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趙聿時回復完信息,發(fā)動了車子。左臂因為長時間彎曲有些發(fā)麻,他抬起手臂活動了一下關(guān)節(jié),看向副駕駛:“去哪兒?我送你。” 副駕駛上的人沒接他的話,沉默了幾秒才看向前方:“你在利用她?!?/br> 趙聿時本來想點煙,考慮到車上還有人,拿煙的手又放回了方向盤上。從湖山回平江可以經(jīng)過白鶴山的環(huán)山公路。不過這幾年他已經(jīng)盡可能想辦法避開這條路,算起來起碼有兩年時間沒有踏足這里了。 白鶴山形如白鶴展翅騰空,夜色中能聽到山崖下河水涌動的聲音。河岸兩邊未完工的樓房雜草叢生,幾年前還是重點建設(shè)項目,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廢置荒蕪。 趙聿時側(cè)頭看,沒有否認她說的話:“只要能接近事實,我甚至會完全利用我自己,所以更別提會利用其他人?!?/br> 說到這里,他聲音停了停,看向她的側(cè)臉:“你不是也想知道嗎?你叔叔為什么會失蹤——他現(xiàn)在是生還是死?!?/br> 紀衡聲音驀然停住,但依舊保持著冷靜:“但是我不會利用茵茵?!?/br> “你怎么確定蕪茵就不想知道真相呢?”趙聿時的語氣低了一些,“她和紀珩已經(jīng)互相陪伴快二十年了,你認為她會對他死亡的真相毫不在意嗎?” 見她不作聲,他繼續(xù)說道:“或許你覺得她現(xiàn)在開啟了新生活,已經(jīng)放下過去了。但是如果她真的能放下過去,就不會依然還留在賀知延身邊。所以即使讓她利用賀知延也無可厚非,誰知道這是不是賀知延的因果報應(yīng)?!?/br> 蕪茵和趙聿時約好了第二天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雖然有保鏢跟著,但是人基本都在咖啡館外,不會影響他們談話的過程。 比起之前賀知延對她的限制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 蕪茵確認他們都沒有跟進來才落座,趙聿時已經(jīng)提前到了,正在往咖啡里加方糖。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蕪茵看了一眼手表,為了和賀知延出門的時間錯開,她特意晚出門十分鐘。如果賀知延送她過來,免不了要在路上問東問西,她不太擅長說謊,擔心一不小心說錯什么事。 “沒事,不晚。” 趙聿時已經(jīng)提前點好了她的咖啡,蕪茵道過謝后才動咖啡杯,用勺子輕輕地攪開了咖啡上的拉花。 “你發(fā)給我的胸針的照片是賀知延的嗎?”趙聿時開門見山,“這枚胸針和當時事故現(xiàn)場的胸針如果不是同一枚,就是同一批次定制的產(chǎn)品?!?/br> “他提起過不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胸針,好像是集團高層都會有的。但是每個人的胸針是不是一樣的我不太清楚,”蕪茵皺了皺眉,“這能說明什么?” “當年的車禍不是普通的意外,可能和白鶴山當時的開發(fā)項目有關(guān)。在車禍之前,市局經(jīng)偵總隊的任平戎警官已經(jīng)對這個項目調(diào)查了很長時間。這個開發(fā)項目涉及到很多問題,項目的審批、建設(shè)、資金管理等很多環(huán)節(jié)都涉及到大量的違法犯罪行為,之后還出過重大安全事故,”趙聿時將幾張照片放到桌上,“而且在拆遷上還涉及到一些黑社會性質(zhì)的犯罪行為,但車禍以后,對這個項目的調(diào)查就不了了之了。” 提起白鶴山,蕪茵的眼睫顫了顫。 “賀知延的集團雖然不僅只涉足房地產(chǎn)領(lǐng)域,但近六七年間啟動了兩個相關(guān)的大型項目?,F(xiàn)在集團的董事長是他的母親林念蓉,但是在一個項目上能出這么多問題,我不認為賀知延作為ceo對此毫不知情,”趙聿時看向咖啡館外的保鏢,聲音停頓了兩秒,“你當我對他有個人偏見也好,我堅持認為他與那起車禍脫不了干系?!?/br> 賀知延與那起車禍有關(guān)? 這個認知讓蕪茵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大腦仿佛停機一般卡住,她快速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在大巴車起火爆炸之前或許有人到過現(xiàn)場。他可能是要確認車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亡了,過程中不小心遺漏了這枚胸針?!?/br> 他看向蕪茵。 “白鶴山的崖底有很多長而尖的怪石。我們找到紀珩的時候,一塊長達80厘米的尖石從他胸腔內(nèi)心臟左側(cè)的部位貫穿,石頭插入胸口以后從左胸穿出,導致了張力性血胸和失血性休克。雙肺刺傷,肋骨骨折,心包部分損傷,整個胸腔內(nèi)有大量的積血——” 咖啡館內(nèi)的音樂聲輕緩柔和。 她仿佛看到了他躺在冰冷的崖底痛苦喘息的模樣。蕪茵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聲音哽在喉頭遲遲發(fā)不出來,她只得抓緊了手中的包,用喝下的咖啡堵住自己即將失控的聲音。 趙聿時淡淡看著她的反應(yīng),忽然止住了話語。 “那個時候他應(yīng)該每呼吸一次都會感受到一陣巨痛,但是他還是發(fā)消息給我讓我今后多關(guān)照你,”趙聿時掀起眼皮,“他給你打的那通電話你沒有接。后來你知道那是你最后一次能聽到他聲音的時候,你后悔過嗎?” 后悔過嗎?蕪茵有些恍惚。 之后的半年時間她都不敢輕易地看向自己的手機,終于在即將要嘗試解脫時,他突然來到她夢里。 夢里不知道為什么聽不到聲音,她只能看著他焦急地做著口型,告訴她活下去??墒撬呀?jīng)打算松開他的手,奔向可以從痛苦中解脫的那個可能。 明明一直沒來過她夢里的人,現(xiàn)在卻突然傷心地哭起來。 他伸出手臂死死地拉住她下墜的手,眼淚啪嗒啪嗒掉到她的臉上。 這時漸漸地能聽到他的聲音。她下墜的身體被巨大的光團籠罩,那團光慢慢蔓延,將她包裹,她向上看能看到十六歲時他穿著她送給他的那件襯衣的衣角。 他說:“茵茵,別放開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