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玉帝密令
第四回玉帝密令 話說這張大福應(yīng)該是苦盡甘來了,可是沒料到這記仇的崔判官還是撂下個拌子給他磕。這惡毒的崔判故意在返陽的路引的文字上給它模糊不清。本來應(yīng)該是「神界十日,人間十年。」他卻故意寫成「此間十日」。這模糊地帶,變成冥界來看,就是人間十年。到了凡間來看,卻變成尋常十日。 這本來也不打緊,因為張大福此去的土地廟,本來就是為他所蓋,他要待個十天、十年,甚至是百年,只要沒人追回派令,他愛待多久就待多久。這也是包大人和上帝公的默契,只要張大福表現(xiàn)良好,就讓他鎮(zhèn)守一方,等到有好的表現(xiàn),再幫他入載仙冊。所以,也沒人提醒他,得先向城隍報到,再就任,而這路引主要就是給城隍的報到書,鬼差沒人交代,直接引了張大福和葉如菲兩縷幽魂,直奔土地廟而來,沒有了報到,那崔判的心眼就使不上壞了。 不過壞就不壞在崔判,而是壞在包大人耽擱了一年的時間?。?/br> 玄天上帝說過,這間土地廟當(dāng)享一百年香火,可是已經(jīng)過了快四百年,這廟還在嗎? 哎呦!皇天還真不負(fù)辛苦人,鬼差老遠(yuǎn)就看到土地廟還好好的杵在哪!主神雖然還沒上任,香火竟然還十分鼎盛,恐怕是虎爺看守的好吧! 這接下來就是仙界境地,可不容冥府鬼差靠近,牛頭馬面一干鬼差等,于是含淚辭別了張氏一家兩口,回轉(zhuǎn)地府去了。 而張大福帶著現(xiàn)任丫鬟,未來夫人,轉(zhuǎn)進(jìn)土地廟去也。 才剛踏入土地廟一步,門神就大喊一聲:「何方地仙,敢擅闖石頭應(yīng)公廟?」 「哇!這威風(fēng),還沒看過土地爺有門神護(hù)駕的,這虎爺還真照顧的不錯。待我未來真除,一定奏請?zhí)焱?,給祂加封晉爵?!箯埓蟾_€滿懷高興的想著,不過隨后一想:「不對!怎么土地廟會叫石頭應(yīng)公廟?難道凡間改了稱呼?」 還沒等他想通,兩位護(hù)駕門神已經(jīng)把他亂棒打出。張大福旁邊跟的葉如菲還好還沒踏進(jìn)去,不然不知道這兩位彪形大漢會不會手下留情。不等大漢手下留情,葉如菲看到自己情郎受辱,已經(jīng)是三步併作兩步,跑到前面兩手一張護(hù)住了張大福。 「你們是誰?膽敢棒打土地爺?」葉如菲個子小小的,但是聲音可不小。兩位門神看到小小女魂身上隱隱有佛光護(hù)體,也不敢造次。雖然不是很恭謹(jǐn),但是倒也客氣起來,齊聲開口:「哪里的土地爺?也不能私闖石頭公的廟宇?。 ?/br> 葉如菲不認(rèn)得字,指著門楣上的四個大字:「諾,這不正寫著『福德正神』嗎?」張大福抬頭順著小菲手指望去,大吃一驚,這哪是「福德正神」,而是「石頭應(yīng)公」!不等門神大笑,張大福羞愧的伸手拉拉葉如菲,小聲的說:「那是『石頭應(yīng)公』四個字!」 在門神哈哈大笑聲中,葉如菲從臉龐燒到耳根子,再紅到整個脖子,但她仍然不管如何脹紅的臉,小菲為了愛人,竟然不顧女孩的臉皮,撒潑賴皮的爭辯道:「我家老爺有玉帝派令玉牌,特來這里就任,管它叫甚么名字,廟的主子就是我家老爺!」雖然說的理直氣壯,但是小妮子心里卻蒙上層陰影:「他會不會嫌棄我沒念過書,大字一個也認(rèn)不得?」 門神一聽是拿著玉帝派令來就任,當(dāng)場氣勢就矮了半截。即刻哈腰陪笑:「不好意思啊,土地爺!應(yīng)該是天庭有司弄錯了,這里三百年前就被石頭應(yīng)公佔著,一向造福鄉(xiāng)梓,城隍爺近日才打算稟奏天庭,特予封勑,令其永享香火,所以才派小神二人來此護(hù)衛(wèi)?!?/br> 張大福一聽,忽然感到天旋地轉(zhuǎn),自己真的衰運走不盡、坎坷邁不完,連當(dāng)個小神,地盤都被人家佔著三百年,人家早就在地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根深蒂固,連城隍老爺都站到對方一邊,自己還有甚么好說的? 小菲可沒注意到張大福心里怎么失落,步伐怎么踉蹌,依然一挺胸,上去和門神理論:「是城隍爺大,還是玉皇大帝派令大?是還沒敕封的大?還是現(xiàn)在要來就任的大?」 城隍廟的門神一向眼高于天,從不把小小土地放在眼里,這下被個小女鬼抬出玉皇大帝來,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這…,當(dāng)然是玉帝大!」門神互看一眼,還真有默契的答案,他們倆在城隍廟當(dāng)差也有個三、五百年,倒還沒聽過有拿著玉皇大帝敕令來就任的土地爺,心里當(dāng)場就服軟,兩人同時心想:「這不知道是多大勢力,說不定是天神下凡來微服考察的,這可得罪不得?!?/br> 不過倆人馬上又轉(zhuǎn)念:「萬一這小鬼唬我們怎辦?」所以兩個大漢又客客氣氣的彎腰對個小女子輕聲細(xì)語說道:「可否給小神看一下玉帝諭旨,好讓小神對城隍爺有個交代?!?/br> 小菲轉(zhuǎn)頭要向張大福要玉牌,沒想到看到張大福面如死灰,揮手直說:「罷了…罷了…,恐怕是天庭搞錯了,我們這就回去覆命吧!」 門神同時想到:「還好沒被唬去,恐怕是哪個修練未成的地仙來偷騙香火供奉?!?/br> 小菲看著張大福,雖然心有不甘,但是怎能違背夫君的意思?大明一向夫為天,小菲沒讀甚么書,但是這些道理可是懂得的。看著張大福步履不穩(wěn),顧不得和門神喳呼,趕忙攙扶著張大福離去。 這時左門神看著兩人背影,本來還露著笑臉,突然垮了下來,若有所悟的說:「不行,這可不行,萬一對方大有來頭,這下可糟了!上次得罪胡判官,就來守這個石頭公廟?,F(xiàn)在得罪這個天庭來的,更大條的,好的話,還能當(dāng)個小廟萬世門神;搞不好的話,說不定墮入輪回;更慘的話,還得墮入地獄受苦呢!不好,得趕緊稟報城隍老爺才行!」說完,一轉(zhuǎn)身就消失無蹤。 右門神反應(yīng)比較慢,才喊句:「老哥,你想太多…。喂…,怎么跑這么快?等等我…?!箖蓚€門神一前一后溜了,這石頭應(yīng)公廟可是連個看門的人都沒留。 香客還是陸續(xù)上門,他們可不知道現(xiàn)在廟里連個應(yīng)答的小神都沒有,只剩沒有神通的廟祝在哪掃著地。那石頭公呢?祂正在城隍廟作客,只不過招呼祂的是胡判官,認(rèn)真的城隍老爺可是去巡城了呢! 「我說胡判官啊!我們也算親家,你那刁鑽的胡小妹可是我堂弟石大呆的妻子,這幾百年來,我們石頭家族可沒少照顧你們胡家,這下你升格當(dāng)了城隍陰陽司的首輔判官,可得提拔提拔我這個老親家,不知道我那小廟載入仙冊的事,是否妥當(dāng)呢?」石頭公看起可不是一個糟老頭,而是個翩翩美少男,這來演八點檔偶像劇,肯定勝過f4。 胡判官倒是一臉老相,八字鬍又配上一字眉,加上那判官服,真可匹配林正英演的《一眉道人》。不過少了點正氣,加上點老油條味,只差沒露舌頭,不然就是那個《九品芝麻官》片尾蹲下那群官樣。 胡判官嘿嘿一笑:「我說小石??!我這湖仙可是虛長你幾百歲,你不要老氣橫秋的要這要那的,只要你好好替我辦事,我怎么能不替你的前途琢磨琢磨?就是你那堂弟,我也打算讓他來城隍廟當(dāng)個衙役。你看怎么樣???」 「真的嗎?那就太感謝老舅爺了!」石頭公畢竟道行短淺,一點點甜頭就讓祂千扣萬謝了。誰叫石頭總是反應(yīng)慢呢?不然怎么說:「頑石不靈!」而不說「湖水不靈呢?」 這城隍廟雖然是官封天勑,但是里面的司衙可是來自五湖四海、各有神通。這也沒辦法,誰叫這地方上的沒落呢?首府從南遷往北部,這城郊外呢,是連個厲害的鬼影子都找不著,哪來甚么功國神靈可以入住堂堂官廟?連個孝誠感動天的孝子,都得百年才出一個。而這城里面,可就更慘了,雖然人口還不少,燈紅酒綠、道德淪喪的那些混球不說,單純點的,多是老弱婦孺。大部分的年輕人都去了北部工作,連帶著忠厚老實,有點干練的,能拿上檯面當(dāng)個樣本的人幾乎都是客死異鄉(xiāng),而且還都被當(dāng)?shù)爻勤驌屩?,哪還輪到落葉歸根、扶柩回里的份?拿到衣冠塚、牌位,就挺不錯了! 這南部府城的城隍難當(dāng)啊!這死后服務(wù)鄉(xiāng)里的人難找啊!在世的時候,功成名就的人多,但是死后功德簿一攤開,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有名望的人可能私德有虧;這正直的人卻可能功德不夠大;功德大的呢?也不成,除非當(dāng)城隍,當(dāng)個城隍內(nèi)的有司衙役,功德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總不能遵守個交通規(guī)則,卻被意外被煞車失靈撞死的冤魂都請來做判官吧?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垃圾分類,不小心跌到垃圾車?yán)锏模垇懋?dāng)司衙吧?你看新聞,拾金不昧的有,奮不顧身捨己救人的有幾個?還得全在府城才行吧!像張大福遇到那場祝融,和救人場景,要多少年才出現(xiàn)一次?。‰y怪這城隍廟只得一直裁員了。 以前的廿四司已經(jīng)改為三司,為充個場面,總得把三司的職位填滿吧?那么山川自然靈,無論樹精湖仙,還是萬應(yīng)、石頭公,只要沒有危害鄉(xiāng)里,稍有道行,城隍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通通拔擢、羅用。一方面監(jiān)視著他們的修行,另方面也讓他們一心向善,不要徒生歹念,墮入魔道。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共商仙職司衙的分贓大計,這活寶兩門神突然出現(xiàn)在城隍廟門口,口中大呼小叫。要不是城隍廟里不能施展仙術(shù),這兩門神的急樣,恐怕會直接變到城隍案前。一個門神大驚小怪就算了,另一個門神還緊追在后,前面的喊著:「不好了!不好了!」后面則是狂喊:「等等我!等等我!」 胡判官唰得一聲站了起來,攔住前頭的門神:「你們是在背三字經(jīng)嗎?三字經(jīng)也沒你們這兩句。到底甚么事不好啦?你們不是去守石頭應(yīng)公廟的大門,出了甚么事?」 一馬當(dāng)先的左門神正要回話:「是…是玉帝…」,話還沒說完,右門神從后面跟上,連忙扯了左門神衣角一把,趕忙接口:「這得跟城隍爺說,是天庭密令!」隨后就向左門神擠個眉弄個眼。 左門神馬上心領(lǐng)神會:「上次得罪胡判官,調(diào)去他親戚的小廟守大門,這次和他親戚關(guān)係重大,萬一被他一手遮天,那我們可就永世不得翻身…。」隨即也幫襯的說:「對…對…,是玉帝密令!得跟城隍老爺說!」 石頭公心中有愧,擔(dān)心的是三百年前佔了這荒廟福地,被檢舉了出來,嚇得臉色發(fā)白,連忙也扯扯胡判官的袖子。 胡判官心中則毫無懷疑,必定是和這福地仙廟有關(guān)。不過,他可不擔(dān)這個心,此廟既沒有列載仙冊,他特別觀察了一百年也沒福神鎮(zhèn)守,甚至還等到一百年香火鼎盛時期一過,才叫自己這個舅老爺去佔了地盤。無論天條、地律可都犯不著,怎么玉帝會管到這檔小事?恐怕是玉帝敕封石頭公的命令吧!不過,這也奇怪,通常天庭敕封這種小不拉嘰的廟,哪會有玉帝諭命,最多值日星君的批令就不錯了,往往都是文昌帝君蓋了章,載入金冊,發(fā)還個玉碟就了不起了。哪還有甚么玉帝密令?胡判官越想越不對勁,就越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是城隍首輔、陰陽司通判,難道我還不能知道嗎?嗯…!」這尾音充滿殺氣,兩個傻門神都聽得出來,不由得分別打了個冷顫。不過想到那更大條的,腿就軟了,這冷顫算是小意思。 「不行!一定得親自稟告老爺!」這倆兄弟還真有默契,同仇敵愾、異口同聲的頂撞他們平常最怕的胡判官。 「大膽!」胡判官才剛要發(fā)飆。突然殿外一句:「誰大膽?」讓胡判官心中喊苦。 「城隍老爺回府!」這時才有衙役大喊著,城隍爺早就一個箭步進(jìn)了內(nèi)堂。 「胡判,你說誰大膽!」城隍邊走向座前,一邊頭也不回的說。 胡判官嚇得兩腿軟下來,跪了下去。一旁的石頭公也跟著跪了下去,就那兩個傻大個還站著發(fā)愣。 傻大個人傻心不傻,立刻躬身稟奏,不敢加油添醋,只把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那人呢?」城隍一臉嚴(yán)肅。 這兩個傻大個才發(fā)現(xiàn)要趕緊跪下來,不然就可能得去山神廟口當(dāng)門神了,山神廟可是沒有門的。 「啟稟老爺,人走了,我們就趕緊回來稟奏?!惯@兩兄弟危急的時候,還真是心有靈犀,一個字都不差。 「那還不敢快去追!」話一說完,門神本來想要馬上消失],突然想到廟里不能施法,連滾帶爬的向門口跑去,深怕慢了一步,真的得萬世餐風(fēng)露宿守一座碑。 「胡判,我看你也張羅一些人趕快幫忙找,那兩個傻大個萬般是不中用,這萬一真是天庭御使,怠慢的話,就不得了?!购泄俅饝?yīng)一聲,就下去張羅,剩下一個動作慢的石頭公還趴在城隍堂前。 「你是誰?。俊钩勤虬l(fā)現(xiàn)整座廟除了自己,就剩案堂底下這個白面書生。 「小神是石頭應(yīng)公,蒙胡判官召見,商討小廟敕封事宜?!故^公頭都不敢抬起來。 「喔!我看你的事得緩一緩,先找到天使,再安排你的去處…?!钩勤蛟掃€沒說完,石頭公已經(jīng)全身發(fā)抖,心道:「安排…去處?我的廟玩完了!嗚…?!?/br> 城隍沒有發(fā)現(xiàn)石頭公的不對勁,若有所思的隨口一句:「你是那郊外的地頭蛇,你也幫忙找找吧!如果找到,算你大功一件!」 石頭公聽到這「大功一件」,隨之精神抖擻,跪拜的退了下去,趕緊全家總動員,找這來路不明的「天使」。一時之間,山間小路落石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