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樂同學……氣色不太好喔。」雖然學生的健康不是他的職責范圍，但關心學生畢竟是老師的本份，劉曉還是隨口說了一句。

    「沒事沒事，我很好、真的?！箻烦赎粚擂蔚哪四?，沒想到用了樂呈風貢獻的神器后居然還是被劉曉察覺了。

    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小時的游戲，下線后又被母親折騰許久，導致樂呈昊睡眠不足，要不是早上被弟弟掀棉被，冷得他直打哆嗦，強忍著睡意爬下床，不然他真的想要直接裝病請假。

    雖然到學校的路上他拼命使用精華筆來掩蓋住臉上的黑輪，但今天早上又是實驗課又是體育課，都是要耗費體力又不能補眠的科目，而第四堂的地理課老師又不像數學老師一樣好應付，導致他只睡了半堂課就被叫了起來。

    而午餐時間，那些愛捉弄樂呈昊的同學看到他精神不濟的模樣，又通通圍了過來調侃他，東拉西扯間又說到了樂呈昊的美術作業(yè)，再爆怒把他們嚇走后，樂呈昊決心要把這件事了結。

    以上就是他把打掃工作託付給蘇賢彬，獨自出現(xiàn)在美術教室的原因。

    劉曉瞅了樂呈昊一眼，勾起了一抹春風般的微笑，在別人眼中無比親切的笑容，卻讓樂呈昊警戒的往挪了幾步。

    不管看多少次，樂呈昊敏銳的直覺都告訴他，眼前的這個人很不簡單，讓他很不想跟劉曉處在同一個室內。

    「老師，作業(yè)已經交給你了，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樂呈昊邊說邊往后退，看著劉曉還在仔細端詳樂呈昊交上來的風鈴，沒有慰留的意思，讓樂呈昊安心的轉過身，朝著大門跨出了第一步……

    「樂同學！」

    惡魔的聲音從他的后方傳來，讓樂呈昊打了個寒顫。

    有事不會一次說完嗎？你是在玩我吧！

    樂呈昊很想朝著劉曉大吼，但術科不及格對他的獎學金身份也會有嚴重的影響，礙于分數受制于人，樂呈昊只好隱忍。

    他認命的轉過頭去，只見劉曉笑吟吟的將風鈴連帶盒子一起還給了他。

    「我打完分數了，帶回去做紀念吧?！?/br>
    嗯，辛苦懊惱掙扎的這么久，結果這么幾秒鐘的時間就評分結束了？

    樂呈昊很想假裝手滑一下在劉曉面前摔破風鈴以表達他的憤怒，但在看到劉曉無懈可擊的笑容后，他又沒那個膽了。

    記得小學不小心摔了直笛，老師便會叫學生罰站，并且高舉直笛跟它說對不起，樂呈昊覺得他如果真的摔了風鈴，極有可能要跟一堆碎玻璃說對不起，然后不用等到明天，這個消息就會傳遍全校，惹來一堆人跟他「賀喜」。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

    他想到了其他更好的方法來處理這個風鈴。

    涼風從門縫溜進了室內，像刀刃一樣刺入她裸露在毛毯外的白皙雙足，讓少女猛然的睜開了眼。

    撥開擋住視線的發(fā)絲，少女醒來后第一件事便是確認自己身在何處，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透過對講機目送送貨員離開后，便體力不支的倒在玄關呼呼大睡。

    有人曾叮嚀、甚至警告過她不能再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但她總覺得有些時候，人的行為本來就難以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就繼續(xù)這么隨心所欲了。

    她將毛毯重新包裹住自己的身體，然后緩慢的倚著墻，從地上爬了起來。

    因睡姿不端正，導致四肢有些僵硬，待身體恢復活動能力前，她拿起了對講機的話筒放在耳邊，從螢幕里觀察外頭的情景。

    這是她搬來這里后的新嗜好，剛開始純粹是打發(fā)時間，后來卻成了每日的小確幸。

    過了不久，畫面中出現(xiàn)了一名女性的側臉，她挽著一名老嫗，有說有笑的從門前經過，談話的內容不外乎是關于家中的老老小小。

    她知道這兩人的身份，一位是房東太太，一位是走廊盡頭大戶人家的老者，這兩家人的交情很好，兩位女性還曾感嘆道，如果家里有女兒鐵定會結成親家，可惜兩家的孩子都是男性。

    一天之中，兩人會結伴出門的時間大概就是接近中午、或是傍晚時分了吧？而兩次出門的地點都是市場，一次是去買晚餐的材料，一次是去快收攤的店家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撿便宜的。

    而送貨員來的時候大概是中午，因此可以推斷現(xiàn)在的時間是傍晚。

    從門外人間聊的話語，她就能掌握到這么多的資訊。

    少女垂下眼簾，用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腹部，體內的空虛感提醒她已經許久沒進食了，但她現(xiàn)在還不能離開這里，去廚房微波冷凍食品。

    因為只要再等一下，就是放學時間了。

    今天會用什么方式經過這里呢？

    會說什么話？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做出什么姿勢呢？

    嘴角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她知道此刻充斥于自己內心的情感，叫做「期待」。

    「小樂……」「老哥，不要在走廊上奔跑啦！」

    還沒見到人影，她就聽見了一前一后兩道叫喊聲，緊接著有個影子像旋風般從畫面中閃過，速度快得不禁讓她睜大了眼眸，睫毛微微顫動。

    搬來這里后的每天，她都在期待兩個時間點，一個是早上七點左右，另一個是下午五點半左右。

    和一成不變的大人不同，這三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每天都帶著不同的情緒、用不同的姿態(tài)，從她眼前經過。

    每天每天，都能讓她索然無味的生命中，增添一些小小的驚奇。

    過了不久，另外兩名少年也出現(xiàn)在畫面中了，雖然程度不同，但神情中都帶有著無奈，過了不到三秒，表情又轉瞬為驚訝。

    「你干嘛又跑出來?。俊垢舯谀莻€個子長得很高的次子說道。

    然后那個個頭嬌小的長子也出現(xiàn)在畫面中，他的下巴正好切到螢幕的下緣，與頂到螢幕上緣的次子站在一塊，常會讓人分不清楚到底孰長孰幼。

    「嘿嘿嘿……」只見長子笑了幾聲，接著便從螢幕下方消失了，過了幾秒又再度出現(xiàn)在螢幕中。

    「那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孫子問道，顯然剛才那位身材矮小的長子在門口放了什么。

    「不干你們的事啦！走吧走吧我肚子超餓的！」以這番話做為結尾，三人消失在畫面中。

    待兩道關門聲依序響起后，少女才緩緩的解開門鍊，為了不發(fā)出聲音而緩慢的推開了門。

    并沒有看見什么太大的東西，但門把上掛了一個紙袋。

    把東西取下并關好門后，少女伸手將紙袋中的東西一一取出。

    用剩的玻璃紙，和一個很眼熟的紙盒。

    這個紙盒，前幾天也有人用宅急便送來給她一模一樣的。

    雖然大概知道會是什么，但少女還是快速的拆開了它，只見里頭有著一個被氣泡袋包裹著的玻璃飾品，她小心翼翼的取出躺在盒中的風鈴，才發(fā)現(xiàn)盒子的底部壓了一張紙條，上頭潦草的字跡令她不覺得陌生。

    【午安！這是我的成品，雖然做得不太好，但還是希望你能收下，謝謝你的幫忙。鄰居樂呈昊留】

    為了避免兩個風鈴打架，少女估算了一下間距，然后把剛收到的那一個也掛在窗邊。

    至于為何不一個風鈴掛在左手邊的窗角上、另一個風鈴掛在右邊使之對稱，只是因為她不喜歡那種遙遙相望的感覺。

    即使知道對方所在何處，卻不能與他相見，這種感覺實在太痛苦、太悲傷了。

    「樂、呈、昊……樂呈……昊……」

    「……謝謝你，樂呈昊?！?/br>
    細柔的女聲不斷覆誦著紙條上的署名，她抬眼看向窗外和著風吹鈴鈴作響的兩個風鈴——

    臉上浮現(xiàn)了，一抹極淺極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