù)!” “你說我信口雌黃,合該拿出證據(jù)讓人閉嘴才好!不若我也說你這什么穆戈是冒名頂替的歹人呢!” “證據(jù)?!” 便見眼前的男人插著手與她爭吵的男人霎時被氣笑了,像亦被雩岑沒頭沒腦的駁斥與強犟氣昏了腦子,竟是不過腦地邊當著她的面一把拽下了臉上的束縛,朝著她怒聲吼道: “因為我就是傅溪!” 雩岑:“……” 反應過來的穆戈:“…….” 所以那胡子是假的? 那這同款頭發(fā)也…? 小姑娘心里想著,身子卻早已比思想快了一拍,兩人相持間,竟當著對方的面拽上了凌亂垂下的發(fā)尾,繼而便聽男人極為吃疼的長嘶一聲,雖未拽下,卻依舊看見發(fā)跡連接處那突而繃緊泛白的相接處—— “這也是假的啊…那這五官該不會也是…?” 驚疑間,方欲去拽扯男人面皮的小手已被啪地一下鉗制在半空。 “嘶——!”穆戈吃疼地狠狠咬了咬牙,臉色五光十色地氣悶咆哮道:“這是真的!” “那…” 雩岑揉了揉抽回的手腕,纖細的皮膚被男人如此折騰之下都泛起一圈的紅,然潤潤的杏眸卻將雜毛掩映中的臉龐看了又看,老實承認道: “你還長得挺美的?!?/br> 小姑娘不常夸人,或者說能令她為之驚艷的人無非玄拓、濯黎兩人,其三或是零隨,大概是兩人初看兩相厭的緣故,她也并未覺得零隨有多好看,但與上界其他男子衡量之下,零隨卻還是處于上層容貌的男人,卻依舊未得她對于其容貌夸贊一字。 “男子怎能用‘美’字形容…”穆戈似有些不自然地板著面插起手來,啐道:“膚淺!” “好好好…你丑,你最丑可以了罷?!?/br> 雩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或?qū)α汶S那等容貌可稱得英俊,但傅溪這等容貌,若是不貼上這些象征男子粗糙的大胡子偽裝得蓬頭垢面,恐也是個玉面小生的模樣。 所謂男生女相怕也是如此。 就像濯黎再艷,倒也逃不脫男性的那種灼灼之姿,但傅溪倒有些像是上界傳聞中那威靈顯圣大將軍哪吒的面相,倒是穿上女裝也難辨。 “信口雌黃也非使得!”聽罷的穆戈卻瞬時沉下臉來,依舊不滿地憤憤道。 不知為何,明明是同樣的生氣,雩岑望著這張玉面卻格外受用,完全沒有方才那么火大,反而有種能讓則讓的沖動,就算是此等無理取鬧的話似也頗為受用。 一瞬間,她好似突而想明白了,為何她與濯黎從來便是和和睦睦的,反而與零隨吵架吵得多的緣由了—— 咳,不是說他不好看…但相比起來,終究,還是差了那么一丟丟,一丟丟丟丟的味道嘛。 雩岑端著手自顧自想著,嘴角不經(jīng)意勾起一抹笑,然遠方之處,某個坐在醫(yī)帳中正執(zhí)筆寫藥方的男人卻無端憑空狠狠啐出了一個大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