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
此事超出料想,也在預(yù)計之中。早晚會有探子進(jìn)來,不過比她想的早太多了。近日得空,去一趟并無不可,更何況還有點麻煩得解決。 等真正動身,又遲了幾天。各種瑣事纏身,群臣召見,饒是天天睡御書房都不得休息。除了何煜,誰都不知道皇帝在忙什么。這日休沐,玉璟挑了件青藍(lán)寶相服,上下喬裝飾作男子。要是眉宇間更開闊些,還能有點風(fēng)流倜儻的味道。 馬車行至后院,慢悠悠停下。何煜飛身而落,旁邊的矮個搬來杌坐兒,下車險些沒踩實,左右晃了幾下。她聽見了!居然敢在背后偷偷笑話她,不就是沒踩穩(wěn)么!玉璟轉(zhuǎn)身,惡狠狠瞪著眼睛,“你笑什么!” “冤枉啊,大人——” 看他那欠樣!皇帝拍拍屁股動身往里走,心里很不痛快。進(jìn)了大堂這回事就完全拋在后邊,她伸手把人拉過來,“和那天的不一樣,什么時候翻新過?” 原先的廳堂開闊有余,一眼平坦;現(xiàn)下迭了屏風(fēng),綴著絳帶飄飄的花燈,深紅絨毯鋪滿整地。美則美矣,太過艷俗了,熏過來的香味甜膩糜爛得讓人軟了筋骨。她到底長在宮里,外頭這些下九流的手段自然不清楚。 還有些花娘為了留客,哪怕是不賣身的,也要點著燃情香。何煜當(dāng)然不會對她說這些,喂著咽下兩粒清心丸就要往上走。 驟然一陣喧嘩,爭執(zhí)聲愈烈。 他把人護(hù)到身后,耳邊響鈴大作。才來就要動手,是哪個孬賊想出來的辦法?如此躁動一陣,兩人才看清是偏處攏了好多人。又是打架,又是罵人,玉璟拽住眼前的胳膊慢慢往那挪。 嘖,瞧這架勢,這女人真猛。身上穿得寒酸了些,一件罩衣青得發(fā)白,腿腳倒很利索。對面是幾個家丁,再隔幾步是個羅裙曳地的貴女,看樣子是要把人捉到她面前去。 巧得很,玉璟認(rèn)得她。趙家幺女么這不是,今日全在綺樓,齊活了!天下規(guī)矩,無論男女只分貴賤。女子娶夫納侍雖然少些,卻不是稀罕事兒,多的是倒栓門。只要有錢有本事,那就是誰說了算。所以據(jù)傳言,這個趙姝未曾婚配,而男侍上百,要想招個夫婿就更容易了。 玉璟對他人橫生的事端不關(guān)心,只關(guān)心趙姝要怎么弄她。果不其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人揍了一頓,傷到哪兒不知道,總歸吐了幾口血。 秉持著佛法“度一切苦厄”,她支了幾枚銀子,叫小二給那姑娘送過去。步至木梯,玉璟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那人還清醒著,竟敢抬頭盯著她眼睛。比起金鑾殿上無目敢抬,這會與其說是感覺被冒犯,不如說新鮮和獵奇。 是個莽夫,就直接殺了。要是另有所用,見這一回也未嘗不可。 梯子離得近。何煜見她回頭,二人對視,還能不明白其中意味。又叫了小二,喊他領(lǐng)人上樓。應(yīng)該是帶去收拾了,片刻之后銅鈴才被叩響。 “草民見過大人?!?/br> 端端正正的儀禮,除了一副破鑼嗓子,其他挑不出錯處。 玉璟吹茶細(xì)啜,置若罔聞。女子重重磕頭,沉聲再表,“方才多謝大人出手相救?!?/br> 她篤定眼前的姑娘雖則身著男裝,但并未刻意遮掩,可見其身份煊赫。她需要這樣的機會,只要這位大人肯給。 “何足掛齒,姑娘言重了?!?/br> 小丫頭明眸皓齒,笑起來更是春光明媚。站在簾后的何煜心癢得很,好想捏捏她的臉。 “我看姑娘有事相求,不若說來詳談。在下一定力所能及?!?/br> 止頓再叁,女子朝前膝行兩步。 “草民遙城人氏。家中……突遭變故,顛沛入京?!?/br> “賤姓晏?!?/br> 晏? “你叫什么?” “回大人,草民晏知。” 女家再勢大,其名也多靜秀文麗。晏知,聽著像個家中嫡子。 “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如今秋末,年歲已過大半。你身為嫡女,若是要考取功名,不在家好好準(zhǔn)備,來上京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