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惡毒。
他一下子就刺中了我的痛處。沒有誰可以幫我,就算還有人能用,只要他透出希望我下臺的意思,那么那些人就會…… 我停住腳步,門就在眼前。 出去,絕望,等待不知道從何處降臨的奇跡,或者完全可以預(yù)料的毀滅。還是說…… “瓦爾德,”我盡力保持一種冷靜的語調(diào),“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會幫我?我怎么知道,我做了你愿意看到的一切后,你會樂意對我伸出援手?” 我聽見他低低的笑聲。 “是啊,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盡可以嘴上說我會,但是之后我做的是不會;或者我現(xiàn)在直接告訴你我不會,看著你從我的房間出去。然后,整個(gè)王宮都將知道這個(gè)消息——你失去了我。然后,會發(fā)生什么,需要我繼續(xù)給您明示嗎,陛下?” 我聽見自己激烈的心跳。我攥緊了自己的拳頭, 我呼出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放松。我的手搭上門把,轉(zhuǎn)過頭,直視他猩紅的眼睛。 “那么,你也失去了我,瓦爾德?!?/br> 我,剛才,在恐懼、絕望、憤怒之中,我還盡力去分析去思考的那一小部分的我,感覺出,他的話語里似乎還有那么一點(diǎn)別樣的意味。不幫我讓我直接走是符合他的利益的,但是他沒有任我走,他開口了,說了這么多告誡和引導(dǎo)的話,聽起來好像…… 還有某種希望。 我最后賭一把,他和魔王到底有沒有感情。 瓦爾達(dá)里亞大公無動(dòng)于衷地看著我。 希望破滅了。呵,我在期待什么?大公是個(gè)口嫌體正直的傲嬌?雖然他一說話要么是他在無理取鬧地說我羞辱他要么是他在盛氣凌人地羞辱我,幾乎每句話都或多或少顯出他的不甘他的憤恨,但他其實(shí)深深愛著魔王只要魔王愿意讓他做“皇后”他就樂意為魔王赴湯蹈火? 我得趕緊去找維洛商議接下來的…… 我使勁拉這扇門,紋絲不動(dòng)。不是被鎖住的那種感覺,就像是,它被黏住了,凍上了,它一動(dòng)不動(dòng)。 我兩手并用。同時(shí)我聽見,大公站起來了,向我一步步走來。 坦白來說,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我剛才的孤注一擲興許沒擲錯(cuò),而是,恐懼。一個(gè)怪物正在逼近我。一個(gè)力量磅礴的,善于使用暴力的,對我表現(xiàn)過極少的善意極多的惡意的,危險(xiǎn)的怪物,一步一步,走到我身后。 “不用這么害怕?!彼谖疑砗髮Σ蛔?zhàn)栗的我說,“不會殺了您,陛下。” 他話音剛落,我的膝蓋便猛地痛了一下,雙腿隨即脫力,我整個(gè)人坐在地上。 接著,我感到自己的膝蓋的骨頭和血rou在飛快地再生。他打碎了我的膝蓋。 這具身體的痛閾很高,可能是因?yàn)檫@傷根本不致命,算不了什么。 在我發(fā)懵的時(shí)候,我的兩肩也遭遇了和膝蓋同樣的命運(yùn)——我本來用手臂支撐著地面,這樣一來,我徹底倒在了門邊。膝蓋基本長上了,腿能動(dòng)了。我驚慌地蹬著腿,可是手臂還沒恢復(fù),只能滑稽地在地上扭動(dòng)身體,完全沒法起來。 “就是這樣,爬吧。”我聽見瓦爾達(dá)里亞說。 我感覺到手臂漸漸能動(dòng)了,然后——又是一擊。 “爬到那邊——看見了嗎?那里是臥室?!?/br> 我看著地毯。眼淚和冷汗一起滴落在上面,留下一塊暗色。 他輕輕笑了一聲。 “沒有那么痛吧?” 他半跪下來,抓起我的后領(lǐng),把我提起來。我感覺肩膀上的血沿著胳膊往下流。 “對不起,陛下,忘了您失憶了,像個(gè)剛出生的嬰兒,這點(diǎn)小傷都會落淚?!?/br> 他親吻我的面頰,吻走我的眼淚。然后,他端詳著我。 “‘你也失去了我’,你真是惡毒?!?/br> “我只是把您對我說過的話還給您,”我回敬道,“如果我是惡毒,那您是什么?” “我是瓦爾達(dá)里亞,”他告訴我,“我是你在這個(gè)世界上最親密,最信任,最尊重,最在乎的人——一度,你對我,是這樣;而我對你,永遠(yuǎn)是這樣,從來沒有變過?!?/br> 我在地上,這樣流血,受這樣的傷,這樣被他拽著——他對我永遠(yuǎn)是哪樣? 雙重標(biāo)準(zhǔn),厚顏無恥,令我惡心。 “你失憶了,我不斷告訴自己,你失憶了,你失憶了,你先見到的是他們,不是我,因此,你不信任我,你懷疑我,你反感我,這不能怪你——對不起,我做不到?!?/br> 他猛地把我一摜,我的頭狠狠撞到地上。 “起來,陛下。你只是沒法把魔力釋放出體外,不是換了一具身體。別讓我像是在打什么下賤的奴仆?!?/br> “你給我滾!”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