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常文遇雖然點頭,但始終沉著臉。 窗外的天空鋪起一層厚重的陰云,他不知為什么突然感到一陣難言的不安。賀亭抒這個不穩(wěn)定因素他已經(jīng)提醒過林念蓉很多次,現(xiàn)在舉///報///信都交到省///計////委去了,要不是有邱束民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還不知道要面對什么樣的局面。 還是這二十年來,他變得膽小了? 常文遇端起桌上的茶杯,目光陰沉地看向那一沓A4紙。賀亭抒這十幾年來都在林念蓉的控制下還算聽話,因此她知道的信息也最多,可是現(xiàn)在連杭路都失蹤了,他這些年來心頭逐漸積聚的不安在此時像一個巨大的金缽扣在了頭上。 他抬起頭,看向磨墨的林念蓉,聲音頓了頓。 “念蓉,你確定亭抒不會再胡鬧嗎?” 林念蓉不禁抬眼看他,像是對他的反應有些意外。她擱下手中的東西,坐到了他的身側(cè)。 “她現(xiàn)在躺在床上,沒有任何能接觸外界的途徑。我原來打算讓她和沉蔚之的父母一起吃飯,考慮到可能會有其他意外,連這件事都取消了。文遇,醫(yī)院那里有知延的人在,你什么都不用擔心?!?/br> 說到這里,她語氣停了停,聽著有些可惜:“就是可惜了杭路車里那個東西,早知道應該提前用上的,也能解決了他這個麻煩。不過杭漫這幾天陪在朱慎那里,不管杭路是藏起來了還是怎么樣,他最后總會找自己的meimei。其實他就算了,我還是希望另一個別派上用場。” 天氣預報顯示明天會有短暫的晴天,朱慎擺了擺手從牌桌上下來,走到了會客室里。打了一天牌,腰酸背痛,他看向坐在桌前聊著的盛臨津和張潮,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坐到了張潮對面。 “盛總,看我對你可是心比心的,張書////計可是剛剛調(diào)到咱們平江來,你可是除了念蓉之外頭一個能和他見面的老板?!?/br> 楚洛在一旁倒茶,倒完茶后退到了盛臨津的身后。 盛臨津自然不會聽不出朱慎話中的意思,淡淡笑了笑:“多虧您記掛?!?/br> 張潮沒有說話,他目光掃過朱慎的臉,將幾頁資料擺到了桌上,隨后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 最近官方在搞城南一個人工園林項目,還是上面牽頭給出補助,企業(yè)家投資并能取得后續(xù)的收益。人工園林旁邊有一個大型自然公園,一到周六日和節(jié)假日幾乎都是人。人工園林依托公園資源和人文資源,發(fā)展前景不錯,已經(jīng)有幾個企業(yè)家打聽過這個項目的事情。 盛臨津翻著資料,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疑惑的地方,但語氣仍然沒有變化。 “園林旁邊好像還有老城區(qū)的居民房屋,拆遷的話恐怕要給價格不低的補償金,”盛臨津抬頭,“我記得以前白鶴山項目啟動時就拆遷了周圍幾個村莊的一些民房,當時拆遷補償也是這么做的嗎?” 聽他提起白鶴山項目,朱慎笑了一聲:“這個,辦法總比困難多嘛。念蓉當時也是用錢擺平的。白鶴山項目麻煩在周圍有自然保護區(qū),不過當時有黃洲在,這點事不算什么。說起來白鶴山周圍那兩個村子,確實有幾戶刁民——還是錢到位,什么問題都能擺平?!?/br> 聽到“刁民”的形容,張潮挑了挑眉,笑著喝下了杯中的茶。 “說起來剛到平江時,我聽說了一些傳言,說白鶴山項目曾經(jīng)鬧出過一些事情,還被警方調(diào)查過,”盛臨津低頭一笑,“這差點影響我后面投資明珠山莊的事情,不過經(jīng)過了解,林董和賀總出色的工作能力還是打消了我的顧慮?!?/br> 聽到會影響投資,朱慎連忙放下茶杯。 “不就是那幾個警察的事情?當時我還特意放話下去不準調(diào)查,誰讓他們自己自找麻煩……”朱慎說到這里,擺了擺手,“反正那幾個麻煩是被念蓉處理掉了,盛總,你放心做好了,有什么問題呢,我和你張叔都會給你擺平的?!?/br> 勞斯萊斯停在了別墅的門口,司機下車打開了為后座的人打開了車門。 林念蓉下車,目光看向前方停著的幾輛車。朱慎停在門口的車還算比較低調(diào),張潮的車則是她剛剛派人換的奔馳e260。她走到盛臨津的車旁,一動不動地盯著車身,像是在思考什么。靜靜地看了十幾秒,她轉(zhuǎn)身走入別墅內(nèi)。 朱慎正在里頭說著項目的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背著盛臨津說什么。投資過明珠山莊項目以后,他們已經(jīng)是同一個利益圈中的人。好事情當然是自己人做最好,何況他和張潮還等著從盛臨津口袋中掏錢。 “盛總,現(xiàn)在商品房投資可不是好買賣。普通人手里能有多少錢?普通人誰關(guān)心什么經(jīng)濟學原理,大家都只關(guān)系自己首付到底付多少,月供能不能還得起,這才是他們真正要考慮的問題,”朱慎倒了一杯茶給他,“你看現(xiàn)在的房價——幸虧早些年從念蓉那里拿到的房子我都快轉(zhuǎn)賣出去了,不然那六七十套房子全都要砸手里了?!?/br> 盛臨津點點頭,算是認同了他的話。 “但是現(xiàn)在旅游可是正火的時候,光一個明珠山莊項目就多少老板想摻一腳進來投資。高端度假山莊和高端商品房還是有需求的,世界上永遠不缺有錢人嘛,”朱慎笑瞇瞇地贊嘆一句,“還是念蓉目光長遠啊?!?/br> “怎么說起我來了?” 林念蓉人未到聲音先到,高跟鞋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說曹cao曹cao到,”朱慎把旁邊的椅子拉開,“我們在說你放長線釣大魚呢?!?/br> 林念蓉笑了一聲,端起楚洛倒下的茶:“看來我和你才是知音,文遇還整天埋怨我步子太大?!?/br> 盛臨津低頭喝著茶,沒有繼續(xù)說話,他看向?qū)γ鎵ι腺N著的對聯(lián)。 毛筆字遒勁有力,結(jié)構(gòu)飽滿。上聯(lián)書:“為政不在多言,須息息從省身克己而出?!毕侣?lián)書:“當官務(wù)持大體,思事事皆民生國計所關(guān)?!?/br> 杯中的茶晃了晃,他面無表情地低頭喝下去,隨后笑著抬起頭:“我去一下洗手間,先失陪了?!?/br> 他站在洗手間內(nèi)看向鏡子,鏡中映出他帶著帽子的面容。燈光的陰影蓋住了他下巴和側(cè)臉的傷疤,他看了幾秒,慢慢低下頭,將西裝襯衫的一粒紐扣拆下來,放到了身后人的手中。楊舟迅速將那粒紐扣收起,無聲地走了出去。 感應式水龍頭流出清澈的水,流到他掌心猙獰的傷疤中,肌膚生出一股微妙的刺痛感。 再等等,再等等,快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