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來就得不到(3)
心一驚,南雪塵若無其事地咳了兩聲,緊了緊被海風吹散的外衣,就忙走到他的身邊。 馀光一掃在身邊坐下來的女人,姚文炎沒說話,依舊漠然直視遠方湛藍的海岸。 海面起起伏伏的,壯闊的藍色瀲灧著夕日的金燦,閃爍起一串串粉橘色的光圈。初次在黃昏這樣安靜看海,涼風拂耳間,南雪塵心中竟起了幾分安定,也忘了身旁坐的人是誰。 「你那天,為什么對開槍的反應那么大?」 倆人不知這樣靜了多久,出乎意料的是,竟是姚文炎先打破沉默。 南雪塵側目看向他,暮靄映在男人的側顏,將分明的稜角又襯出不少俊色,冷峭的眉目更因柔色渲染,藏起了那絲不羈,溫和一片。 安靜數(shù)秒,南雪塵勾起唇,「當家對這問題的答案很感興趣嗎?」 視線被她的笑眼撕扯而去,姚文炎目光滿是冷淡,也沒開口,一臉「你愛答不答」的表情。 瞧他這神情,南雪塵扭頭望向遠方的波浪,靜了會兒,笑意逐漸化入皮rou之下,「是因為我的養(yǎng)父。」 「養(yǎng)父?」姚文炎挑眉。 嗯了聲,南雪塵低下頭,伸手環(huán)住雙膝,「我十七歲那年和他吵了一架,他那時候拿槍抵著我的頭,而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搶了他的槍,后來爭搶間不小心就走火了?!?/br> 神色淡然,姚文炎沉默看著她,而南雪塵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其實當時我的養(yǎng)父沒有死,子彈穿過腎臟罷了,可那時血實在流得太多,我太害怕,就一個人逃了出去。」 「直到我鼓起勇氣回到家后,只看到一個躺在血泊里的尸體?!?/br> 說到這,心臟又不自控地震了下,南雪塵閉上雙眼,努力抑制竄上雙臂的雞皮疙瘩,和涌入嗓眼的乾嘔。 見她貌似陷入回憶的痛苦里,姚文炎愣了下,下意識伸手想覆上她顫慄的背脊,可才剛動作,掌心又僵在了半空中。 看著身側雙眼緊閉的女人,映著落日的瞳孔微微一轉,姚文炎默默收回手,不自然地別去視線。 又是陣漫長的寂靜,直到一浪波濤打在了岸上,男人混著風的聲音才又傳來。 「那你那時還敢開槍?」 撫著手臂輕輕一笑,也沒顧慮倆人之間的地位差距,南雪塵下意識反詰道:「當家的其他手下都沒長眼,難不成我要讓當家去死嗎?」 「這樣??」微微歪頭,聲音捻著絲打趣,「當家今天還能坐在這兒,一個人過生日?」 聞言,姚文炎眼底閃過了意外,臉色更是明顯一愣。 打量著他忽然凝住的神色,南雪塵漫不經心地輕笑,未料下瞬男人卻猛地傾身而來,她連反應的時間也無,頸子就被他狠狠箍在了掌心—— 南雪塵詫異地瞪大雙眼,只見那雙琥珀色的眸死死瞪著自己,被夕陽渲染的瞳面翻攪著陰狠,猶如一隻埋伏在夜色里的狼。 喉腔外圈的緊迫感猛地涌入腦門,感覺眼前黑了一片,她艱難地乾咳出聲,掙扎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看著女人痛苦難耐的面色,姚文炎沉默片刻,松手前將她朝前狠狠一推,眼底兇意顯見,「不要以為你救了我,我就不敢殺你?!?/br> 「滾?!?/br> 「咳咳咳??」倒在了沙灘上,南雪塵面色漲紅,一手狼狽撐地一手握著發(fā)疼的喉嚨,咧唇笑道:「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嗎?」 喘著氣蹣跚站了起來,她由上而下直視姚文炎,帶啞的話音是明顯的嘲諷,「姚文炎,a城北區(qū)老大,關于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我年輕時在你的daytime打工就天天能聽到。」 「所以我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女人站在夕陽的逆光面,雪色的肌膚和寡淡的雙眼卻仍清楚的很,姚文炎和她四目相對數(shù)秒,又看向她被海風吹亂的黑長發(fā)。 視線定格良久,又瞥了眼那雙毫不避諱的眸子——薄情又剛烈,簡直像在和他求死。 無限延展的沉寂后,男人終是輕笑一聲,扭頭望向海面,黑發(fā)在轉眼同她被風吹得凌亂,「不奇怪。」 「倒是你,膽子大得奇怪?!?/br> 本就狠戾的低嗓又裹了冰冷的笑意,南雪塵臉色微僵,胳膊剛降下去的細密疙瘩,又倏地浮了起來。 可即使如此??他渾身散著的森冷氣場,倒是沒有方才那么生人勿近了。 知道自己賭對了,南雪塵在心里捏了把冷汗,又坐回姚文炎的身旁,繼續(xù)與他看起波光粼粼的海面。 「聽說當家每年這一天都會來這里,一坐一整天?!?/br> 「我活了三十年,有人陪的生日一隻手都數(shù)得過來?!构缟系囊铝?,她長嘆一聲,「所以有的時候我就會想,哪怕有一個人能記得我的生日,也好啊?!?/br> 看著她望著夕陽的側顏,姚文炎輕笑,話音諷刺又如自嘲,「我不是你?!?/br> 「是啊,」而南雪塵也笑了,唇邊的弧度像是唏噓,「所以你是殺人不眨眼的姚當家,我只是開了槍都能嚇到昏迷五天的南雪塵。」 「你在諷刺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羨慕你呢?」說著又站起身,南雪塵拍了拍身上的沙粒,低垂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后腦勺。 「我和你一樣,從來就得不到那些溫暖的東西?!闺p眸和海風一樣冷,南雪塵緊著身上快被吹走的外衣,毫無情緒地說。 「但我卻不能和你一樣,讓我變得不想要?!?/br> 沒等姚文炎回話,南雪塵向停靠的船走了去,卻沒邁出幾步,又回頭看向他愣神的背影。 「生日快樂?!?/br> 理所當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可她也未多作停留,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日以后,她就來到了姚文炎的身邊,被他喊南雪,被下面的人喊雪姐,說是因塵字去了更俐落好聽。 直到今天—— 「嘩啦啦??嘩啦啦??」 被男人摟在懷中,南雪塵雖睏勁重卻還是睡得不深,總覺有個灼熱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臉上,猶如要尋找什么般。 明明以為他不會再問的,可雨聲綿延間,她還是聽到那低沉的嗓音,「南雪??」 「為什么要哭?」 閉著眼覆上姚文炎的手背,南雪塵往他的懷里蹭了蹭,嗓子有些破碎,「沒什么??」 「做惡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