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手機突然有陌生號碼打進來，我稍微擦乾了手，接起電話，「喂？」

    「阿辛姐，是我。」

    「出事了？」

    「是……我現(xiàn)在在學務處。」

    「我馬上到。」我掛了電話，看著馬上湊過來的胡智恩，「怎么了？」

    「誰打的電話啊？你的私人機不是只有我們四個會打給你嗎？」

    「前幾天在河邊救下來的小meimei，我跟她說有事情可以找我?！刮掖┥狭送馓?，拿過了十七的牽繩，「這樣我剛好可以帶十七去散步?！?/br>
    「那你等等就回來了嗎？」

    「再看看吧，我今天還沒去看她?！刮野褷坷K掛上十七的項圈，牠開心的搖著尾巴，一直在我旁邊繞來繞去的，「反正時間到了你先關店?！?/br>
    「好的，路上小心。」

    我開著車，到了杜允湘的學校，問清楚學務處的位置，就帶著十七進了辦公室，「你好，我是杜允湘的阿姨?！?/br>
    我被請進了里面的小房間，才發(fā)現(xiàn)除了杜允湘還有另外兩個女生，跟很明顯是家長的兩個人。

    「十七，坐好?！刮易屖咦谖业哪_邊，看了一眼杜允湘，再看向老師，「抱歉，剛剛允湘打給我的時候我在蹓狗，還要回家一趟很不方便就直接帶過來了?！?/br>
    「沒關係的……是這樣的，杜同學因為同學說了一些什么事情，所以跟對方打了起來?！?/br>
    「說了什么？」

    「說我缺愛，只要是隨便一個誰對我好，我就會搖著尾巴跟人家跑?！苟旁氏鎼汉莺莸牡芍磉叺娜?，再看向我。

    「這不是事實嗎？連來的人都不是你父母。」

    「小琪！」

    「同學，你這句話屬于散播不實謠言，有毀謗與公然侮辱的嫌疑，如果要走司法程序你是會輸?shù)摹！刮业恼f著，看著對面愣住的兩位婦人，又勾起嘴角，「允湘家里有什么事，都不是你們拿來茶馀飯后的話題?！?/br>
    杜允湘也愣住了，她可能沒有想到我會那么強硬吧。

    「當然這是最不好看的結果，而我們打人也有錯，允湘，道歉?！?/br>
    「……對不起?！?/br>
    「那學校這邊的懲處決定了嗎？」我看向了老師，「如果允湘是累犯，我想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這、這倒不是累犯，但各記一隻警告是應該的，同時也希望家長這邊可以好好的跟杜同學聊聊。」

    「我們幾天前才談了很久?！刮以侔蜒凵穹呕囟旁氏嫔砩?，「今天我們或許應該繼續(xù)談談？」

    學校這邊處理完，我乾脆的把杜允湘帶出學校，「你要說什么嗎？」

    「別人的嘴你是沒辦法管的?！刮野l(fā)動車子，看著后座的一人一狗，「肚子會餓嗎？現(xiàn)在中午了?！?/br>
    「有點?！?/br>
    「這附近有間寵物餐廳，就吃那個吧，還有一堆的貓貓狗狗可以摸?！刮也认掠烷T，把車子開出學校，「那我繼續(xù)接著說了？」

    「呃……專心開車比較好吧？」

    「別擔心，我開車很穩(wěn)的?！?/br>
    我跟陸誼琦，成功的考上同間學校，我們兩個成績差不多，都很好，陸媽甚至開心到請我吃飯。

    上了大學各奔東西，大概只有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我們才會碰面，平常都是透過電話或網(wǎng)路聯(lián)系。

    我跟陸誼琦自然而然的住在一起，不過我除了上課還有打工，在周姐開的一間酒吧。

    主要是倫仔大仔擔心我在外面零用錢不夠花，然后周姐也想發(fā)展其他的副業(yè)，就買下了一間酒吧，在我確定錄取的那天就開車到我到現(xiàn)場，讓我放手去設計。

    而結果來看，我做的還不錯，周姐幾乎都沒有再去管街頭塞車的東西了，反而都在專心的經(jīng)營她的酒吧。

    從高中畢業(yè)，也已經(jīng)進入第四年了。

    「我?guī)c來接你？」我看著準備下車的陸誼琦，又看了眼一直跳通知的手機，「真是的，不就遲到一下下嗎？一直吵?！?/br>
    「我好了再打給你。」陸誼琦把東西收好，伸手揉了揉我的臉頰，「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視壓力如浮云，對你同學多點耐心?！?/br>
    我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喔了一聲，陸誼琦湊過來在我頰上親了一口就下車了。

    大四即將畢業(yè)，陸誼琦在律師事務所實習，為期三個月，從寒假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我則在籌辦我們的畢業(yè)影展，胡智恩最后還是讀了音樂系，只是她改學的是指揮。

    胡智凱去學電機系，但是他說他以后想要去開飛機，我則是笑他說那他應該去什么航太系……喔，然后他跟陳姿瑄同間學校，但是陳姿瑄要讀七年。

    阿?，F(xiàn)在在倫仔大仔手下的修車廠當修車師傅，做的還有聲有色，我的車也是每次回去都交給他保養(yǎng)的。

    爸爸跟周姐三個月會來找我一次，周姐是來看酒吧的經(jīng)營狀況，還有處理管理層面上的東西，爸爸則是發(fā)揮他為人父的關心。

    陸媽有時候也會，但是在陸誼琦大二之后來得比較少，陸爸則幾乎沒有跟陸誼琦見過面。

    「終于來了，阿辛！」

    我背著我的東西走向在一旁等拍攝的同學，「所以誰是跟我搭檔的模特兒？」

    「那邊，人家等你很久了?！?/br>
    我看著坐在板凳上滑手機的女生，走過去，「同學你好……」

    「阿辛？」

    我看著眼前的人，不太能理解為什么對方知道我的暱稱，「呃，我們認識？」

    「我是蕭恩啊，你的國中同學?！故挾髅嗣约旱哪?，「喔，我是真的跟國中差很多啦，但是你不認得也太扯了吧？我不是還跟你談過戀愛?！?/br>
    「蛤？」我忍不住的驚呼，發(fā)現(xiàn)打擾到其他人我欠身道歉，「抱歉?！?/br>
    「沒事，畢竟你從以前就是這樣了?！故挾髡酒鹕恚负镁貌灰?。」

    「好久不見。」我尷尬的抓了抓頭，又觀察了下攝影棚，「感覺還要很久，我們?nèi)ネ饷媾陌桑阋材茉琰c回去。」

    「可以呀?！?/br>
    蕭恩，我的初戀。

    七年沒見，她整個人變得更陽光了。

    「你不是去學表演了嗎？怎么跑來做模特兒？」我讓蕭恩就正常的在街上走，我隨意的跟在他后面拍照，從攝影棚走到附近的咖啡廳，「跟我想的不太一樣?！?/br>
    「模特兒是跳板嘛。」

    「我請客，算遲到的賠償。」我放下了相機，從口袋里拿出手機，跟陸誼琦說了我遇到蕭恩這件事。

    「你拍的怎樣？」

    我大方的把拍的照片給蕭恩看，「你很不怕鏡頭，很好?！?/br>
    「可能是忘記你在我后面了吧?！故挾魈а劭次?，輕輕的勾上嘴角，「就跟之前一樣，如果我不牽著你都不知道你在哪里?！?/br>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刮覠o奈的笑著，拿回相機，陸誼琦剛好傳了訊息過來，是個生氣的貼圖。

    看來要買些她喜歡的東西回家了。

    「對了，你訂婚了？」

    我順著蕭恩的視線看向手上的戒指，「也不算訂婚吧，就是有女朋友。」

    「嗯……果然呢。」蕭恩喝了一口咖啡，眼神飄向我手里的冰美式，「我記得你不喜歡苦的東西?！?/br>
    「我變了很多?！?/br>
    「感覺得出來?！故挾鞣畔铝吮?，用手托著腮，「你們的主題是什么？」

    「自由?！?/br>
    「那你應該自拍吧？你可是我認識的人里最自由的了?！故挾髂眠^了我的相機，對著我按下了快門，「能被你這樣惦記的人很幸運呢?！?/br>
    「你呢？還好嗎？」

    「很好吧，收入穩(wěn)定，還有幾個好朋友。」

    「那當時分手時你說的那個喜歡的男生，你們還在一起嗎？」

    蕭恩愣了一下，她小心的放下了我的相機，「早就分開了，我不懂為什么當初會因為他放棄你?！?/br>
    「因為我不是男生？」

    「哈哈，阿辛，其實你比男生還要男生喔?！故挾髂四ㄑ劢?，「真是的，害我哭了?！?/br>
    「他對你不好？」

    「也沒有到不好，就是我受不了他的控制慾……不說那個了啦！我們接著還要去哪？」

    「附近的公園有一個景觀湖，我想要在那邊拍一張?！?/br>
    我能感覺到蕭恩不想說太多，我也沒再追問下去，她問起了胡智恩他們，我說了上高中之后的所有事情，當然包含了我的刺青。

    喔，我自己跟毒品牽扯還有林舂奕的事情就沒說了。

    離開咖啡廳，我們走到了公園，一樣是蕭恩隨意的走，而我在一旁抓拍。

    她靠在橋的扶手上，一陣風剛好吹起，她的頭發(fā)被吹散在風中，我趁機按下了快門，「嗯……感覺可以收工了?！?/br>
    「不在棚內(nèi)也拍幾張嗎？」蕭恩湊到我旁邊，看著我的相機畫面，她身子震了一下，「天啊，你也把我拍得太像什么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了吧？」

    「巧合啦！」

    「不過為什么你們的題目是自由?。克母拍钍鞘裁?？」

    「就字面意思啊，自由發(fā)揮?！刮覐目诖锩隽溯魏?，「介意嗎？」

    「你從國中就開始抽了，還問我就不介意？」

    「禮貌問一下嘛?！刮倚α似饋?，拿出一根菸放在嘴里，點火，深吸了一口氣，「反正我們的畢業(yè)展覽有很多不同的表現(xiàn)方法，只是我選的是攝影。」

    「還有什么??？」

    「光影變化、微電影、裝置藝術諸如此類的?！刮宜伎剂艘幌拢钢劣谖业母拍盥铩笤傧氚?，我要先把照片挑出來?！?/br>
    「你要挑很久喔，剛拍了那么多張。」

    「反正還有一兩個月，而且這很快的，我又不是總負責人。」

    我這邊工作結束，我先傳訊息跟陸誼琦說了一聲，再去陸誼琦喜歡去的咖啡廳等限量的泡芙開賣，再順便買了個蛋糕。

    陸誼琦來了電話，跟我說她好了。

    「泡芙、花茶拿鐵、蛋糕?！?/br>
    「你怎么買這些？」陸誼琦上車，她把包包丟到后座，接住了我遞過去的東西。

    「怕你生氣囉?！?/br>
    陸誼琦哼了一聲，她拿著泡芙咬了一口，「還熱的?！?/br>
    「我去的時候剛好出爐?！刮医^對不會說我在那邊等了一個小時，然后匆匆的跑來接她，「今天怎么樣？」

    「被夸獎了，說我之前那個民事案子的紀錄做得很好?！?/br>
    「你實習也快結束了呢?！?/br>
    「是啊，接下來就準備考試。」陸誼琦把泡芙遞了過來，我咬了一口，「不過你不擔心我回學校？」

    「擔心什么？你法律系的學弟繼續(xù)追你？」

    「是啊?！?/br>
    「有什么好擔心的？反正如果要分手我會做好心理準備的。」我被陸誼琦揍了一下，「就真的不擔心啊?！?/br>
    「哼，你不擔心但我嫌煩啊?！龟懻x琦拿出了花茶拿鐵，她聞了下味道，整個身子很明顯的放松下來，「還熱的?！?/br>
    「你生理期快到了，而且喝熱的暖胃，你不是說最近胃不舒服嗎？」

    陸誼琦靜靜的喝著她的拿鐵，她臉上凈是疲憊，「你會很忙嗎？在我回到學校之后。」

    「知道了，我會陪你去上課的。」反正之前也不是沒有我去陸誼琦課上旁過的經(jīng)驗。

    回到家里，一隻黃金獵犬跑了過來，陸誼琦蹲下身子，揉著那隻狗，「十七！今天在家里有乖乖的嗎？」

    十七是我跟陸誼琦在大二的時候撿到的。

    「我真的覺得你每次叫它都在叫我?！?/br>
    「是誰說在十七號撿到就叫十七的?！龟懻x琦挑眉，「而且十七也能指我好嗎？」

    誼琦、一七、17、十七。

    至于我，實棲，正常的棲與西同音，但又有另外一個讀音，剛好就念七。

    「好啦，你先去洗澡，我來煮飯?！?/br>
    吃完晚餐，澡也洗了，我就回到房間里面開始挑選今天拍的照片，陸誼琦坐在我的身邊，她正在看她的法律，又時不時偷看我的電腦螢幕。

    「其實我在想，我也可以當你模特兒吧？」

    我困惑的看向陸誼琦，再把眼神放到電腦上，「不行，你太難拍了?！?/br>
    「你什么意思？」

    「要用拍照呈現(xiàn)我眼中的你太難了?！刮野央娔X闔上，小心的把筆電放到床頭柜上，「再說了，我才不要跟陌生人分享我眼中的你?！?/br>
    「你拍你初戀就很好看?！?/br>
    「因為我對她不熟，但是你不一樣?！刮疑焓治兆×岁懻x琦的手，輕輕的摸著她的掌心，「我跟你很熟，熟到我知道你每一個敏感的地方在哪我都清楚。」

    「性sao擾？」陸誼琦輕輕的挑眉，耳朵卻是擋不住的羞紅，「不要吵我讀書?！?/br>
    「是誰先不專心的啊？」我挑眉，還是不肯放掉陸誼琦的手。

    「辛實棲?！?/br>
    我癟嘴，看著眼帶怒意的陸誼琦，我探過身子輕點了下她的嘴唇，「我先睡了，我半夜要上班?！?/br>
    「我以為你今天放假?！?/br>
    「臨時調班。」

    酒吧總是會放著很有格調的爵士樂。

    我放好東西之后直接到吧臺上班，讓我意外的是蕭恩在這。

    「好巧喔?！?/br>
    「是啊?！刮逸p輕的笑著，拿過玻璃杯，「想喝什么？」

    「隨便講你都調得出來嗎？」蕭恩撐著臉頰，眼帶笑意的看我，「聽說這間酒吧有很強的調酒師，隨口的要求他都調得出來?！?/br>
    「也沒有到全部吧?！刮沂遣槐苤M這個評價，「喝什么？」

    「嗯……見到初戀的開心心情，可以吧?！?/br>
    「可以?！?/br>
    我把蔓越莓跟覆盆子搗碎，拔了點薄荷葉子放在手上揉了一下丟進玻璃杯，再放進半杯的碎冰，倒了一點伏特加跟龍舌蘭，然后補上氣泡水，「來?！?/br>
    蕭恩用我給的吸管攪了下，再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還很清爽，這樣看來你心情是不錯囉？」

    「是啊，你呢？」

    「跟你一樣?！故挾餍χ笧榱伺哪銈儺厴I(yè)影展的東西我還會留在這里一陣子，找時間再出去玩玩？」

    「原來你不是這里人??？」

    「當然不是，看來你真的對不想在意的事情很不在意?！故挾鲝陌锓隽嗣?，遞給了我，「我們公司的位置。」

    「也還好啊，不就在隔壁縣市？」我仔細地看著名片上寫的地址。

    「主要是我們大多都要去國外取景啦，除非有拍戲才會留在國內(nèi)久一點?！?/br>
    我點頭，「我以為學生的錢沒辦法讓你們留那么久?！?/br>
    「說到這個，我們主管說你們給的很慷慨。」蕭恩微瞇著眼，「你是黑道大姐嗎？」

    「是的話我應該坐在上面數(shù)錢吧？」雖然我們畢業(yè)展的自籌款項都是我出啦，但是也沒有多少……吧。

    「說得也是?！?/br>
    蕭恩有點喝多了，直接趴在我面前睡著，有個男生走了過來，「如果不是她朋友，我勸你離開?！?/br>
    那個男生愣了一下，我則把玻璃杯放下，看著他勾起了微笑，「不懂？」

    我讓其他人先幫我顧一下吧臺，自己則走到了蕭恩旁邊，一把抱起了她，往樓上的辦公室走。

    「嗯……」蕭恩抱著我，又縮了下身子，「阿辛……」

    「我還有兩個小時下班，你先在這里休息?！刮覐墓褡永锩婺贸隽吮√?，小心的蓋在蕭恩身上，「我下班再送你回去。」

    「你還有機會愛我嗎……」

    我沒回答，只是翻出了蕭恩的手機，很慶幸的是她手機沒有設密碼，我找到了她的經(jīng)紀人電話，「喂？你好，蕭恩在酒吧喝醉了，可以請你來接她嗎？」

    我下樓后半小時，蕭恩的經(jīng)紀人來了，也是個女生，她把人接走，而我則繼續(xù)工作到下班時間，關店回家。

    待在樓下抽完菸我才上樓，洗好澡之后又躺回陸誼琦身邊。

    被鬧鐘吵醒第二次，陸誼琦不在身邊，反而是十七，我揉了揉牠的身子，坐起身走到外頭，陸誼琦捧著馬克杯一邊喝著一邊看著那本六法全書。

    我偷偷的拍下了一張照片。

    陸誼琦突然抬頭看我，「醒了就先過來吃飯啊，把我丟過去事務所之后快點回來睡覺。」

    「好?！刮野严鄼C放下，走到她的身后，彎腰抱住了她，「我工作的時候遇到蕭恩，她又跟我告白了?！?/br>
    「然后呢？」

    「我本來是想說下班的時候送她的，但是聽到她這樣說，我打電話叫她經(jīng)紀人來接人?！刮沂站o了手臂，陸誼琦輕輕的摸著我的刺青，「我很乖喔，沒有馬上翹班回來告狀?！?/br>
    「嗯?！龟懻x琦放下馬克杯，反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吃早餐?！?/br>
    我應了一聲，坐到陸誼琦旁邊吃她煮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