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醫(yī)務室外各懷心事
一番不太熱情的寒暄過后,季馳覺得初秋里的醫(yī)務室有著不合時宜的冷,四個人的氣息填不滿這空曠的醫(yī)務室,卻沒有人主動用話語來驅趕室內冷清的尷尬。 他努力克服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羞赧,主動開口,“我來看看你弟弟的傷怎么樣了,本來我想扶著他來的”,這是事實,哪個男孩不會想在心愛的女孩家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呢。 “但是當時看他們班同學都在,而且感覺你很擔心,加上我還沒跳完…”,他覺得自己解釋得太多了,“…應該沒有大礙吧” 他注意到姐弟兩人冷白的臉頰上都染著一層紅暈,像是上好的白瓷點刺上一層薄紅釉,讓她有種高貴的美感,他們是因為剛才的慌張和忙亂才成這樣的嗎。 季馳還記得事故發(fā)生的那一瞬間,他幾乎沒注意到她弟弟受傷了,人群驚呼的也是支撐桿被蹭倒了,但方知悠卻立刻沖了過去,大家這才發(fā)現(xiàn)他腿上的血跡。 他和方知遠班里的男生想把他攙到醫(yī)務室,但她卻不同意,她說她要自己帶著他去,眾人只好作罷,他也就回到了場地上,畢竟他還得挑戰(zhàn)下一個高度啊。 但似乎場邊已經沒多少人關心比賽的最終結果了,多的是議論那個俊朗少年傷勢和他與那個女孩之間關系的——他們似乎沒有公開過龍鳳胎的身份,他自己也是直到上學期末才知道她還有個雙胞胎弟弟——他和剩下的選手也沒有能在場上光彩照人,在一米八六的高度宣告了比賽的終結。 他下場之后,兄弟們一片吹捧打屁,他也就準備收拾收拾回班級的場地。錢鈺瀟用胳膊肘拐拐他,“你不去看看悠悠和他弟弟嗎”。 他愣了一愣,他當然想去看看,但剛才拉近距離的嘗試失敗了,現(xiàn)在他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立場去探望她和她弟弟。 “悠悠剛才給你那么大聲地加油,我可從來沒見過她對誰那么熱情過?!?/br> 他心里一陣暖流,頭腦暈乎飄浮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她當然沒有那么熱情過,之前班級運動會她可是連班級項目都不參加的呀,更遑論專程去給人加油。 他頭腦一熱,把水壺往好哥們懷里一揣,“幫我?guī)Щ厝ィ胰メt(yī)務室看看。” 他覺得如果沒有人盯著他他會立刻跑起來,拿到跳高比賽的冠軍的驕傲此刻在他心里只能屈居第二,他還沉浸在心上人賞給他的關注和熱情的幸福感之中,而他即將把他們的關系再拉近一步。 他快步走到醫(yī)務室那棟樓的走廊,卻發(fā)現(xiàn)醫(yī)務室外有個女孩在透過門上的小窗向里面張望。 女孩聽見來人的腳步聲立刻轉過來,神態(tài)像是一只神經過度緊繃的小兔子,他認出這是早上方知遠的那個小女朋友,嬌俏可愛,卻美不過他的心上人。 他走近她,得以更為仔細地觀察到她的神情,卻沒有了早上的靈動,微微皺起的眉頭彷佛隱含著痛苦和恐慌。一閃而過的愣怔之后,她朝著他走過去,擋住了他的路。 他于是開了口,“同學,你不進去嗎?”,他發(fā)現(xiàn)她的眼眶里似乎含著淚水,這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嗎。 女孩搖搖頭,“你是叫季馳是嗎,你來干什么?” 他解釋說他是她的班長,來看看情況。女孩沉默了一會兒,他注意到她手里拿著一個男式的水壺,明顯是屬于她的男朋友。 他說他要進去了,準備從女孩身側走過去,卻發(fā)覺她慌張地拉住他,用不合時宜的過大的聲音開口,問他有沒有看見校醫(yī),校醫(yī)并不在醫(yī)務室里。 他有些莫名其妙,說自己不清楚情況,得進去問了才知道。女孩松開了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向醫(yī)務室,卻似乎故意弄得腳步聲很大,仍然用著比之前打招呼時更高的聲音搭話。等到走近醫(yī)務室,卻又不說話了。 季馳還等著心上人的回應,她弟弟卻開口了,禮貌疏離地感謝他的關心,并問他是否可以幫他跟一班的體委和班長請個假,他應該是沒有辦法參加下午的長跑比賽了。 季馳自然是樂意效勞,他盯著眼眸低垂的方知悠,又看看她淡漠的弟弟,卻覺得場地上那熱情的加油像是一個錯覺。 ———— 吳藝瑾看到方知遠第二次也沒能跳過一米八四的桿時松了一口氣,雖然止步季軍,她還是覺得他風頭出夠了。本來就應當是屬于她一個人的寶藏男孩,現(xiàn)在放在全校的花季少女,不,花癡少女面前,她多少還是有些隱隱不安的。 但好像出了些問題,她看見場邊一個纖麗的身影迅速跑過去,他班里的同學也圍了過去。她也立刻湊上前,才發(fā)現(xiàn)他的小腿上一道血痕。 她急忙去翻紙巾,卻發(fā)現(xiàn)他身前的女孩已經在處理傷口了,哦,原來是他的jiejie。有人提議送他去醫(yī)務室,他jiejie立刻就扶起他往那里走,并拒絕了任何幫助。 她本來準備跟上去,盯著他jiejie綽約玉立的背影卻猶豫了,她還記得第一次和他jiejie見面時少女的冷清和無視,彷佛她只是一片霧狀的空氣。 她于是回到小姐妹身旁,幾個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你怎么回來了,這么好的機會,你不去和他共患難?!?/br> 她嘆嘆氣,指著姐弟二人,“喏,他雙胞胎jiejie,之前和你們說過了,我感覺他jiejie不怎么喜歡我,我們第一次見面她就直接無視我來著?!?/br> 幾個人看著走遠的背影,你一嘴我一嘴地說看不清長什么樣,身邊的議論聲卻起來了,彷佛場地上已經沒有人還在比賽,而只有帥哥和他過分美麗的女朋友。 吳藝瑾盯著他們的背影出神,小姐妹用手機搗搗她,“快快快,學校論壇上已經開始嗑cp了,你不去解釋解釋?!?/br> 另一個姐妹拉住她,“別別別,這才好呢,大家都誤會他們姐弟倆是情侶,阿瑾不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吳藝瑾還是收不回視線,果然還是jiejie比她這個要成為女朋友的人更了解弟弟嗎,她壓根就沒發(fā)現(xiàn)他受傷了。 身邊的聲音又激動起來了,“啊啊,已經有人辟謠了,他jiejie畢竟也是文科班公認的大美女,有人還po了前兩年她方陣舉牌的照片,哇,這個生圖也太能打了吧?!?/br> 她無暇看手機,視線在場邊的準備區(qū)搜尋到了那個藍色水壺,她沖小姐妹們擺擺手,“我有理由了,別等我了,我去給他送水壺!”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醫(yī)務室的走廊前,卻立刻停住,她不打算顯得自己過于急切或是不矜持,于是慢慢地調整呼吸靜靜向前走。走到門前,她先張望了一下,醫(yī)生不在里面,姐弟二人面對著,他jiejie在說些什么,他似乎有些茫然地聽著。 她剛準備開門,就看見姐弟兩人吻在了一起,她放在門把上的手迅速變得冰涼,彷佛秋日里逐漸冷冽的金屬匯集了它所有的寒氣,在一瞬間凍得她五臟六腑瑟縮在一起。她牙關開始顫抖,胃酸像是要沿著喉管涌出來。 她想騙自己說是看錯了,但時間卻否認這一點,她看著兩人之間最后一絲抗拒消失,空氣變得曖昧昏黃,金色光柱閃耀的室內,他們之間的吻像是出自于文藝復興的油畫。 但這是不對的,不對的,她發(fā)不出聲音、做不出動作、連呼吸也變得艱難,她找不出自己的思緒,她不知道該想什么,該做什么反應,但這是不對的,這是不對的。 她的神識緊繃著,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她一定是要精神錯亂了。突然間,走廊入口那里卻傳來了腳步聲,她慌忙轉身,看見來人是那個叫季馳的男生,跳高場上文科班的選手。 他似乎是要往醫(yī)務室里走,不,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看到的畫面。她于是擋在他面前,平時的社交天賦和活潑卻彷佛棄她而去,她想不出任何理由阻止他,他準備繞過她進去了。她急忙拉住他,卻只想到提高聲音來提醒屋內的兩人,希望他們能聽到屋外的動靜,希望他們能讓剛才發(fā)生的事成為出自錯覺的虛影。 但沒有用,他們臉上的紅暈說明了一切,他們唇上的水光和唇角的水液說明了一切,他濕潤動情的眸子說明了一切,她散亂的頭發(fā)說明了一切,素白床單上的皺褶說明了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熬過來的,她不敢抬頭去看任何人,她只能緊緊攥著水杯,要把自己的血rou按進那冰冷的鋼鐵里。 ———————— 吳藝瑾:勇敢可愛又善良的女配一枚啊 jiejie:抱歉,但知遠是我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