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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竊情在線閱讀 - 臨水(上)

臨水(上)

    接著,他胸膛緊挨過來,貼著她的背,一寸空隙不留。

    蘇青瑤生得頗瘦削,男人長(zhǎng)手長(zhǎng)腳靠過來摟她,厚毛毯似的將她裹住半邊。

    “你回你那邊睡。”她悶聲悶氣地抱怨,莫名鬧起脾氣,翻過身,推搡幾下他的胸口。“熱死了。”

    “你啊,一下喊冷,一下喊熱,真難伺候。”徐志懷發(fā)笑,聲音渡過如潭水的黑暗,蕩開漣漪。

    他身子往后撤開些許,胳膊仍搭在她身上,手心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哄道:“睡吧,不鬧你了?!?/br>
    蘇青瑤不明白今夜的徐志懷為何這樣好脾氣……大抵是因?yàn)樽T小姐吧,他一向?qū)⒚暱吹煤苤?,怕她誤會(huì)他與娼妓扯上干系,四處去說閑話。

    蘇青瑤縮起手腳,被他虛虛摟在懷里,闔眸,覺出他溫?zé)岬氖忠幌乱幌螺p拍后背,恍惚間,竟品出一絲獨(dú)屬于夫妻的溫情來。

    就算這是假意的情,同床共枕,假了四年,且當(dāng)是真吧。蘇青瑤想。

    接著,她神思迷糊間又想,要是初次交歡那夜,他也能像現(xiàn)在這樣哄哄她,就好了……

    從杭州回上海,一總轉(zhuǎn)了小半月。期間,他倆去看了幾場(chǎng)電影,吃了幾頓西餐,天氣不悶地時(shí)候,蘇青瑤會(huì)換好洋裝與他一起出門散步,有時(shí)徐志懷夜里回家,會(huì)給她帶幾份糕點(diǎn)作宵夜,蘇青瑤就穿著睡衣拆酥餅吃。

    到十月末,煩人的潮氣終于散去。蘇青瑤想起從杭州帶回來的行裝,還有些封在箱內(nèi),一直沒動(dòng)。她怕悶太久,要受潮,便特意選了個(gè)爽朗的大晴天,招呼傭人將被褥、毛毯、皮貨、藏書全拿出去曬,順帶清點(diǎn)物品,看看入冬月前有無要再添的東西。

    一圈清點(diǎn)下來,其余沒錯(cuò),唯獨(dú)藏書出了問題。

    蘇青瑤怕是自己眼花,沒看清,就又蹲在書堆跟前反復(fù)檢查了七八遍,晴日曬著烏發(fā),蹲到她頭昏,也沒翻出一本自己收藏的雜志月刊。

    她有些慌,忙叫小阿七請(qǐng)管事來,問他,自己從杭州帶回來的雜志放到哪去了。管事沒印象,說要去翻運(yùn)貨單。蘇青瑤耐心等了一個(gè)鐘頭,管事才回來,說根本沒什么雜志。蘇青瑤不信,自己拿過貨單,手指對(duì)準(zhǔn)條目仔細(xì)查了一遍,確實(shí)沒有。

    蘇青瑤心突突跳,問他:“你是不是從貨單上漏掉了?!?/br>
    管事答:“太太,怎么可能。這東西上車前,徐先生親自來點(diǎn)過,絕不會(huì)有缺?!?/br>
    徐志懷辦事向來可靠,他說沒錯(cuò),就是沒錯(cuò)。

    蘇青瑤搞不清究竟怎么一回事,只好等徐志懷回來再問。

    一等,等到天黑,好容易挨到他回家。

    蘇青瑤趨步走到門關(guān),接過男人的外套,忙問起自己藏書的下落。

    “什么書?”徐志懷不解。

    “杭州書房里的那些,裝在紅漆杉籠箱里,”她雙手比劃起書箱的模樣,“上頭用金漆描一幅仕女圖,有膝蓋那么高?!?/br>
    那書箱原是她親娘的嫁妝,也是從合肥老家跟她到上海,又從上海跟到杭州的物什。

    徐志懷邊往屋內(nèi)走,邊答:“搬家的時(shí)候扔了,你不看,放著占地方?!?/br>
    “怎么不問我?”蘇青瑤抱著他的外衣,一顛一顛地跟在他身后追問。

    徐志懷且當(dāng)她在耍小女孩性子,搪塞道:“你也沒和我說要——”

    “我說過?!碧K青瑤極罕見地打斷了他?!拔覀?cè)谖骱叧酝盹埬翘欤皇橇?hào)就是七號(hào)。你問我要帶什么東西回上海,我說要把家里的書全帶上。你說讓阿七去弄,我說太重了,小阿七抬不動(dòng),你就說和大件放一起,叫人開貨車運(yùn)。”

    徐志懷挑眉,因她的強(qiáng)勢(shì)愣了下,略略一思忖道:“雜志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去商務(wù)印書館幫你補(bǔ)?!?/br>
    “徐志懷,那十幾本《禮拜六》是我讀書時(shí)一角一角省早飯錢買的,早???。你到哪里買?你買不回來的!”她難得動(dòng)肝火,蹙起眉,攥著外套往他懷里一懟。

    徐志懷握住外套,連帶握住她的手腕,拉她過來。

    蘇青瑤踉蹌地跌過去。

    “那么重要,我也從沒見你看過。”他似笑非笑地瞧著她,俯視著,清清淡淡一句話,堵得蘇青瑤愣在原地。

    她的心忽然冷了幾分,張張嘴,無言以對(duì)。

    她想,就算我不看,那也是我的東西,你徐志懷說扔就扔,憑什么?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錯(cuò)?

    “好了,扔都扔了,你還想跑回杭州翻垃圾場(chǎng)?沒了我再給你再買新的,不許胡鬧?!毙熘緫岩娝哪?,摟她入懷中,親著她的額頂?shù)陌l(fā),柔聲道,“乖,我給你帶了拿破侖蛋糕,再不吃奶油要化了。”

    蘇青瑤使勁推開他,目光黯淡道:“算了,我沒胃口,你吃吧?!?/br>
    說罷,她轉(zhuǎn)身,躲開他往樓上去。

    近幾日辛苦攢下的溫情消散得一干二凈。

    原以為假意足夠久能熬成真情,但假還是假,稍有瑣事,便迅速恢復(fù)成原先的模樣。

    蘇青瑤一連沉默了好幾天。

    晨起會(huì)幫他打好領(lǐng)帶,送他出門,夜里留燈等他回家,家事照常打理,但就是不與他說話。

    徐志懷知道她心里有氣,起初耐著性子說了幾句軟話,后來又覺得她太犟,不過幾本雜志的事,賭了兩天的氣還不肯歇,多少不知好歹。

    其實(shí)蘇青瑤當(dāng)晚就不氣了,她只是學(xué)著變回之前的模樣——?jiǎng)偧捱M(jìn)來的模樣。

    徐志懷那時(shí)沒注意,自然不清楚,現(xiàn)在注意了,以為她是在鬧脾氣。

    小阿七瞧出太太心情落寞,圍在她身邊,一忽兒端奶油栗子蛋糕,一忽兒搖蒲扇替她扇風(fēng)。

    “太太,您別氣了,雜志什么還能再買,再說,先生也不是故意的,”她脆生生道,“您身子本來就不好,氣出毛病來多不值當(dāng)?!?/br>
    “我知道……我只是想,我和他,可能還是……”蘇青瑤欲言又止。

    她長(zhǎng)長(zhǎng)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就這樣一直到冬月。

    有一天夜里,正下暴雨,徐志懷過了十二點(diǎn)還未回家。蘇青瑤亮著燈,著實(shí)等不下去,正要去洗漱,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叭叭”的車?yán)软憽K詾槭切熘緫鸦貋?,急忙去開門,結(jié)果來的是一個(gè)侍從打扮的男人。

    他說,徐先生在盧月樓醉酒,要夫人去接他。

    蘇青瑤見狀,匆忙套一件鈷藍(lán)色絨線衫,拿上傘,坐車去找他。

    雨下得昏天黑地,風(fēng)聲古怪而凄厲,洋車變作一葉扁舟,四個(gè)轱轆當(dāng)船槳,拼命在波濤起伏的路面劃行。

    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總算開到盧月樓。

    暴雨如注,下車到進(jìn)門不過十幾步路,蘇青瑤撐著傘,竟半身濕透。

    啟門,馨香迎面。

    蘇青瑤收傘,獨(dú)自走進(jìn)去,腳下踏著幾寸厚的紅地毯,輕飄飄的,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響。

    “蘇小姐,您可算來了?!迸说穆曇舾邞以陬^頂。

    蘇青瑤仰頭看向二樓,果然,這般撩人的甜香,只能是譚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