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這一場球,姜成瑄再厲害也不可能力挽狂瀾。她毫無懸念地輸了,董依琪穿過網(wǎng)子,走到姜成瑄面前準(zhǔn)備耀武揚(yáng)威一番,不料姜成瑄卻是一臉的云淡風(fēng)輕,絲毫沒有輸球的忿恨感。 「喂。你怎么好像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 姜成瑄抬起手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汗水,無所謂地說,「輸了就輸了,有什么好感覺的?難不成要跪下來痛哭流涕才行?」 被姜成瑄這么揄揶,董依琪有些尷尬,那天輸了之后,她確實(shí)是蹲在地上哭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 「你、你不要太囂張,下次的校際交流賽我還是會贏你的?!?/br> 「下次?」姜成瑄挑了挑眉,「那是不可能的?!?/br> 「怎么不可能?你就這么有自信?」 「不是我有自信,而是你消息太不靈通。我已經(jīng)退出球隊,所以,你不可能在校際交流賽里遇到我了?!菇涩u在心里竊笑著。不下場比賽的人是不可能輸?shù)摹?/br> 她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我打工的時間到了,先走了。」 董依琪拉住姜成瑄,「等一下。你真的退出球隊?」 「騙你干什么?」 「為什么退出?」 為什么退出?這問題把姜成瑄難住了。好像沒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看傅品珍退隊,她就跟著退了。 「覺得無聊就退出了?!?/br> 姜成瑄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惹惱了董依琪。她一把拽住姜成瑄的衣領(lǐng),「無聊?排球是你可以覺得無聊的東西嗎?」 姜成瑄無奈地看著董依琪,不知道她在發(fā)哪門子的神經(jīng),再怎么熱血也該有個限度。難道法律有規(guī)定不能覺得排球無聊? 「小琪,你在做什么?」那個穿著洋裝的女人拿著兩瓶礦泉水走到董依琪身旁,她將其中一瓶水遞給董依琪,讓她不得不松開姜成瑄,好空出手來接?xùn)|西。 「沒什么?!苟犁縻坏仄^。 女人的手才剛舉起另一瓶水,話還沒說出口,姜成瑄便轉(zhuǎn)身而去。她連忙追了上去,「等一下。」 「有事?」姜成瑄不耐煩地停下腳步,發(fā)現(xiàn)喊住她的是那個女人而不是董依琪時,臉色才稍稍和緩些。 「這個水給你?!?/br> 姜成瑄接下水,「謝謝。我有事得走了,再見?!?/br> 「我送你去吧?!?/br> 「不用了。」 「我有車,很方便的?!古税缘赖乩涩u,不再讓她有拒絕的馀地。 上車之后,女人殷勤地為姜成瑄系上安全帶,她只能舉著雙手做投降狀,待女人系好安全帶后,她才訥訥地說了句謝謝。 「我叫祈家繐?!古苏f。 「嗯?!?/br> 「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和小琪一樣喊我學(xué)姐?!?/br> 「嗯。」 「姜成瑄,你的名字怎么寫?」 姜成瑄的手在空中隨意地比劃著。 祈家繐一點(diǎn)都沒在意姜成瑄的敷衍了事,「嗯,大概知道了。你有女朋友嗎?」 姜成瑄愣住了,不知道要不要回答。她既不想說謊也不想出柜。 祈家繐好像并不在乎姜成瑄的答案,沒給她太多的掙扎時間,便宣告著自己的決定,「我很喜歡你,和我交往吧。」 姜成瑄的手放到車門上,有股想跳車的衝動。 「你有女朋友也沒關(guān)係。」祈家繐自顧自地繼續(xù)說,「和我交往之后,你會知道誰對你比較好。」 姜成瑄的手放回膝上。這句話說得倒是沒錯,以傅品珍那種唯我獨(dú)尊的個性,隨便一個人來都會比她還好。 「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菇涩u慢條斯理地開口。 祈家繐在紅燈前踩下煞車,轉(zhuǎn)頭看著姜成瑄的側(cè)臉。「什么事?」 「愛情并不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就能成立,重要的是……我喜不喜歡你。」 「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br> 又一個自信心過剩的女人。姜成瑄在心里哀嚎著。 「前面路口放我下車吧?!菇涩u指著前方兩百公尺處的地方說。 「到了?」 姜成瑄那逃避意味濃厚的表情沒有逃過祈家繐的目光,好歹畢業(yè)了幾年,看人的功夫雖不算特別厲害,但某種人情世故上的程度她還是有的。 「嗯?!挂恍闹幌胩拥慕涩u隨口回答著。 停下車后,祈家繐沒有馬上開走,視線始終盯著姜成瑄的背影,看她要往哪走。姜成瑄發(fā)現(xiàn)祈家繐沒有離開,只好往巷子里走去,打算先走一段距離,再搭車離開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當(dāng)姜成瑄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的拐角時,祈家繐才收回視線,閉上眼睛,浮上眼前的是姜成瑄在球場上拼g搏的身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是好氣魄。輸了之后還能榮辱不驚,這就需要極深的修養(yǎng)了。面孔長得清秀細(xì)緻,全身充滿活動,但身材卻沒有運(yùn)動員常有的虎背熊腰。所有祈家繐心怡的條件都集中在姜成瑄身上,這才讓她欲罷不能。 姜成瑄,下次可不會這么容易放你逃走了。祈家繐在心里對那個離去的人說。 補(bǔ)習(xí)班的工作說忙不忙,就是工作時間集中在晚上,而晚上又是一般人活動最旺盛的時間,所以姜成瑄已經(jīng)很久沒和傅品珍出去逛街。這情況一直到放暑假才改善,因為不用上課,只要姜成瑄起得了床,白天還是可以和傅品珍出去逛逛。至少,姜成瑄原本是這么打算的。 可是,傅品珍的時間卻像被吸血鬼抽乾了似的,而那吸血鬼就是傅品珍上課的老師,據(jù)說老師會接些案子,然后帶著學(xué)生出去,以實(shí)習(xí)為名行壓榨兼價勞工之實(shí)。每天姜成瑄中午起床時,傅品珍已經(jīng)出門,而姜成瑄晚上回到家時,傅品珍又好像累壞了似的早早就上床睡覺。 眼看著說好的旅行的日子就要到了,假也請好了,姜成瑄卻還沒問到傅品珍訂好的度假村在哪里,是山上還是海邊,要帶什么衣服出門。她鬱悶地走出補(bǔ)習(xí)班,往家的方向走去。儘管她下班的時間比學(xué)生下課的時間晚了許多,但補(bǔ)習(xí)街上還是有著來不及散去的學(xué)生人潮。 看著這些只知道為考試而煩惱的小孩,姜成瑄竟然羨慕起他們來。因為未來還很遠(yuǎn),所以可以不用多想,這真是一種幸福。 她回到家時,看到傅品珍坐在書桌前,便喜出望外地跑過去從后面抱住她。 「你今天不累了?」姜成瑄稚氣地撒嬌著。每天回來只能看著傅品珍的睡顏,既不能和她說話,也不敢吵醒她,姜成瑄的心中充滿了憋屈。 傅品珍停下手上的動作,側(cè)著頭吻了下姜成瑄的臉頰,「今天不忙?!?/br> 姜成瑄的臉從傅品珍的頸肩處抬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傅品珍正在畫一幅風(fēng)景水彩畫?!高@是哪里?」 「我們本來要去的地方?!?/br> 姜成瑄看著畫上那一望無際的海與天,沙灘上的躺椅和用棕櫚葉編成的陽傘,透著股寧靜的氛圍,但她的心情卻平靜不下來。「你去過了?」 「老師帶我們?nèi)スぷ鞯臅r候去的,房間也是那時候訂的。看著那片海,就想你一定會喜歡。你喜歡嗎?」 接下傅品珍遞來的畫,上面的水彩還沒完全乾透,姜成瑄不知道她問的是畫還是那片海。「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早知道姜成瑄會猜到,但傅品珍卻遲遲說不出口,她已經(jīng)可以想像姜成瑄會是怎樣的暴怒。她咬著下唇,把姜成瑄拉到面前,抱著她的腰,將臉埋到她的腹部上?!改闵鷼饬??」 「你什么話都還沒說,我要怎么生氣?」 聽著姜成瑄的言下之意,只要傅品珍說得出口,她就會馬上暴走的樣子。 「你說吧?!菇涩u捧起傅品珍的臉,直視她的雙眼。 「你保證不生氣?!?/br> 「辦不到?!菇涩u冷笑著拒絕。 傅品珍縮起雙腳,跪在椅子,平視著姜成瑄,「老師臨時要我去接一個案子,正好就是那幾天。我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好學(xué)姐,讓她陪你去?!?/br> 姜成瑄輕輕地推開傅品珍的身體,表情木然地說,「既然你要忙,那就算了,我也不去了?!?/br> 這討厭的魚死網(wǎng)破的性格。傅品珍在心里暗罵著。 「喂?!垢灯氛涞哪托男嬗美?,「我已經(jīng)這樣好話說盡,你還想怎樣?」 姜成瑄撥開傅品珍抓著她手臂的手,一言不發(fā)地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里?」 姜成瑄的手放在門把上,狠狠地瞪了傅品珍一眼,毅然決然地拉開門走出去。 傅品珍低頭扶額。這個狀態(tài)的姜成瑄是最難搞的,拒絕溝通,也把所有人都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追出去,卻又覺得即使追到了,也是于事無補(bǔ),現(xiàn)在能做的大概就是待在原地等著姜成瑄自己回頭。大不了以后對她再更好一些就是了。只是……在這之前,她必須為她那既定的將來做垂死的掙扎。 走到樓下時,姜成瑄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鞋都忘了穿,真是氣暈了。即使兩人都很忙,至少那幾天的假期讓她的心里有個寄托,她總想著到那幾天,她們就可以好好地整天膩在一起?,F(xiàn)在,她竟然連她這最后的精神寄托都打破。 打著赤腳走路,對姜成瑄來說不是件難事,小時候和同學(xué)玩耍,經(jīng)常是拖鞋一踢就赤腳上陣,不管是跳格子還是打躲避球。但上了國中之后,就再沒打赤腳在柏油路上走過,現(xiàn)在是有些不習(xí)慣。 她走到附近的一座小公園,坐在蹺蹺板上,把腳縮了起來,等著腳底的那股刺痛緩解,雙手緊握著扶手維持身體平衡。她努力地不去想任何事,默默地聽著不知道哪來的貓叫聲。 她聽到車子在不遠(yuǎn)處停下的聲音,有些猶豫著是不是應(yīng)該走開。在這深夜時分,獨(dú)自一個人待在這光線昏暗的公園里,似乎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車子沒有熄火,但可以聽到駕駛開門走下來的聲音。姜成瑄轉(zhuǎn)頭望向車子的方向,打算有任何突發(fā)狀況就拔腿逃跑,卻意外地看到駕駛是個女人,讓她松懈了下來。等那女人走到忽明忽暗的路燈下時,她發(fā)現(xiàn)竟然還是個認(rèn)識的人,祈家繐。 「你怎么在這里?」姜成瑄問。 「來撿貓的。」 「什么貓?」 「一隻沒穿鞋的貓?!蛊砑铱摰哪抗饴湓诮涩u的赤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