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
黎臻昏迷了整整十二天。 沉凝用十二天的時間,將宋文琦暗通北戎的事情,處理得干干凈凈。 影衛(wèi)的暗棋,蔣練的鎮(zhèn)西軍,以及國寺刺殺的案件,足夠讓宋氏家族萬劫不復。 而昏迷不醒的黎臻,也讓那些效忠他的人,一時亂了方寸。 宮中養(yǎng)傷,聽著像是天家恩賜。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黎臻如今只是青宣女帝手中的人質。 他是位高權重的大晟權臣,他可以自由出入宮禁、會見大臣,可以越過皇帝隨意批閱奏章、頒布政令。 可是這一切,僅限于他活著的時候。 如今他在女帝的掌控之下。 他活著,或是死去,全憑她的一念之差。 沉凝每日晚飯后會去看望一下他,面無表情地聽完御醫(yī)的匯報,再面無表情地離開。 沒有人猜得到這位女帝的想法,應該治死還是治活,太醫(yī)根本無從判斷。 他們去問蔣練,蔣練卻只有一句“死了活該?!?/br> 蔣練是沉凝的心腹,所有人都知道。 黎臻生死不明的這段時間,已經有人改弦更張,轉投他的旗下。 他在御花園的湖心亭跟沉凝匯報這些事,公事說完說私事。 他說:“陛下,你應該殺了他?!?/br> 她應該殺了他。 她只是沉默。 蔣練明白了。他自嘲一樣地說:“陛下,你依舊放不下他。” 他們曾經同生共死,從對抗葉淑婉,到對抗黎臻,他們毫無保留地交付彼此的身心。 甚至于,他深愛著她這件事,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沉凝曾經嘗試接納他。她失敗了,他卻毫不在意。 他依舊全力以赴地為她做事,她卻在應該殺伐果斷的時候,動了凡心。 沒有辦法。 她點頭:“匕首刺進他胸膛的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根本殺不了他?!?/br> 她閉上眼睛,想起的是柴房里的那個夜晚。 他們毫無保留地交付彼此的一切,他們的靈魂和rou體一起攀上高峰。 那時候的她,在想什么呢? 她不記得了。 鄭安良被放了長假,皇城禁衛(wèi)暫時被鎮(zhèn)西軍接管。 從黎臻醒來,到他可以行走,這中間的一個多月里,除了御醫(yī)和一個伺候他的宮女,他誰都見不到。 他走出房門,又被素不相識的鎮(zhèn)西軍守衛(wèi)逼退回來。三番五次以后,他放棄了掙扎。 沉凝,依舊是那個無情冷血的沉凝。 他坐在床邊,毫無血色的嘴唇輕輕勾起。 第二天,沉凝在下朝以后聽到了御醫(yī)的匯報。 黎大人把藥砸了,開始絕食。 黎臻絕食的第三天,終于見到了沉凝。 她身穿龍袍,頭戴旒冕。 再不必忍辱負重,她英姿颯爽,精神無比。 他卻形銷骨立,有些頹唐。 看到沉凝,他笑著說:“風水輪流轉,終于輪到臣了?!?/br> 下一刻,他就被推到在了床上。 他很自覺地開始脫衣服。 他無數(shù)次把她按在身下,如今她得勢,自然要報復回來。 他的面色十分平靜,語氣略帶嘲諷。 “臣不是宋辰睿,沒學過伺候人的功夫。若是唐突了陛下,陛下會殺了臣嗎?” 沉凝沒有說話。她站在床邊,看著黎臻一點一點解開衣襟。 上衣被褪盡,他伸手去解腰帶。 沉凝卻俯身上來。 她盯著黎臻的胸膛,左胸之上,傷口還未完全結痂。 像一只紅色的蜈蚣,觸目驚心。 她的手拂了上去,冰冰涼涼的。 黎臻無奈低頭,看向腿間。 這個瞬間他有些鄙視自己。不得不承認,不管什么時候,他都會對這個女人起反應。 哪怕只是溫柔的撫摸。 “疼嗎?”她問。 黎臻笑:“死心之人,心不會疼的。” 沉凝在床邊坐下。她抄起黎臻的衣服,隨手扔在他的胸膛上。 “朕聽說,你把藥砸了,飯也不吃。是不打算活命了?” “如今臣活著,與死了有分別嗎?” 沉凝撩袍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回過頭。 “若是晚些時候,我來給你送藥呢?” 她沒有用“朕?!?/br> 黎臻的心口像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 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應該嚴詞拒絕,以表死志。 他說:“那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br> 他沒有用“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