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座結(jié)束拿了聘書和幾位領(lǐng)導(dǎo)一番寒暄后，顧茗澈便直接坐了當晚的飛機回蕎北。

    夜晚的機場仍然有不少人，他們有的等待著相聚，有的面臨著分別，這樣的地方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人生的悲歡離合。

    他提著行李走出來時，已經(jīng)感受到了一絲涼爽，不同于臨南市的悶熱，蕎北市還沒有迎來盛夏，這個時候剛剛好，微風不燥，舒適怡然。

    不遠處一道爽朗的男聲喚道：“阿澈”

    “來的很準時?！鳖欆河先?，看了一眼腕表。

    “那是，說好的來接你，當然準點到?！?/br>
    “楚軒，我看你是不想留在公司加班吧？”他毫不留情地揭穿。

    “咳，咱們上車說?！蹦腥丝∧樢唤樣樞α?。

    “阿澈，我是真不想接受我家老爺子的公司，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此?！背幰贿呂罩较虮P轉(zhuǎn)彎，一邊苦笑著說道。

    “不接受你就告訴他，這公司你愛給誰給誰，反正你不要?！鳖欆嚎吭诟瘪{座上揉著眉心，聞言瞥了眼他，淡淡道。

    “你”他氣急只發(fā)出這一個字，隨即又緩和下來，咕噥道：“誰說我不要了?！?/br>
    “要你就接著，做出點本事來，你父親年紀大了也該退休享福了，總不能老讓他一直呆在那個位置上不下來吧？”

    “什么年齡該做什么樣的事，你多大了心里沒點數(shù)嗎？別一天天老想著吃喝玩樂了，拿出當年你上學時的那股拼勁。尚楚需要你，你家老爺子也需要你?！毕氘敵?，楚軒也是根正苗紅，志向遠大的好青年。誰能想到，在國外留學的這幾年，竟然被西方風氣帶偏了，他和蘇揚怎么勸也沒用，最后只好讓他在不影響學業(yè)的情況下繼續(xù)玩了?？墒侨缃褶D(zhuǎn)眼就到而立之年了，也該收收心了。

    “我知道了。”他將這一番話聽進心里去了，“尚楚我得接受，這是我們家?guī)状说男难！?/br>
    說實話，他也反省了下，覺得這幾年自己的確虛度了年華。當年他們?nèi)齻€人在華人晚會上相識，雖然都是不同的專業(yè)，卻成為了好友。

    起初，他也跟著他們的步伐走得很穩(wěn)當，可后來卻被外面的一切漸漸迷了眼，聽不進他們的勸阻，只一意孤行，最后差點拿不到畢業(yè)證，幸好有他們的幫助。

    如今他是該收收心了，好好把尚楚運營起來才是正道。

    “阿澈，你這講座過后，倒是越來越有老師的風范了。”想明白后，楚軒的心情倒也好了不少。

    “當你是在夸我了?！彼浇俏⒐矗诘耐视稚盍藥追帧安蝗贿@客座教授怎么來的?！?/br>
    ……

    “什么時候把這幅畫畫完的？”顧茗澈雙手握著畫紙，眼神專注地盯著它看，沒錯過畫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部分。

    “你前兩天不在的時候?！绷盅姓驹谒磉?，也將目光落在了那薄薄的畫紙上。

    其實這副畫早該畫完送給他的，可是那時她做出了那樣的事，原以為不會再有機會了，如今既然自己重獲了新生，也該兌現(xiàn)給他的承諾。

    她的雙手放在褲邊握成了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來回好幾次，才鼓足了勇氣想問問他這副畫畫得像他嗎？

    結(jié)果才開口一個“你”字，就被打斷了，他的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顧茗澈朗聲回應(yīng)，視線卻沒在畫紙上移開半分。

    “顧醫(yī)生，這是前兩天開會的內(nèi)容。”徐醫(yī)生進來把本子放到了他的桌子上，又微笑著和林研點了點頭。

    “這是看什么呢，這么認真，連正眼都沒瞧我一下?！彼埠闷娴匕涯X袋湊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畫中人可不就是他身邊站著的這位嘛！瞧瞧這濃眉，這高鼻梁，這微勾的唇角，一雙黑眸還很有神韻，簡直是畫得太生動了，尤其上了色之后，更是添了幾分逼真感。

    “這畫得真是和你一模一樣。就是這胸牌內(nèi)容得換成副主任醫(yī)師了?！毙灬t(yī)生忍不住感慨道。

    主治醫(yī)師  顧茗澈

    副主任醫(yī)師  顧茗澈

    這兩者之間差距很大嗎？也許在患者眼里看來是的，后者基本上是他們選擇掛號的最低標準了。但是對于林研來說，他依然是她的主治醫(yī)生，主持治療她的醫(yī)生。

    更何況在她為他畫這副畫之前，他還沒有成為副主任醫(yī)師，這胸牌上的內(nèi)容就好像是一個警鐘，提醒著他這副被分成兩段時間才畫完的畫，它的主人經(jīng)歷了什么。

    “不過我很好奇，這誰給畫的？”

    “不是在你旁邊站著嗎?！鳖欆何⑽⒑Φ仄讼骂^。

    “你，這是你畫的？”徐醫(yī)生驚訝地看了看畫，又看了看林研。

    “嗯”林研松開了拳頭，把手貼放在了褲邊。

    “小姑娘，你這就有點不夠意思了吧，當初好歹我也當過你的主治醫(yī)生一段時間，怎么沒見你畫幅畫送給我呢？”徐醫(yī)生佯裝不樂意的樣子。

    還沒等林研開口，顧茗澈已代替了她回答：“你治療了她一段時間，我治療了她三年；她叫你徐醫(yī)生，叫我澈哥哥，我們能一樣嗎？”

    徐醫(yī)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顧茗澈的毒舌，他搖頭直嘆：“扎心啊扎心，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一面，外面那些護士、病人都說你溫和可親，甚至我都差點被你騙過去了，真是豬屎蒙了眼??！”

    一邊說一邊仿佛受了沉重打擊似的轉(zhuǎn)身出了門。

    林研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只覺得這徐醫(yī)生頗有幾分做諧星的潛質(zhì)。

    “研研，你剛剛想說什么？”他記得方才她剛要說話，便被徐醫(yī)生進門給打斷了。

    “沒什么?！彼o咬了下后牙槽，突然失去了詢問的勇氣，他收下就好。

    作為她的主治醫(yī)生，又是深諳心理學的人，顧茗澈怎么會不知道她想問什么，于是放下畫紙，又彎下腰，將視線和她平齊，注視著她的雙眼，薄唇上揚，眼尾也忍不住跟著揚起，用他那清潤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很認真地說給她聽。

    “研研送給我的，不管像不像，都是我覺得最好的，更何況你還畫得那么像，我真得很喜歡，也謝謝你還記得把它畫完。”

    說完后又揉了揉她的腦袋，知道小姑娘一時會有些緩不過來，便直起身，將畫紙卷起來，以一根皮筋暫時捆住，妥帖地放在下面的抽屜里。

    誠如顧醫(yī)生所想，林研的確是沒緩過來，她腦子里現(xiàn)在只剩下那雙對她含笑的漂亮眼睛，眸子很黑卻又很亮，好像裝滿了天上的繁星，要把她吸引進去。

    而等她緩過來時，才晃悟他方才說了些什么，都是夸她的，說她畫得像，還說他很喜歡。

    她心中有小小的喜悅蔓延開來，緩緩流過四肢百骸，于是一雙貼在褲邊的小手，那十根白皙的手指開始緩慢地跳動著。

    “研研”

    林研低低應(yīng)了聲“嗯”。

    “今天天氣挺不錯?！彼粗?，黑眸里光華灼人，“想要下去走走嗎？”

    “我可以嗎？”女孩總是無神的瞳仁里掀起了波瀾。

    這一刻的她蛻去了以往的黯然和死寂，整張小臉熠熠生輝，迸發(fā)出了一絲屬于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的活力。

    顧茗澈見此不由微怔，隨后深邃的黑眸里笑意nongnong，連眉梢也染上了幾分光彩。

    他輕輕地朝女孩點頭，于是女孩唇角極為難得地輕輕翹起。

    住院部樓下花園

    陽光明媚，空氣清爽，偶爾陣陣微風吹拂而過，吹亂了女孩柔順的長發(fā)，一縷發(fā)絲調(diào)皮地貼在身旁男人的頰邊。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感到一絲撩人心弦的癢，鼻尖充盈著女孩發(fā)絲上若有若無的清香。

    林研見狀，想要將頭發(fā)綁起，放在腦袋上的手卻驀地感受到了一陣溫熱的觸感。

    “我來”他按住了她的手，取下她腕上的頭繩，以手梳刮著她柔順漆黑的長發(fā)。順著清風的襲來，這次他聞清了她發(fā)間那股檸檬的清香，馥郁淡雅，很好聞。

    他看著她的發(fā)絲沿著自己的指縫間穿過，一絲一縷，輕輕纏繞；而女孩靜靜立著，側(cè)顏安然，任憑他為她打理那一頭長發(fā)。

    女孩黑色亮麗的長發(fā)，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黑白相間，交織相纏，宛如鋼琴上的黑白鍵，緊緊相依，交相輝映。

    出來已經(jīng)走了好一會兒，他擔心她身體會出現(xiàn)不適，正想開口問問她要不要回去休息，她卻先開口說了。

    “我們再走走吧！”林研看著他，好不容易能出來，她不想那么快又回到病房里呆著，看日升日落，一天又那么悄然過去。

    “好”他想她愿意多走走也好，放松心情，有利于她病情的恢復(fù)。

    她走在前面，他落在后面幾步看她。舒展的眉頭不自覺地擰起了。這三年來，她的病情時好時壞，身體狀況也跟著時好時壞，處于青春期的女孩身高只到自己的胸口處，又瘦如柴骨，連最小的病號服給她穿都太過寬大了。

    看著眼前纖細瘦弱的女孩，他想著還是得好好呵護，現(xiàn)在做得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