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塵，剛剛怎么哭了？」

    凌晨三點，倆人牽手漫步在還殘留些許熱鬧的市集街道，南雪塵已經(jīng)說了好幾次不用擔(dān)心，陸行洲卻還是固執(zhí)得不聽。

    「沒什么啦，」輕松一笑，「可能是從來沒和那么多人一起跨年吧，突然有些感動了?！?/br>
    「真的嗎？」陸行洲低眸看著她，有些躊躇，「沒騙我？」

    「我騙你干嘛？」

    又仔細觀察幾眼，見她似乎真了去異樣，陸行洲才松了口氣，「知道了，我就是第一次看你哭成這樣，嚇到了嘛。」

    倆人在長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相扣的掌心在沉默中愈發(fā)得緊。

    低眸思索許久，南雪塵還是抿了抿唇，側(cè)目看向陸行洲，「陸行洲，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了聲，陸行洲也看向她，「什么問題？」

    「你當(dāng)初填警校??」后話微頓，「是不是，真的是因為我？」

    陸行洲聞言一愣，隨之無奈皺眉，「都跟你說了不要聽我媽那些話，怎么還記著呢？」

    「不、不是啦?！?/br>
    這貨當(dāng)上警察后，真是愈來愈能讀懂她的心思了??南雪塵心一慌，迅速否認又別過頭，「我就是擔(dān)心，你是不是其實不是真的想當(dāng)警察，就只是因為我而已?！?/br>
    「如果是這樣??」后話卡在了喉嚨，她垂下眼。

    如果是這樣，我真的會特別、特別愧疚的。

    「當(dāng)然不是，」未料，身旁人卻很快反駁了她，「我初中就有想考警校的念頭了。」

    南雪塵抬眼看去，只見陸行洲一臉真摯，抬起倆人相扣的掌心在空中晃了晃，染笑的眼底柔得像水，「你呢，就是那個讓我下定決心的契機?！?/br>
    「至于法學(xué)院只是我媽自己想讓我讀的，我從頭到尾都沒考慮過，不關(guān)你的事，真的別聽她瞎說。」

    聽他說完，南雪塵淺淺一笑，沒有再說話了。

    時間如流淌逝，市集里的人流早比跨年前少了大半，可遍地的紅色燈火仍散著顯眼的光，將空缺的寂寥填滿。

    倆人在明晃晃的街上又并肩走了幾步，瞧南雪塵一直安靜著，陸行洲又微笑啟唇。

    「那你呢，雪塵？」

    抽出神，南雪塵抬眼看向他，「什么？」

    「嗯??」怎料陸行洲卻一轉(zhuǎn)眼曈，又抿抿下唇，突然化作有些害羞的樣子，「其實，我在高中那時候就想問你了?！?/br>
    「每次在酒吧看你調(diào)酒我就覺得超級帥，還那么多人喜歡喝你調(diào)的酒??雪塵，你應(yīng)該很喜歡調(diào)酒這個工作吧？」

    邊邁步邊思考起來，南雪塵撇了撇嘴，「嗯，調(diào)酒是不錯啊，我挺喜歡的，只是??」

    「比起調(diào)酒，我更喜歡煮咖啡?！?/br>
    數(shù)年來還未聽她說過這個，陸行洲有些訝異，「??煮咖啡？」

    嗯了聲，南雪塵唇角微揚，眼底是久違的憧憬微光，「其實我小時候，就很想開一間咖啡廳。」

    「每天白天給客人們煮咖啡，晚上歇業(yè)了再給自己泡一杯熱牛奶，嗯??或許再養(yǎng)一隻小貓放在店里?！?/br>
    「客人喝著咖啡還能逗逗貓，要是沒有客人我也不會無聊，至少還有隻貓能陪著我。」

    見南雪塵笑笑說著，臉上逐漸洗去愣神，陸行洲笑了開來，「哇，沒想到你計畫得很周全??？居然連店貓也算進去了?！?/br>
    「??什么啦！」被他開了玩笑，南雪塵突然有些害臊，反射性想甩開他的手。

    可陸行洲卻早一步拉過她的手，又伸出另一隻手把她的掌心裹在里頭。

    手心傳來的熱意一時溫暖得過分，南雪塵愣了下，抬頭朝陸行洲看去，就見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染盡了寵溺的笑意，又像倒映著她，「雪塵?！?/br>
    「以后我們結(jié)婚了，一起努力，開間咖啡廳吧?！?/br>
    ?

    ——以后我們結(jié)婚了，一起努力，開間咖啡廳吧。

    南雪塵總覺得，這是她和陸行洲認識十年來，她從他口中聽到最動人的情話。

    只是??

    「對不起，我來晚了?！?/br>
    男人的嗓音帶著明顯的急促，南雪塵放下半涼的牛奶，看著陸行洲在面前匆匆落座，又抬眼看向她。

    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一如往昔，南雪塵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只是十年過去，那張稚氣的面容早已染了稜角分明的冷俊，他早不像當(dāng)初那個少年，天天拿著熱牛奶傻笑看著自己。

    果然??

    情話，也就只是情話而已。

    收起發(fā)散的心思，南雪塵低眸掃了眼手錶，切入重點，「姚文炎下午就會回來，我的時間不多了?！?/br>
    「我約你出來只是要告訴你，不要再追查姚文炎了?！?/br>
    她淡漠說著，拿出手機就想給他看和陳正的加密訊息，誰知陸行洲卻突然開口：「雪塵，關(guān)于你身份這件事??」

    「我已經(jīng)知道了。」

    未曾料到他會這么說，南雪塵愣了下，詫異抬眼，「什么？」

    「你怎么??」

    「我來這里前才知道的?！拐f著，陸行洲皺眉垂下頭，雙手不知所措地交疊，話音滿是愧疚，「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

    「之前還對你說了那么多傷害你的話，自作主張覺得你跟在姚文炎身邊，我一時間太擔(dān)心又生氣，所以??」

    看著他語無倫次的模樣，訝異的情緒逐漸消弭，南雪塵心忽然一疼，蹙起眉抿住下唇。

    ??他還是一樣呢。

    總是毫無猶豫認錯道歉，有什么問題全往自己身上攬，從來不會怪罪誰。

    深吸口氣，南雪塵眸色很淡，「沒什么好對不起的。」

    「不知者無罪，你不用跟我道歉?！?/br>
    知者，如我，才有罪。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不解釋直說了?！?/br>
    「我的身份，姚文炎那里好像察覺到了，我不能保證他會做什么，但重點是你??」

    說到這，南雪塵遲疑了下，隨之愧疚地低眸，「抱歉，之前為了不讓余長逸懷疑我，我扯了你是我乾弟弟的謊，才讓姚文炎對你更警惕，是我沒有考慮周全?！?/br>
    「所以陸行洲，以后真的不要再來找我了，不管是daytime還是其他地方??不要再來姚文炎的場子找他麻煩?！?/br>
    「這樣很危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此真誠落下一串話，直到長久的安靜逝去，陸行洲卻還是蹙著眉，盯著她不發(fā)一語。

    而瞧這貨油鹽不進的模樣，南雪塵心煩地咬牙??就知道不可能那么容易說服他。

    只好輕輕一嘆，心平氣和地啟唇：「陸行洲，我知道你不??」

    「雪塵——」

    可還沒說到一半，男人卻起聲，好看的眉目一片復(fù)雜，「陳警官在兩週前傳給你一個訊息，叫你不用再追查姚文炎和謝柏鋒的交易案?！?/br>
    「對嗎？」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南雪塵頓時愣住。

    可片刻后，她還是遲鈍地回應(yīng)：「??對?！?/br>
    「怎么了？」

    見女人困惑反問，陸行洲眉心擰在了一塊兒，面色染著慍怒，又像是無奈，「你沒想過是為什么嗎？」

    看著陸行洲嚴肅的表情，一股挾著不安的茫然竄上心口，南雪塵眼睫顫了顫，張唇——

    后話被空間中柔和的輕音樂蓋過，南雪塵卻清晰聽見胸腔的震音，像是什么東西要失控的徵兆。

    「為什么？」

    ??

    一路驅(qū)車來到daytime，路程中晴朗的天逐漸被烏云盤據(jù)，又落下漂盆大雨，南雪塵匆匆下車，卻跌跌撞撞地踏不進酒吧的門。

    彎著腰，顫抖的手撐在酒吧外的柱子，雨水浸濕瀏海和衣服長褲，南雪塵唇色泛白，眼曈劇烈晃蕩。

    ??不可能。

    一定是陸行洲搞錯了，不可能的。

    整理好情緒，整理好??不能被發(fā)現(xiàn)。

    深吸一口氣，南雪塵努力直起腰，伸手推門而入——

    「砰——！」

    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渾身震了下，南雪塵愕然抬眼。

    然后，就見那熟悉的7.6毫米口徑槍口，直直定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