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牛奶和蘇打水(2)
跟著金正浩走在警局里的長廊,看著四周和幾年前如出一轍的環(huán)境,南雪塵躊躇許久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們兩個,一直都在這里上班嗎?」 「喔,我是四年前從南區(qū)分局調(diào)上來的?!?/br> 「不過行洲五年前突然離職了,只是師父后來又把他帶了回來,不過為什么我怎么問他也不說?!?/br> 聽金正浩回答,南雪塵眸光微淀,低了點頭。 緩步間,又看向他理著平頭的后腦,以及一身凜然正氣的警用風(fēng)衣,眼前敦厚老實的男人彷彿和十年前一臉傲氣的少年重疊,南雪塵沉默片刻,不禁慨嘆。 「沒想到你們最后都當(dāng)了警察呢?!?/br> 金正浩笑了笑,伸手拉開一扇門,「是啊,不管過了幾年,想到這我也很感慨?!?/br> 「要不是行洲當(dāng)年救了我一把,我早就跌進火坑里了,哪還有現(xiàn)在的日子。」 語落一頓,回頭似有若無瞥了眼南雪塵,金正浩咳了兩聲轉(zhuǎn)移話題,「哎呀??說到陸行洲這傢伙,高中就認真得不行,進警校后又和著魔似的,一天到晚都忙著練習(xí)?!?/br> 「畢業(yè)那會兒,本以為他考上警察會消停些,結(jié)果還是一天到晚忙得翻天,根本就不顧自己的身體。」 「除了我們組本來的案子,還非要攬一些根本不用他干的事,也不知道他沒事替行政組去臨檢干什么,簡直是昏頭了。」 心臟像被戳了下,南雪塵垂下眼,淺笑有些自嘲,「??是嗎?」 「是啊,我看那傢伙啊,壓根兒就不知道什么是休息?!?/br> 說到這,腳步停在辦公室前,金正浩往里頭探了探,隨之皺眉,「唉,居然還睡著了,這小子肯定是又累壞了。」 聞言,南雪塵循他的視線朝里望去,視線便落在一個熟悉又清爽的后頸上。 陸行洲一直都很好認,無論身型、面容、眼睛、背影??無論在多么臟亂混濁的地方,只要陸行洲在視野里輕易一晃,南雪塵就能認出他來。 因為他這樣乾凈到能發(fā)光的人,站在她待了那么久的暗處,她認不出也難。 見南雪塵望著睡著的陸行洲沉默,金正浩猶豫地抿了抿唇,「雪塵姐??」 被喚了名,南雪塵側(cè)目看去,就見他為難的目光,「你也知道的,行洲他性子倔??會聽的話也就只有你的話了。」 「你就替我多勸勸他吧,不要再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了,不然遲早會出事的?!?/br> 說完,像不愿給她拒絕的機會,金正浩又匆匆說了兩句,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南雪塵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長廊彼端,才又將目光投向原處。 會聽的話只有我的話? 沉默良久,她不禁自嘲一笑。 這傢伙現(xiàn)在可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搖搖頭,南雪塵輕手輕腳推開了門,緩步走到陸行洲所處的辦公桌。 男人枕著雙臂趴在桌面,雙眸輕閉,眼角柔和地微垂,長睫在眼瞼下打著淺薄的陰影,睡得簡直像個孩子。 南雪塵看了他幾眼,視線又落在桌上散落的文件。 在心底無奈一嘆,她伸手拾起一張張紙頁收拾起來——卻沒整理到一半,數(shù)張凌亂的文件中卻突然斜了張出來。 頓了下,南雪塵拿起那張紙,又湊近眼前。 ??姚文炎的資料? 皺起眉,南雪塵看向男人的睡顏,心里瞬間填滿擔(dān)憂。 笨蛋??陳正都不讓你查了,肯定是有他的理由,陸行洲你這傻子怎么就那么執(zhí)著呢! 咬了咬牙,在原地怎么也不是地盯著他,南雪塵焦急地吐了口氣,把文件隨意夾回又擺了回去,轉(zhuǎn)身就想離開—— 「啪。」 但才踏出一步,大衣不小心掃過那放在桌邊的皮夾,落在了地上。 腳步驟停,南雪塵反射性回頭看了眼陸行洲,幸好還睡得沉,沒有反應(yīng)。 松了口氣,她蹲下身撿起那敞開的皮夾,視線卻不自禁頓在了顯眼的照片位。 是全家福呢,陸父、陸母,還有陸行洲。 緩慢直起身,看著那坐在中央靦腆微笑的少年,視線定在那稚嫩的臉龐上,南雪塵眼底沉了沉。 這還是十歲初頭的樣子吧? 思緒飄散了起來,不禁伸手一碰那穿著白衫的男孩子,但食指才觸上她卻發(fā)現(xiàn)??怎么照片有些硬梆梆的? 疑惑蹙眉,視線朝上一挪,定在全家福照上微微露出的一角白色。 遲疑幾許,她鬼使神差地捏著那幾毫米的邊緣,把那藏在后頭的拍立得抽了出來—— 是一個穿著裙子笑著明媚的女孩子,和她身旁一個鼓著臉頰、滿臉氣惱的少年。 心一晃,南雪塵恍惚地張了唇。 ? 二零一五年,四月。 「——雪塵jiejie!」 手上拿著瓶熱牛奶,穿著白色棒球外套的少年推開了酒吧的門。 恰好將工作作結(jié),回頭見陸行洲如時來了,南雪塵彎唇一笑,邊卸下圍裙邊回頭朝男人開口:「經(jīng)理,我先走了。」 掃了眼門邊笑看著南雪塵的少年,男人饒有興致地挑眉,「呦,你這八百年沒請過假的,還以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結(jié)果是和男朋友約會啊?」 劉洋那件事后,不知是不是因為鬧到警察那里,daytime上頭的那個姚當(dāng)家似乎不怎么開心,某天劉洋就自個兒消失無蹤了。 而這新的經(jīng)理呢,雖然和劉洋一樣也是從那北區(qū)人人聞風(fēng)喪膽的姚文炎手下派來的,但性子和南雪塵算是投緣,相處起來也自然。 至于李俏和許筑,自從劉洋不見后,李俏被陸行洲到警局檢舉了毒品買賣,一關(guān)就是八年。 而許筑——在李俏被判刑后,她某日下班前哭著和南雪塵說了好幾句對不起,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南雪塵就再也沒有看見她了。 「還不是男朋友呢?!?/br> 朝經(jīng)理笑道,南雪塵扭過頭,走向了陸行洲。 誰知這貨見她走近,臉上燦爛的笑容竟忽然一僵,隨即陷入明顯的呆滯。 「??雪塵jiejie?」 瞧他這呆萌的表情,原先還豁達的心起了害羞,南雪塵伸手接過熱牛奶,因為緊張開始雞蛋里挑骨頭,「??都已經(jīng)四月了,這牛奶怎么還是熱的???」 「喔??」 看著女人把平常俐落的高馬尾卸了下來,黑亮的長直發(fā)溫順地落在肩上,又加上一身紫色碎花裙,陸行洲緩慢眨了眨眼,耳根不自控地泛起紅暈。 「那、那我??我明天帶涼的過來?!?/br> 瞧他呆呆盯著自己,南雪塵面頰有些熱,「你這樣看我干嘛?」 「雪塵jiejie,你??」 而陸行洲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目光毫不避諱落在她身上,傻呼呼地吐詞:「你好好看?!?/br> 臉唰地一紅,南雪塵回頭瞅了眼正看戲的經(jīng)理,拽著陸行洲就走出酒吧,「行、行了,快走吧!」 「雪塵jiejie,你不會是因為我生日才穿成這樣的吧?」 倆人走在向著生日會的路上,陸行洲見她不說話,一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傻笑出聲,「嘿嘿??」 「笑什么笑!」 南雪塵彆扭應(yīng)道,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長裙,忍不住糾結(jié)碎念,「你老實說,我這樣穿是不是很奇怪,還是我回去換件衣服??」 「別換了。」 打斷她的擔(dān)憂,陸行洲低眸笑看著她,眼底柔和一片,「雪塵jiejie,你穿裙子真的、真的特好看。」 心口咚咚作響,南雪塵別過頭不敢看他,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