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38;1八Kк.c#9438;M 筑高樓
段莠在屋里問,“她回來了?” 秀兒拿一條毛巾給段莠擦腳,說:“回來了,十點多的時候吧。” 段莠說:“小孩愛玩,生生把人嚇回來了。下次別打電話了,回來就一起吃,不回來也不等她?!?/br> 秀兒收拾了地上的攤子,直起身來:“您又稀罕上她了?小女孩大了,不能像從前那樣親近了。” “你說的是?!倍屋f:“長得真是快,變得樣子認不出了。”段莠收了腳,在床上懶懶歇下,隨口說道:“要總像從前那樣可愛多好,現(xiàn)在沒以前可愛了?!?/br> 秀兒笑了笑,她知道段莠的品味。她心里早合計了一事,在段昀蕓前她還不知道段莠會喜歡小孩子,有一個段昀蕓在先,也必會有段昀蕓二段昀蕓叁,總的也是討他歡欣,給他解悶。秀是真正的忠仆,她是時刻為段莠著想的。 她也知道段莠現(xiàn)在瞧不上段昀蕓,但段莠是會記人好的,他不會虧待了段昀蕓。有些下人來找她探口風(fēng),問大爺對段昀蕓是個什么態(tài)度,秀對他們道:段小姐不姓段嗎? 這一句話大家就都明白了。在這段宅里,姓段的不一定都是主子,但段莠看重的,不姓段也是主子,何況段小姐姓段,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段家人呢。 段昀蕓在外面瘋跑、瘋玩,在康欣購物廣場的電子城里,遇到一個投籃能投好幾千分的男孩。 段昀蕓多看了一眼,一會兒她和玩伴上了跳舞機,旁邊聚起來些人,段昀蕓余光發(fā)現(xiàn)那個男孩了,故意就跳得sao了不少。等會下了跳舞機,她一直和那男孩暗送秋波,果然在她們轉(zhuǎn)戰(zhàn)下個機器的時候男生來搭訕了,不過是找段昀蕓身邊的女生,她是棒球隊隊長的meimei,棒球隊隊長今天有訓(xùn)練,就讓他meimei先陪段昀蕓逛街。 她和她哥是堂兄妹,長得南轅北轍,是一副細嫩矮小的可愛模樣。段昀蕓知道這種類型最招男生喜歡,她自己也并不嫉妒,她新得的這副皮囊還沒有用膩味呢。 搭訕男孩耳朵上打個釘子,挑染個黃毛,穿得倒整潔簡單,要不就像非主流了。黃毛男孩揚起頭,手指頭撥弄了下劉海,搔首弄姿的道:“美女,舞跳的不錯啊?!?/br> 段昀蕓往后錯了一步,看好戲似的看那黃毛,她覺得黃毛不一定對她完全沒意思,只不過看隊長meimei更好下手罷了。她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隊長meimei扭頭可憐巴巴向她求助,段昀蕓抓她到她身邊,也沒說話,還是審視的看黃毛。 黃毛指著他身邊的一個人,“不要怕啊,meimei,我兄弟看上你了。你給個電話號唄,QQ也行。” 段昀蕓說:“沒手機,不玩QQ?!?/br> 黃毛來了興趣,他故意貼近了她,段昀蕓也瞪著眼看著他,黃毛當(dāng)然挺好看,要不能入了段昀蕓的眼,顯然黃毛也很相得中段昀蕓,他說:“那沒事,咱們找個地,喝點東西,認識認識,一樣的?!?/br> 段昀蕓低頭看隊長meimei,隊長meimei垂下眼,細細尖尖說了聲:“那好吧。” 隊長自己玩得挺開的,他因為上學(xué)方便和他meimei一起住著臨校一棟房子,整天待在一起,壞也一塊壞了。段昀蕓也清楚她不是什么傻姑娘,也就面上意思意思,算給棒球隊隊長交代。 他們一共四個人,去了電子城旁邊的肯德基,亂七八糟點了一大桌,全是黃毛付的帳,他出手闊綽,一看就是常請客的。段昀蕓不是看不起窮人,窮有窮的好玩,富有富的瀟灑,一個人長成什么樣子,舉止間就浸著他的家庭,他的教育。段昀蕓突然想到段莠,和段莠比這些人當(dāng)然是夠不上的,段莠在段昀蕓心里是最高級。 棒球隊隊長meimei叫王淼淼,棒球隊隊長叫王志。段昀蕓知道王淼淼有個男朋友,學(xué)習(xí)不錯,對王淼淼也好,但王淼淼學(xué)習(xí)上沒用過功夫,馬上初中畢業(yè)準(zhǔn)備上個醫(yī)護專科。段昀蕓垂著眼拿勺子攪拌圣代,只用齒間刮了一點進嘴里,聽著王淼淼說:“啊,我沒有男朋友的,學(xué)校管好嚴,我爸媽也看著我不讓我談戀愛?!?/br> 黃毛問段昀蕓你呢,剛剛黃毛已經(jīng)介紹過了,他叫李維篤,還說自己是“篤行”的篤,段昀蕓聽了笑,說你這名字起得還真有文化。她說自己有男朋友,王淼淼瞥了眼她又轉(zhuǎn)過眼去,段昀蕓對著李維篤挑了挑眉毛,做個只可意會的表情,李維篤笑了,咧開嘴笑得非常明白。 李維篤是一中分校的,聽到段昀蕓是一中總校的還挺詫異,后來想到雖然總校分校都要靠分數(shù),不過分校塞了許多關(guān)系戶,李維篤應(yīng)該是后者。段昀蕓問你上著學(xué)怎么染的頭發(fā),李維篤又拿手指頭撩他劉海,說,“被停課了唄,等什么時候叫我回學(xué)校,我再染回來。” 段昀蕓沒再說話,李維篤就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不良,而且酷愛搔首弄姿自命不凡,段昀蕓從前不好看的時候被這類人傷得最狠,所以現(xiàn)在一見這種類型的男的女的,都帶點嫌惡和后怕。但李維篤臉長得不壞,對段昀蕓也挺殷勤,段昀蕓繼續(xù)攪拌圣代,把巧克力醬和白冰淇淋攪在一起分不開了,她想:不如逗他玩玩。 李維篤開輛摩托車來的,他朋友也是,倆男孩載著倆女孩,在塵土飛揚的慶源市的大道上飛馳,慶源是個小城市,交通尚且一塌糊涂,后來過了兩年市民生活水平高了,路上車也開始一堵堵一個點半個點的了,那時候街上才徹底消失了摩托車。但十一點以后,這些白日里不知道被放在那個地下車庫里的鐵東西再被推出來,不要命的騎手載著他們長腿雪白的女朋友,只噴出廢氣給路人。 李維篤這輛顯然比棒球隊隊長王志的要好,開得那么快,坐著也是穩(wěn)的,這才有點兜風(fēng)的浪漫,李維篤就算是個混混,也還是個上學(xué)吃家里飯的小孩,玩得跟社會人士比是中規(guī)中矩那套,帶段昀蕓王淼淼去看了場電影,然后又吃了頓冰。李維篤要把段昀蕓送回去,段昀蕓擺手不用了,李維篤這些小孩比王志精明一點,看見段宅一個角就能明白段昀蕓是哪家的人。她在路口停著打車,王淼淼要和她一起走,段昀蕓說我是家里有點事,得快一點回去。王淼淼本就是想再多玩一會,故作不舍的給段昀蕓道了再見,還撅著一張小嘴,很不情愿不回家似的,段昀蕓向來看透不說破,平常神情上了出租車。 后來他們?nèi)€怎么玩的段昀蕓不知道,當(dāng)天很晚了王淼淼給段昀蕓發(fā)短信,意思說李維篤后來和他朋友把她送回家就散了,潛臺詞讓段昀蕓不要給她哥哥多說,因為王志跟她男朋友是認識的,段昀蕓反倒過來直接給王淼淼說,別把李維篤的事情告訴王志,怕王志多想。 王淼淼一下子就放心了,因為段昀蕓這么“求”她,她是抓著段昀蕓這個把柄的,所以段昀蕓不會說她和別的男的玩的事,她更怕王志知道了吃醋。 所以王淼淼男朋友在知道這事之后找上王淼淼,王淼淼根本沒往段昀蕓身上想,還來求助段昀蕓,說:“怎么辦???” 段昀蕓問:“你真和那個男生好了?” 王淼淼說:“沒有……就又見了幾次面,吃飯什么的。”她說:“李維篤還說要把你叫上呢,我給推了?!?/br> 段昀蕓說:“你推的好。既然你們沒什么,就和你男朋友直說唄?!倍侮朗|接王淼淼這個電話的時候,是把手機開了免提,自己一手捧著腳丫,一手拿著指甲油刷子在涂指甲。 她涂深鮮紅色,在雪白骨感的腳上又冷峻又嫵媚,一種帶硬氣的性.感,段昀蕓手生,幾次涂過了,拙劣也有拙劣的美。 王淼淼說:“那只能這樣了,就不知道他聽不聽?!?/br> “他那么喜歡你,放心吧。真話假話還聽不出來么?”段昀蕓給自己的腳趾甲蓋吹氣,拿棉簽小心翼翼剔除掉溢出的部分。 王淼淼又訴說了幾句她的憂慮,心事重重的掛了電話,段昀蕓知道王淼淼是讓她去給王志說,再讓王志勸她男朋友,段昀蕓因為要涂指甲油,就懶得打這個電話。 就這個周末過完,段昀蕓周一去上課,她新搞了輛自行車,山地越野那種,非常非常貴,爸爸買的,發(fā)票還在她桌子里。她把這車搬出去,路上連遇見兩個人。 第一個是崔玉,就是那天夜里遇見、爸爸在后廚做事的那個天使男孩,他也去上學(xué),穿身二中校服,二中也是好學(xué)校,崔玉上得還是育才班,分和總校差不了多少,但讀二中是會倒給你錢的,崔玉家里一般,二中一中對他這種腦子好使的學(xué)生沒什么兩樣。二中也是拿他們當(dāng)升學(xué)率招牌養(yǎng)的,偷師一中,一中搞什么外教他們也搞,做什么奧賽題他們也做,連素質(zhì)教育的什么讀書藝術(shù)課也輪著來,他坐公交上學(xué),看見段昀蕓的車子夸了兩句,段昀蕓在清晨微光里看崔玉的側(cè)臉,臉頰上好像有一層小絨毛一樣,崔玉個子也不算很高,一米七幾,像個純凈的初中生。 段昀蕓因著這段巧遇心情不錯,她問崔玉怎么從前沒見過你今天見了?崔玉說:“昨晚來找爸爸了,所以留在爸爸值班的屋子里睡了?!?/br> 段昀蕓點點頭,她跟崔玉身份不等,問細了大家難做朋友。他們一塊去側(cè)門,段昀蕓騎上車,給崔玉道了再見,崔玉在陽光底下給她擺擺手,段昀蕓心情就更美了,哼點調(diào)子折過段宅一角,經(jīng)過大門,竟然見著段莠。 段莠穿著長衣長褲,照常柱根拐杖,在一輛锃亮的黑車旁站著,秀也在,給段莠打開車門,段莠正要彎腰進去,也看見段昀蕓了,就把腰直起來,向段昀蕓眼神致意,段昀蕓很大聲說:“舅爺爺,我上學(xué)走了??!” 段莠想說一聲:“再見?!倍侮朗|的跑車性能極佳,話音未落就竄得不見影子。段莠于是收回這話的打算,再一次彎腰,鉆進汽車里。 他是去看看張祥民的愛人。張祥民愛人查出乳腺癌,一片在醫(yī)院做的,結(jié)果出來就住去二院手術(shù),當(dāng)然成功的很,休養(yǎng)這么段時日,錢沒少花,但段莠沒要。他這天是去要診費去,是要張祥民在別處還給他。 張祥民少見段莠,五年前剛調(diào)過來見了一次,之后每年差不多能再見一次,但段莠狀態(tài)著實不好,兩人在一起也就喝茶吃飯,沒上過酒桌,實話實說張祥民一直覺得段莠晦氣,每次和他一起總怕他死在自己面前,但段莠出手實在大方,張祥民知道現(xiàn)在慶源市段家屈指而數(shù),段莠原先沒什么勢力,因為他是半道接的家業(yè),之前沒名沒姓的,但他有錢,也不知哪里來的那么多錢,有錢,再加上這幾年里他慢慢活動,慶源核心班子里沒有不知道段莠的。 他這次見段莠,段莠依舊是一副半死不活像,在醫(yī)院貴賓病房,雪白的墻壁下段莠一張比紙還白的臉,張祥民一時間還以為自己是來探望他的。段莠表示禮貌,把拐杖遞給身邊的秘書,秘書接了,段莠伸出慘白的手給張祥民,張祥民硬著頭皮握了一握丟開,段莠的手一把就摸到骨頭,皮rou只像層糊上去的紙,又冷又硬,讓人不寒而栗。 好在段莠的模樣一直是好相與的,雖然吊稍眉眼顯得太美艷尖刻,但嘴唇菩薩似的飽滿上翹,笑起來是非常可親。段莠問了張夫人的情況,一個主任兩個主治一齊在張祥民面前低著頭給段莠打匯報,給足了張祥民面子。后來到吃飯的地方,兩人才談起來正事。 段莠吃得不多,但桌上有別人陪著張祥民吃,段莠還以茶代酒了。張祥民喝了一肚子茶泡菜。撐得稀里糊涂的聽段莠說話。段莠問開發(fā)區(qū)那塊靠新住宅區(qū)的地,是不是要建一個市醫(yī)院分院,張祥民不清楚段莠什么意思,這塊地早標(biāo)出去了,就是拿來建醫(yī)院的,段莠要真要不是要不起,就是他張祥民馬上要走,不想攬這活,就含糊說:“沒訂呢,上面還說要建小學(xué),前幾天還有說要把市民之家搬過去呢?!?/br> 段莠說:“張書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就關(guān)心這地是不是建醫(yī)院,您也知道,我就是靠醫(yī)院養(yǎng)家的?!?/br> 張祥民道:“前段時間市醫(yī)院又引進了批器械,走的市政府的款子,應(yīng)該是要大cao大辦了,是不是那地不知道,決心是在的?!币馑颊f就是在建設(shè)方面沒私人的份了。段莠說得謙虛,他那家業(yè)光靠一個端和,哪里撐得起來。 段莠說:“我也沒別的,市一院是省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公立醫(yī)院,但端和您也清楚,我們院的腫瘤研究一直是跟在前沿的,我敢說在腫瘤問題上,省里沒有比得過端和的。”段莠說:“國內(nèi)腫瘤治愈率一直不高,端和勉強還趕得上國外平均值,如果不是真拿得出手,我也不會和您提這事了。” 他停了一下,暫不表了。他旁邊一個人起來給張祥民倒茶,他是段家旁支里一個后輩,四十來歲了,大前年從比利時進修回來當(dāng)腫瘤科副主任,算是段莠扶植起來的新一代,他給張祥民做了自我介紹,又說了幾句恭維話,然后同段莠一起靜坐著了。 張祥民喝了口茶,他當(dāng)然明白段莠的意思,段莠想承包一院的腫瘤科,關(guān)鍵一院的腫瘤科里也藏龍臥虎,哪又惹得了。端和腫瘤科的成績當(dāng)然好,因為端和的病患向來非富即貴,二院更是建成療養(yǎng)院的模樣,這一撥慶源市剛退休的老領(lǐng)導(dǎo)都在里面養(yǎng)老呢。這些人不比尋常老百姓,有定期體檢的習(xí)慣,腫瘤被發(fā)現(xiàn)時大多數(shù)良性,當(dāng)然比一院的死亡率低。張祥民想了一想,又覺得不能把話說生分了,他在慶源市這幾年沒少受段家的好處。他說:“段院,咱們是老朋友了。別的我也不敢說,這幾年情勢的確好,但這情況長久不了,您能明白吧?” 段莠說:“我明白您的意思?!?/br> 張祥民縮頭縮尾的,他馬上就要調(diào)走了,不能在這個關(guān)頭惹事,他今天沒多說,后來給段莠辦手續(xù)的時候囑咐他:“你可得打算好?!?/br> 段莠當(dāng)時點點頭。這幾年正是暴利的高峰,新一院在明年年中建好了,氣派的十幾層高樓,玻璃結(jié)構(gòu),亮堂極了。腫瘤科在采光最好的那片區(qū)域里,剪彩儀式上段莠還出現(xiàn)了,穿得一身精神西裝,那時候段莠的身體也比現(xiàn)在好了一點,沒拿著拐杖,在報紙上留了一張合影。 又過了幾年,外包的腫瘤科室又讓一院收了回去,段莠把這些在一院干了五六年的老同志們迎回來,專建了個端和腫瘤醫(yī)院,連帶幾個從實習(xí)生帶起來的主治和老總,一起住進了新樓。段莠做得太囂張了,當(dāng)然惹了一些事,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段莠的確有那么點警覺,省里在那年出了個大醫(yī)療事故,就在同是叁甲的108醫(yī)院腫瘤科,外包的科室起了醫(yī)療紛爭,患者家屬來門口鬧了十多天,又請來媒體,那年中國的確不太平,一堆子事擠在一起,老百姓最愛看的就是記者曝光揭露黑幕,這一曝一揭,承包方完了,108醫(yī)院罹難,省里衛(wèi)生部走了一批人。 段莠慢慢建設(shè)他在慶源市的勢力,段昀蕓也在慢慢經(jīng)歷她的青春華年。段昀蕓對于情愛之事幾乎是無師自通,然而卻劍走偏鋒。從前她不是不懂這些,只是碰不著,現(xiàn)在她碰得著了,就必須要好好的揮霍享樂,把從前的都補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