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沒有懲罰你?
于是一整天就在忙這件事。刺客的身份,為什么沒人注意到這里的響動。下午就抓了一批人,一波又一波報告。阿格利亞斯焦急地過來看我,陰沉地出去。晚飯時他們說阿將軍審訊了幾個貴族,鞭笞了幾個大臣。 “很遺憾,線索掐得很干凈,”維洛最終報告說。 刺客的確和瓦爾達里亞有點聯(lián)系,是暗之湖獻過來的奴隸,血統(tǒng)卑微的半魔,那種隨便哪個高等級的魔族都可以使喚的仆從,因此也不能說和暗之湖聯(lián)系太大。 “你怎么突然為瓦爾達里亞說起好話來了?”我問。 維洛看起來像是在斟酌言辭。 “我知道陛下現(xiàn)在不好受,”他說,“但是無論如何不能再開罪瓦爾達里亞大公。那不如這樣想吧:也許不是大公指使。以大公的性格,想要的話會親手來取?!?/br> “我愿不愿意這樣想是我的事。你不可以替我做決定?!?/br> “請原諒,陛下,是我無禮了?!?/br> 他跪下來。 要是以前,我立刻就讓他起來了。但是此刻,我好厭煩,充滿了惱火。都是維洛的錯。大公親自來做什么,他沒法阻止,我可以接受。但是一個小小的半魔——這里誰都可以輕易殺死,輕易碾碎的半魔——讓我—— 這是他的失職。 他是不是故意失職? “請允許我繼續(xù)向您匯報,”維洛說,“雖然沒有抓住任何一條大魚的尾巴,但阿格利亞斯將軍已經(jīng)用嚴(yán)酷的懲罰震懾了珊索絲上上下下。我想——” “他怎么沒有懲罰你?” “……好的,陛下,我這就去領(lǐng)罰?!彼f,“不過在離開前,有件事,希望您還是再仔細(xì)考慮一下?!?/br> “什么?” “假裝您暫時恢復(fù)了一些力量,只是緩兵之策。時間一長,只要您一直無法重新成為強大的戰(zhàn)士,刺殺就會一直不停,除非——您向魔族證明您有真魔賜予您的更重要的任務(wù)——” 他抬起頭,灰色的眼睛望向我。 “您可以為我們誕下更強大的王,讓他代替您率領(lǐng)我們,完成對世界的征服?!?/br> 這種語氣仿佛我是一個機器,不能做好這事,就該做好那事,要不然就沒用了,該銷毀了。 那個刺客也是這種意思。 想要尖叫,想要打人,想要毀掉什么東西。 我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哦,”我說,“我會考慮的?!?/br> * 我做了噩夢。一開始好像是重溫那場刺殺,刺客的手捂住我的嘴,刀刃不斷插入。后來插入的東西就變了,壓著我的人也變了。刺客變成了維洛,做著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對我做的事。他捂著我的嘴,身后長出來的觸手已經(jīng)不滿足于遠遠地向我示威,而是湊過來,纏上來?;佊謵盒摹Rе?。淹沒我。 我尖叫著醒來,看到維洛破門而入。 “陛下!……?”他四下張望,了然地說:“陛下做噩夢了。” 噩夢里有他,噩夢醒了還有他。我瞪著他。 他那張陰柔的臉露出一個微笑來。 “陛下心情還是很差嗎?” 他向我走過來,跪下。 “那么,請允許我來為陛下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娛樂吧?!彼砩系暮谏路癁殪F氣消散,露出下面慘白的皮膚和皮膚上漆黑的傷痕。 “請您高興起來。那些不為您盡心效力的人都受到了像我這樣的懲罰。雖然我們暫時還沒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我相信,遲早可以——” “你肩膀上是什么?!?/br> 我隱約看到他肩膀上裂開的,不能愈合的傷痕里,不是鮮紅的血rou。 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直起身,掩蓋那些傷痕,接著他好像克制了自己,又深深地俯下身。 “忘了和陛下解釋,”他說,“陛下可能還不清楚——我是血統(tǒng)卑賤,天生不能知道自己真名的下級魔族,有個名詞稱呼我這樣的人——半魔?!?/br> “和那名斗膽刺殺您的刺客一樣,如果沒有什么意外,我本該也是他那樣的弱小之軀,只配當(dāng)奴隸,做最低賤的仆役工作。” “而這些——” 我只在最初時看到過的觸手唰一下冒出來,滑溜溜,深紫色,伸展著,蠕動著。 “這是硫海里一種怪物的腕肢。我讓自己和深淵的怪物融合,才勉強得到了可以跪在您腳邊的位置?!?/br> 那些觸手收回去。這下我看清了——他傷口下面,都是紫色的,蠕動的rou芽似的東西。 “你怎么會覺得我會喜歡看這種東西?!蔽艺f,“真惡心?!?/br> “是的,陛下此前也一直覺得我很惡心,”維洛說,“命令我在您面前少放出它們。稍后我會為我剛剛對您命令的違抗懲罰我自己的。只希望您能高興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