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急暮潮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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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家,徐志懷已經(jīng)回來,戴著眼鏡,正坐在沙發(fā)看報。蘇青瑤進屋,瞧見他,象征性地打了聲招呼,便要上樓。 徐志懷摘掉眼鏡,叫住妻子?!澳愕侥睦锶チ??” “在附近逛了逛?!?/br> 徐志懷拍拍身側(cè)的空位,示意她坐過來,又問?!俺燥垱]?” “嗯。”蘇青瑤隨口敷衍,挪到他身側(cè)。 “可別騙我。”徐志懷邊說,邊摟她入懷,像揣了只養(yǎng)不親切的小貓?!澳阋仓雷约荷眢w是什么情況,稍微折騰一下,就要生病?!?/br> 男人的臂彎太結(jié)實,牢牢錮著她,搞得她骨頭發(fā)酸。 蘇青瑤撐著沙發(fā)皮套,支起身,故意沖丈夫哈了口熱氣,擰著眉頭說:“吃了吃了,聞到?jīng)]?” 她素來愛干凈,再怎么張大嘴使勁沖他噴氣,也聞不出異味。 徐志懷挑眉,摟腰的手逐漸上移,撫過后脊,最終停在她的后頸,食指沒入茸茸的發(fā)根,其余叁指搭在旗袍高領(lǐng)。 “每天不鬧兩下我,你就不痛快。”他手指用勁,倒似將她攔腰折斷。 蘇青瑤腰窩一酥,故意掙出一條手臂,女蘿施于松柏般,死死摟住對方的脖子。隔戧駁領(lǐng)嗅聞,蜜色的頸窩散發(fā)著似有若無的雪茄味。 她揚起臉,額頭緊貼他的頜面,半真半假地說:“沒錯,瞧見你我就不痛快。” “好吧,”男人黛色的睫羽一低,掩住眸子,出乎意料的,主動轉(zhuǎn)移話題,“對了,周末錢豐銀行的王先生請我去他家吃飯,有空嗎?” “替美國人做買辦的那個?”蘇青瑤蹙眉。“好好的,他怎么想起請你吃飯?!?/br> “新工廠的資金有缺口,眼下是跟寧波幫的前輩合作,但銀行建起來,錢莊多少吃力。他清楚安康錢莊十有八九填不了這個缺,肯定要過來探我的口風?!毙熘緫呀忉?。“你要有空就陪我去一趟,實在不想,也沒關(guān)系?!?/br> 蘇青瑤有點奇怪——徐志懷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她思索片刻,怕丈夫還記著客寓險些“捉j(luò)ian在床”的事,連道兩句“有空”。 之后他又說了些無聊話,蘇青瑤心里有人,對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應(yīng)付。 她鬢角倚著他的肩,蜷縮著,兩只小腳踩著他的腿。徐志懷抱著她,指腹來回輕撫后腦。蘇青瑤嫌癢,晃晃腦袋,盤在腦后的髻驟然垮了,長發(fā)烏黑,幾近潑滿手心。 徐志懷一愣,忽而覺出一陣徹骨的寒涼。當他緩過神,蘇青瑤已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要走。徐志懷連忙拽住她的胳膊,玉似的,也冷得嚇人。蘇青瑤踉蹌了下,跌回丈夫懷中。她攏了攏長發(fā),側(cè)目瞧他,那神情似是在埋怨他閑的沒事亂發(fā)瘋。 沉默地對視片刻,他松開手,她反倒不走了。 多奇怪的一對夫妻。 像兄妹,像父女,像君臣,像主奴,又像不停算計彼此的仇人…… 轉(zhuǎn)眼到周末。 蘇青瑤收拾好自己,隨徐志懷赴飯局。 他倆每每一齊出席社交場合,總顯得那樣登對,這也是千金小姐當主婦自帶的拿手好戲。她們打生下來就被培養(yǎng)作高檔男人的高檔妻子,不一定要懂今年美利堅正打得火熱的民主黨與共和黨、羅斯福與胡佛,但要懂什么顏色的沙發(fā)搭什么顏色的桌子。 接待他們的是王太太,留著時下最摩登的燙發(fā),踩高跟鞋,一身香檳色無袖緞面晚禮裙,耳畔是鑲滿小鉆石的方形耳墜,西洋風情濃烈,據(jù)說在巴黎高等美術(shù)學院進修過。 同為高檔貨的女人看對方,爭奇斗艷的外皮下,是心知肚明的默契。 細枝末節(jié)的地方,男人是不懂的,得要這些同為套中人的太太來解讀。她們的世界太狹窄,非得螺螄殼里做道場,譬如王太太身上的西洋禮服,蘇青瑤一眼知道出自Madeleine Vio的時裝屋。 她嫁人前姓甚名誰,蘇青瑤不清楚,自然,這位王太太也不會曉得蘇青瑤的名字,只稱呼她為徐太太。 這位王太太款款而來,先同徐霜月先生問過好,又親切地握住徐太太的手,將二位引入內(nèi)室。 落座,大家說上幾句客套話。時鐘滴答滴答響,等了會兒,不見男主人來。王太太始終掛著笑,手暗暗地轉(zhuǎn)著無名指的婚戒。蘇青瑤裝作不知,與她談?wù)摿聦⒃陟o安寺路卡德大戲院開演的《刁劉氏》。徐志懷默不作聲地啜飲清茶,聽兩個夫人清脆的談話聲。 臨近八點,王太太坐立不安地說了幾句奉承話,繼而起身擰開無線電,借口說去一趟后廚,實則去找丈夫。 電臺低低奏著爵士樂。 蘇青瑤失去對陣的敵手,頓時蔫了,靠在沙發(fā)上,自顧自摳指甲。突然徐志懷一條胳膊插進來,握住她的小手,不許她再撥。 神經(jīng)??!蘇青瑤心里直嘀咕。 “累了起來走走,”徐志懷道?!八粫r半會兒回不來。” “你怎么知道?” 徐志懷沉默片刻,蹙起眉,淡淡道:“有傳言這位王先生在外頭包了個女大學生,也是學畫畫的,好像懷孕有叁個月。我一下車沒見他出來,大概知道是那檔子事絆住他了。” “看來王太太還沒有孩子。” “他夫人據(jù)說很強勢。” “我懂,十個男人里九個喜歡楚楚可憐的女人?!碧K青瑤輕笑,透著股悲哀。“倘若又漂亮又可憐,定然無往而不勝?!?/br> “瑤,我的意思是——她等孩子出生,肯定會想盡辦法搶到自己身邊?!毙熘緫牙渚?。“哪怕從沒有什么女大學生,她也會找人來借腹生子?!?/br> 他也是大家族出身。 幼年父親離世后,叔伯兄弟爭分家產(chǎn),少不了欺辱這對孤兒寡母。其間辛酸,徐志懷鮮少提及,可蘇青瑤稍一想,也明白他早已看遍這類明爭暗斗。 “說到底都是別人的家事,跟我們沒干系?!毙熘緫蜒a充。 “保不準——愛情嘛,不講道理的?!碧K青瑤說?!霸購妱莸呐?,遇到這檔子事,不也被強推出來丟臉?” “愛又能愛幾年。這對想當初還是自由戀愛,王太太死乞白賴求父親嫁給他?!毙熘緫岩庥兴?。“生活還是困難居多。局勢這樣亂,兩個人能穩(wěn)當過下去就很好了。所以我不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既然決心敬告天地、結(jié)為夫妻,還是要負起責任?!?/br> “是的,是的,”蘇青瑤應(yīng)和兩聲,又極輕的嘀咕出后半句,“得跟你一樣,娶個十六歲小姑娘回家,養(yǎng)個五年,就什么都順了。” 徐志懷仍想解釋,可看到妻子隱有怨色的小臉,想了想,決定等回家再談。 他盯著她,冷不丁想起兩人初見,她面上便是這副表情,賭氣似的鼓著嘴,腮幫子圓圓的,但很漂亮,她從小就漂亮。 正在這欲言又止的當口,門外傳來一陣激烈的交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