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里走了之后，英二坐回位子上，拿出手機查詢瓶身上的外文。不出所料，祐里并沒有給他什么正常的東西，雖然說是特地為他挑的，卻是一瓶波蘭產(chǎn)的伏特加。

    饒是心思單純的英二，心里也隱隱浮現(xiàn)一絲不太舒服的感覺。雖然佐原就在旁邊，應該也會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但英二就是不太想開口跟他討論這件事。就在他暗自苦惱的時候，手機突然顯示了一條新訊息。

    他打開一看，是個沒見過的頭貼。

    「我是神內(nèi)，請多指教囉！」短短的一句訊息后，還附了一個開心表情的浣熊貼圖。

    回想剛才發(fā)生的一連串事件，好像祐里早就對他有所了解似的。況且祐里明明說和佐原沒有聯(lián)系，現(xiàn)在，竟然連他的通訊軟體帳號都找來了，想來有些滲人。英二思索著，但想及對方燦爛的笑容，又覺得大概是自己多慮。

    于是，他點開訊息通知，回覆道：「謝謝神內(nèi)學長的禮物，我會放到成年后再喝的。請多指教。」

    訊息剛傳出去就顯示了秒讀，但他等了一會，并沒有等到祐里的回覆。正要把螢幕鎖起來時，訊息又來了。

    「小宮是好孩子呢。就算好奇，不該碰的東西也不能碰唷?！?/br>
    附上的是浣熊眨眼的貼圖。

    英二想了想，把手機收了起來，對佐原問道：「部長，你跟神內(nèi)學長認識很久了嗎？」

    佐原的桌上此時已經(jīng)放了五六張?zhí)枪垼郎蕚鋸拇永锬贸隽硪粋€。

    「嗯。」他一邊拆開包裝，一邊回應：「我們幼稚園起就認識了，一直都讀同樣的學校，但是沒有同班過?！?/br>
    「這樣啊?！褂⒍舆^佐原遞來的糖果，說道：「可你們性格相差這么多，是怎么玩在一起的？」

    「其實我也忘記了，但是他說，是因為我稱讚過他的眼睛?！?/br>
    「眼睛？」英二回想了一下，但只想得起那叢金燦燦的頭發(fā)，那雙眼彷彿一直都被瀏海遮蓋著、只有握手時從發(fā)絲間看見的，不知是不是錯覺的那一眼。

    雖然只有一眼，但是英二覺得，那大概不是一雙會被稱為漂亮的眼睛。

    「他說，我們第一次講話的時候，我說他的眼睛讓人感覺很親切。」

    又一張?zhí)枪埪湓谧郎?。糖果消耗的速度之快，讓英二忍不住暫時放下祐里的事情。

    「部長，你這樣吃會糖尿病的。又沒人跟你搶。」

    佐原聞言停止了咀嚼。

    「不趕快吃掉的話，不見了怎么辦？」

    「怎么可能會不見?。恐挥锌赡苁菍W長自己扔掉了吧？」

    「也可能會被別人給扔掉。如果藏起來的話，很容易就會過期的。」佐原一本正經(jīng)地說。

    「??神內(nèi)學長知道你都這樣吃東西嗎？」

    佐原繼續(xù)咀嚼，點了點頭。

    英二嘆了口氣，想來也是，那兩人關(guān)係這么密切，怎么可能不知道這種事。不過，如果祐里知道他這么沒有安全感的話，怎么不改帶一些能久放的東西回來？像是擺設(shè)之類的，或是能隨身攜帶的裝飾品、好收納的明信片??

    這么分神地想著，他的腦中浮現(xiàn)了佐原空蕩的套房，一句不合時宜的話脫口而出。

    「學長，你房間里什么都沒有，也是怕被誰扔掉嗎？」

    佐原走出公寓大樓的樓梯間時，看見有人正站在自己家門口，靠著欄桿欣賞風景。

    「等很久了嗎？」他淡淡地問道，將上鎖的家門打開，走進時順道打開了玄關(guān)燈，而祐里從善如流地跟了進來。

    「你就這么看好那孩子嗎？」

    祐里一邊脫鞋，一邊略帶不滿地問道。

    「他雖然什么都不懂，但他把一個道理貫徹得很好?！棺粼瓕旁跁琅缘牡孛?，到廚房洗了手后，便煮起水來。

    「什么道理？」

    「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br>
    祐里聽完哼了一聲，溜到客廳，在矮桌旁的地板趴了下來。

    「這樣啊－－參參在我出國的時候找了新歡?。?/br>
    「反正你肯定傳訊息給他了吧？我不在意你們聊了什么，但第一次見面就變著法子威脅人家，差不多就行了?！?/br>
    佐原將煮好的熱水緩慢地繞著圈倒進濾紙中，說道。

    「還不是因為你那么照顧他？居然還去神社買御守給他耶？明明就不信神的說。祐里在國外都聽說了喔，你還把他帶進家里！」

    祐里不服氣地反駁，而佐原只是把熱水壺抬起來，將水注入另一個杯子中。

    「他發(fā)現(xiàn)我在寫的東西，答應幫我校稿，就這樣而已。況且，我有什么事是你不會聽說的？別說得那么大驚小怪?！?/br>
    被這么一說，祐里反而還有點開心了。當然，不管他身在何處，佐原的事他都瞭如指掌，這也是佐原默許的特權(quán)。

    終于沖好了咖啡，佐原端著杯子回到客廳，在矮桌邊坐了下來。

    「這次去哪了？說給我聽聽吧?！?/br>
    「喔！」祐里一下子來了興致，馬上爬了起來，接過咖啡，開始滔滔不絕地描繪起了旅途風景。

    「??還有，我還去了波羅的海呢。那片景色真的跟平常去的海邊好不一樣啊，風真的很冷，沙子也是冰的，海水還稍微溫暖一些。在海浪的邊界，有一條發(fā)光的白色細線，都是小小的貝殼堆積而成的，伸手下去撈的話，可以看到很多迷你的扇貝。傍晚的氣溫下降，裸腳踩在沙子上，都被凍得有點痛了，但那樣在寒風里奔跑著，真的有種??」

    看著心馳神往的祐里，佐原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抿了一口放涼了的咖啡。春末夏初，太陽落下的時間在延遲，儘管祐里已經(jīng)說了許久，陽光也才正正轉(zhuǎn)變成金黃色。夕陽從佐原背后的窗戶照了進來，將祐里的發(fā)色染上了溫暖的橙橘。

    「??但我還是覺得瑞士比較適合生活呢。參參，等我們高中畢業(yè)，就去歐洲讀大學吧？學費我可以先借你的?！沟v里話鋒一轉(zhuǎn)，突然說道。

    在佐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邀約而楞神的時候，祐里站了起來，一腳跪在矮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傾，雙手捧住了佐原的臉頰。

    「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就離開這里吧，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