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訊課時，迎來了本學(xué)期第一個分組報告。

    老師明明甚么都還沒開始教，就先各種恐嚇恫嚇我們不好好聽課的話期末報告會做不出來。

    下課鐘一打，我就從螢?zāi)缓椭鳈C的縫隙中，窺見一顆比別人高出一截的腦袋緩慢浮出，轉(zhuǎn)了一圈，往我的方向走來。

    他在我椅背后站定，居高臨下問：「要一組嗎？」

    我一抬頭，似曾相識的場景從腦海深處被喚醒，聲帶在「好」和「不」的發(fā)音之間來回猶豫，在我眼皮一開一闔的瞬間，蔣歆茜及時出現(xiàn)，二話不說抓住何洛書的手肘往一旁拉。

    「你跟我一組啦！」沒管何洛書踉蹌的腳步，她眨著水汪汪亮閃閃的電眼對他說。

    「為甚么？」何洛書也是很失禮，直接露出「我跟你很熟嗎」的表情。

    蔣歆茜可能沒想到自己也有女神光環(huán)失靈的一天，極為罕見地舌頭和牙齒打著架說：「我……我是電腦白癡啊，正需要一個天才來拯救，杜昀芊的底子還不算太差，把她交給柯翊勛綽綽有馀?！?/br>
    她不僅被何洛書的反應(yīng)嚇得亂了陣腳，可能還對自己那一波類似撒嬌的發(fā)言感到反胃吧，勉強扯起的嘴角弧度非常不自然。

    何洛書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希望他下一句不要問：「為甚么要幫你？」

    「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喔，甚么叫交給我綽綽有馀？」柯翊勛站在教室角落朝我們喊。

    心臟用力跳了一下，他不想跟我一組？

    何洛書倒是對這句話的反應(yīng)很快，理所當然朝柯翊勛反問：「對吧，你的學(xué)年排名不是在我后面？」

    不是吧？

    先不管你怎么會往這個方向解釋，你就算心里這樣想也沒必要這么直接講出來吧大哥！

    我捏了一把冷汗，眼神悄悄飄向柯翊勛。

    柯翊勛噗哧一笑，我以為他會惱羞成怒，沒想到他只是淡淡應(yīng)了句：「喔，對啊?！?/br>
    突然不按牌理出牌，我和蔣歆茜同時茫然地看向他。

    「對??？」我瞠目重復(fù)柯翊勛的回答，但他反而比我還驚訝。

    「甚么？不然你難道以為我在那傢伙前面喔？人家的實力活該拿第一好嗎！」在我印象中，柯翊勛從沒像這樣主動損自己褒別人過，所以我更震驚了。

    他踩著輕快的步伐走近，俯首問我：「所以分組分好了嗎？你們兩個，我們兩個？」

    柯翊勛的手在我們四人中間比劃，神情沒有異樣。

    「呃……嗯……」蔣歆茜支支吾吾點頭，和我面面相覷。

    回教室的路上，柯翊勛始終走在我斜后方，穩(wěn)定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兩人都沉默不語，也不知道這沒來由的尷尬氣氛是怎么回事。

    陽光穿過窗格，在地上映出一個個方形光影，我邁著剛剛好的步伐，踩著那些不存在的白色磁磚。

    平日里天天抱怨著太狹小的教學(xué)樓，此時卻感覺特別大，像沒有盡頭的康莊大道，怎么走也走不到目的地。

    「胃不痛了嗎？」他開口問。

    「對啊?！刮一仡^匆匆瞥他一眼。

    然后，我們倆就默契地閉口不談昨天發(fā)生的其他事。

    不過就算真的談了也沒關(guān)係，我都已經(jīng)做好準備說出那句「我昨天醉了，甚么都不記得了」，這就是裝醉的最大好處。

    但此時卻寧愿昨天是清醒的，這樣我就可以問他說的那句話是甚么意思。

    「騙肖咧，如果你昨天是清醒的，今天也一樣不敢問他吧。」蔣歆茜潑我冷水。

    「也許吧?！沟凑挥脝栆材苈牫鰜?，他不喜歡我唄。

    「他該不會看出你喜歡他了吧？」這是她的理解。

    「有……有這么明顯嗎？」我愕然。

    「呵呵—沒有很明顯啊，都已經(jīng)四年了他居然還沒看出來，到底是你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不愧是大師，短短幾個字就一次調(diào)侃了兩個人。

    我吧。

    我寧愿是自己愛得太小心翼翼所以沒被他發(fā)現(xiàn)，也不愿丟了一籮筐直球卻被他刻意閃過。

    「他現(xiàn)在好不容易恢復(fù)單身了，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故Y歆茜最后又友情提醒我。

    「也才剛恢復(fù)單身不到一個月，我覺得還是再等等吧?！?/br>
    「還好吧，姜寧那時候不也只等了一個月？」她云淡風輕提起這件事，好像她自己完全置身事外一樣，「這樣一直乾等，只會讓他旁邊那些虎視眈眈的花癡們有可乘之機，你難道不怕嗎？」

    蔣歆茜說得沒錯，那些道理我也都懂，但現(xiàn)在的問題除了我的膽子只比芝麻大一點以外，還有……

    「杜昀芊，你總不能一直找藉口不去告白吧？之前是因為我跟姜寧，現(xiàn)在又是因為他剛分手，接著一定又是大考將至了對吧？還有甚么藉口是你還沒用過的？」蔣歆茜不耐煩掰著手指。

    還有那來路不明且神出鬼沒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