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前女友
晚上十一點。 蘇玩是在當?shù)匾患抑菐旃ぷ?,偶爾來了緊急的活需要趕就免不了加班。 在本地讀了大學,學的是經(jīng)濟。失蹤回來之后她辦了復學手續(xù),特殊情況倒也通融了,她花了一年畢業(yè),也才剛工作一年。 現(xiàn)在蘇玩站在街上,等車的時候記賬。 mama的住院費這個月要清了,水電和應(yīng)酬的開支是……減完又不剩幾個錢了,新聯(lián)系的醫(yī)生要價不菲,還得找點活做…… 她嘆了口氣,昨晚可能是因為梁浮的入住,她夜里醒了好幾次,困倦了一天了。 正要抬腳,熟悉的不安感襲來。 她立刻轉(zhuǎn)頭,不知道是不是晃眼,街頭轉(zhuǎn)角像是有個人影隱過去了。 是……看錯了吧。 轉(zhuǎn)角內(nèi)。 梁浮把身前的人反扣著手壓在墻邊,低吼了聲“閉嘴”,確認蘇玩沒有注意到之后,絆了面前這個混混一腳讓他跌坐到墻邊,然后梁浮也蹲下身。 “你……你你,你是誰啊?尋仇的嗎?我告訴你,我們……”面前一頭油發(fā)梳得锃亮的年輕男人一身花襯衫,剛才雙手插兜跟蹤蘇玩的雞賊樣子已經(jīng)消散了。 “跟蹤那個女人干嘛?”梁浮腳放在他兩腿之間,往里頂了一下,“別亂動?!?/br> 油頭疼得雙腿在地上蹭:“不是,你哪兒的?本區(qū)南路這條街,歸我們管,懂不懂規(guī)矩?” 說話噴他一臉口水。梁浮撇嘴側(cè)過了臉問:“你老大叫什么?” “還真是新來的,”油頭露出了一些不屑,“打聽一下,我們刀哥的名頭。” “刀哥?姓陳嗎?” “是啊,就是姓陳的那個,這下認識了吧。” 九年前還只是個小混混,現(xiàn)在都混上老大了。 梁浮輕笑:“認識了。說,你跟蹤她到底干嘛?” 見梁浮不怕反倒更囂張的樣子,油頭咽了咽口水,被他擰得手疼,就迫不得已開口:“她得罪了人,我們收了錢,想找個機會打她一頓?!?/br> 原來這樣,不是那伙人就好。 梁浮松了手警告道:“滾回去退錢別再跟來,我再見你一次,就不是今天這么容易了。不過你這兩下子連她也打不過。” “不是你誰啊,你信不信我告訴我們刀哥,你吃過他的厲害吧?” 梁浮笑:“你就跟他說三個字,他肯定不會再堅持讓你來?!?/br> 油頭才聽到梁浮口中的三個字,眼前突然多了一道殘影,而后梁浮悶哼一聲。 他正以為有人來救他了,抬頭也挨了一棒子,疼得六神震蕩。 蘇玩舉著棒球棒被梁浮一把扯過,三個人一片死寂。 她打過來的時候,梁浮意識到危險拿手擋了一下,砸在他本就受傷的胳膊上,油頭先反應(yīng)過來推了他一把就要跑,梁浮站起來追,被油頭又推了一把,直接跟蘇玩面對面撞在一起。 “別追了!”蘇玩一把扯過他。 她撞在他手臂上,看到他手臂上一片紅,不好意思地望向他。 “對不起啊,剛才那個人跟蹤我吧,我就記得看到過他好幾次。你怎么在這兒?” 他又不說話了。 蘇玩不懂,他怎么老盯著她又不說話。 撞在一起的時候沒站穩(wěn),他小臂放在她腰側(cè),努力定住身形沒撲上去,掌心攤開,離她的后背只有一寸。 “叮咚” 掛在他脖子上的紅繩吊墜落了地,梁浮掌心握拳沒再靠近,蘇玩就見他眉頭緊鎖蹲下身找吊墜。 吊墜的繩子斷了,云母的亮色在夜里也不顯眼,他撿起來仔細看了很久,才回神回答她:“路過,看到他鬼鬼祟祟跟著你?!?/br> 路過?蘇玩眨眨眼沒說話。 蘇玩從街邊體育用品店借的棒球棍,小心翼翼跟到轉(zhuǎn)角處沒看清楚一頓打,打完之后才發(fā)現(xiàn) 不對。 回到家里的時候,梁浮先去洗澡了,她自請幫他給吊墜換條繩子,畢竟好像也是被她拽拉的時候才掉的。 她握著那個云母外殼的吊墜,倒是小巧又五光十色的,不像個男生戴的。但梁浮剛才很著急撿起來,眉頭緊皺,看起來是很在乎。 她收回思緒,穿繩的時候卻不小心撥到了吊墜側(cè)邊的按鈕,吊墜一下子彈開,像蚌殼一樣打開,一張折起來的紅色紙箋從里面掉出來。 她慌忙去撿,打算吹掉紙上落的灰,卻在看見隱約的字跡的時候愣了神。 上面只寫了“平安”兩個字,但是…… 她摸了一支筆,左手握著那張紙箋,右手提筆在一張白紙上寫字。 白紙上的“平安”,和紅色紙箋上的字跡,一樣。 她失神不語。 “你在干什么?” 不知什么時候洗澡的水聲停了,蘇玩抬頭時,梁浮擰著眉大步走過來拽回了吊墜和紙箋,但他看到白紙上的字時,也突然愣住了。 “這是……誰給你寫的???”蘇玩定了定心神問。 梁浮把紙箋放回吊墜里:“前女友。” “你前女友跟我的字倒是挺像的?!?/br> 梁浮抬頭看她的時候,燈光下的人笑得很勉強,但她好像在期待著什么。 “你小時候?qū)W過書法嗎?歐體?!彼麊?。 蘇玩一怔,而后點頭,梁浮就接著說:“我前女友也學過,后來寫硬筆也像?!?/br> 這樣說倒是合理的……蘇玩再看了看自己的字,眼里的期待緩緩消散了。 她還以為,面前這個人會與她失去的記憶有關(guān)系。 梁浮把那油頭跟蹤她的原因說了一通,蘇玩大抵猜到是什么事了,梁浮問:“這幾天要我送你嗎?” “不用,我會處理的,謝謝?!?/br> 她指了指梁浮的胳膊,拿出藥箱要給他重新上藥換繃帶。 “痛嗎?”蘇玩問,縫合的傷口沒有開裂,但未免感染,散淤的藥她也不敢用,看著隱隱褪去紅色顯出青紫的地方她揉了揉自己鼻子。 他搖頭,蘇玩問:“你痛感失靈?。俊?/br> “有時候,是感覺不到的。”他低聲說著,看到她戴著手表的手腕下隱隱露出的刀痕。 他也問過她疼不疼,那時候雙眼失神的人蹲坐在墻邊,她光著腳,被碎了一地的玻璃扎得流血,她呆呆看著他,搖了搖頭:“有時候,感覺不到痛了?!?/br> 然后她艱難起身朝他走來,帶血的腳印一個個印在白色的地磚上,瘦骨嶙峋的女人站在他身前,浮麗的妝容變得詭異扭曲,他們的鼻尖靠得很近,她輕聲說:“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想活著?!?/br> 她說想活著的時候,死氣沉沉的眼底才有了一絲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