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柯煜到了?！?/br>
    二樓露臺處，音響放著teo，每一個鼓點都格外震耳，穿著清涼的男男女女倚在欄桿處，往樓下露營市集的入口看。

    不遠處停車場，柯煜手扶在副駕駛車把手，邊滑著手機邊等人。

    半分鐘沒到，他小女朋友磨磨蹭蹭地走下車。

    姑娘身高大概就到他胸前鎖骨，松垮垮地扎著兩條雙馬尾辮，小腿靴半膝短裙，上本身披著柯煜的飛行夾克，裙子都快被罩住一半。

    柯煜牽過她的手，她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挪。

    今天的太陽有些烈，風卻很大，柯煜頭發(fā)沒抓，順毛垂耷在額前，他略微偏頭看向人撩起的裙擺，手指一動，抬腕去輕拽她的辮子。

    十足十小學雞行為。

    露臺上旁觀的一女生問，“他和他女朋友在芙城認識的??？”

    “嗯，聽說那女孩高中還住過他們家。”

    酒瓶噠噠磕在欄桿，程叩泊鼻尖哼哼兩聲，“我們柯，蠻會搞一些養(yǎng)成?！?/br>
    “牛，近水樓臺么這不是?！?/br>
    “不不，我們柯，那臺子都是他給搭的?！?/br>
    一旁的檀孑安安靜地聽著，夾著煙的手指揉了揉耳骨，朝越來越靠近的倆人吹哨。

    林喜朝聽到聲音抬頭，太陽晃眼，視線也拋得籠統(tǒng)，她只看清二樓露臺上立著幾道身影。

    柯煜瞇著眼看上去，略略點頭算打招呼，就散漫收回視線。

    林喜朝問：“是你朋友們嗎？”

    “嗯?！?/br>
    “我們等會要和他們一起嗎？”

    柯煜捻起林喜朝的一只辮子，用馬尾輕掃她的臉，“不是，各玩各的。”

    國慶放假第一天，林喜朝思來想去還是沒跟著喬沛意去琴島。恰逢柯煜說他朋友在京郊搞了個露營集市和超跑賽道日，就和他一塊來了。

    林喜朝偏頭掙脫出自己的辮子，發(fā)尾在掌心溜走，柯煜懶懶地笑笑，牽著她繼續(xù)往前。

    眼前各式各樣的商家?guī)づ聍[次櫛比，很多小眾藝術(shù)的網(wǎng)紅攤位在此展出，且一路延伸至賽車場館外。

    穿著時髦酷嗲的亞逼青年穿梭其間，或扎著充氣軟墊往草坪上一躺，遛狗聽歌曬太陽，人挺多，也都挺自得其樂。

    “喝東西嗎？”柯煜往前邊一咖啡篷指了指，“我去買?！?/br>
    “嗯?！?/br>
    人一多林喜朝就感覺到熱，她把外套脫給他。

    柯煜接過，瞧她一眼。

    她里面穿挺少的，上衣極收腰線，鎖骨敞露，短裙拉腿長，也不知道是不是雙馬尾的原因，顯得臉小眼睛尤其大。

    柯煜看得有些手癢，他又想動手去拽她辮子，忍住了，轉(zhuǎn)身朝帳篷里走。

    大草坪中央有樂隊在演出，林喜朝站在一旁邊聽邊等柯煜，肩膀就被人輕拍。

    她回頭，有些驚訝。

    “部長？”

    絕了。

    世、界、真、小。

    她也是真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部門里的人，為著院上剛結(jié)束的國慶活動，她在學校里幾乎天天都能和部長碰上面，沒曾想都放假了還能碰上。

    整個人瞬間有一種處于上學狀態(tài)的緊繃感。

    部長人叫徐青逾，爽朗笑著跟她打招呼，“挺巧啊喜朝，我在旁邊瞅了一陣果然是你?！?/br>
    徐青逾仔細地打量她的臉。

    這學妹，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林喜朝干笑著點頭，腦中搜刮話題，“部長你國慶沒出去玩嗎？”

    “何必去擠景點呢，人太多了?！?/br>
    他旁邊還站著一男生，林喜朝辨了下臉，也是一熟臉學長，兩個人對上視線，淡淡頷首打了個招呼。

    徐青逾往她身邊巡了一圈，問，“就你一個人嗎？”

    “不是。”

    林喜朝搖搖頭，剛想回頭找柯煜，就看到人握著一冰咖走過來。

    徐青逾跟看過去。

    男生看男生才最能瞧出一些門道，眼神交換個來回，都用不著細致打量就能看出，眼前過來的人挺盛的，盛到有種居高臨下的勁兒。

    視線是低垂著掃量他的，不到兩秒就收個干凈，然后就再也沒把他放到眼里。

    徐青逾有一瞬地感到被冒犯。

    柯煜遞了手里的杯子給林喜朝。

    她瞧了瞧杯內(nèi)液體的分層，問他里面是奶還是椰漿。

    “椰漿?！?/br>
    “哦?！?/br>
    柯煜拆了吸管給她插上。

    倆人之間自帶無法插足的親密磁場，徐青逾了然，跟她打招呼，“那我們先走了，學校見?！?/br>
    “好的?！绷窒渤c頭，“部長再見?！?/br>
    ……

    身影消失在前方。

    林喜朝咬著吸管，被柯煜牽著向場館走，人群涌動，在倆人的前方仲分而開，幾道視線頻頻拋過來駐留，因為他們好看又登對。

    柯煜走了幾步后突然問，“你有沒有跟你朋友或室友說過，身邊有我這么個人？”

    他都沒用男友或者對象這種詞，只是問，知不知道他這么個人。

    林喜朝哪會有什么朋友圈公開或宣誓主權(quán)的行為。

    以她的性格，能口頭認下都算是進步。

    林喜朝抬眸，睫毛突然眨得飛快。

    柯煜看她這模樣就懂了，音量提高，“你室友都不知道？”

    吸管戳到冰塊，發(fā)出硌啦啦的吸空聲。

    她語焉不詳?shù)鼗兀骸熬褪恰€沒細講?！?/br>
    “得。”

    柯煜右手扶了扶脖子，差點被氣笑。

    “所以你晚上老愛掛我電話，消息也半天不回，問就是在洗澡怕太吵?！?/br>
    突然就有些煩悶，他窒了半天又放下手，“你都大學了林喜朝，和我處著怎么還這么偷偷摸摸?！?/br>
    林喜朝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柯煜怎么能理解，她們宿舍集體都有著糟糕情史，有個人還剛剛才被劈腿。

    這是能當著人面說對象的嗎？

    她沒說話，晃了晃杯身，冰塊嘩啦啦悶響。

    “得。”柯煜彈她耳垂，“收假后再說唄?！?/br>
    ……

    進到館內(nèi)，碩大的LED大屏正實時滾動著賽程信息的TVC。

    成排的賽級超跑一列列停展，蝶翼車門排排拉開，涂裝漆身點著烈陽加持的奢靡光澤，人群圍站擁蹙，架著各種攝影大炮參觀拍攝。

    柯煜帶著林喜朝去到看臺區(qū)，道邊的護欄擋網(wǎng)里，有人朝這邊揮手叫他。

    柯煜輕搖了頭，落座在林喜朝身邊。

    林喜朝看向那人：“你朋友是不是在叫你過去？我可以在這兒等你的?！?/br>
    “沒事，就來晃一圈，看會就走?！?/br>
    柯煜滿臉的意興闌珊，從剛才起就興致不高。

    林喜朝瞥他一眼，捏了捏手指，那就積極點主動搭話，“你在京市的朋友，都是你同學嗎？”

    她問，“他們和你的關(guān)系，是不是就跟茍奚維和蔣淮一樣？”

    柯煜懶洋洋地答，“差不多吧，都差不多?！?/br>
    他從小就不用去費心維系社交，身邊的人全是父母爺輩的政商界黨羽里，自動攀附過來的脈葉。

    這群人頂多叫處于同一階層的玩伴和伙伴，用不著太在意，只是不管是向上交友，還是向下交友，他都有能夠肆意選擇的資本罷了。

    不遠處又走上來兩個人，林喜朝被吸引目光。

    “誒，那個女生?！彼查g坐直身體找話聊，“我那天還遇到了?！?/br>
    柯煜跟看過去，同排不同區(qū)的座椅上，坐下來的都是認識的人。

    一高一矮，倆女孩。

    程菁霓和溫聽。

    柯煜收回視線，手指扣在掌心握著的冰飲罐上，指腹一折，噗呲氣響，冷泡徐徐上涌。

    他問：“怎么遇到的？”

    “就周三你來接我那次，我和我室友在咖啡館那次?！?/br>
    林喜朝偷偷地指給他看。

    柯煜見她指的是溫聽，喝了口冰飲回，“她是我在四中的同學，去年一個組去挪威的?！?/br>
    “是你同學呀？”

    林喜朝有些訝異，感嘆了句世界真小。

    轉(zhuǎn)念她又記得這屆國家隊拿了第一來著，于是眼睛就一直追尋著人家的身影，自動開啟了久違的學神濾鏡。

    “真厲害。”

    辮子被人一扯，柯煜：“夸別人不夸夸我？”

    林喜朝回頭，“我沒夸過你嗎？”

    “從來沒有。”

    他用沾著冷氣的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我再牛逼，到你這兒也像個倒第一。”

    “反正就拿不出手?！?/br>
    來了來了來了。

    他開始隱隱透露他有多計較了。

    林喜朝撅了撅嘴，雙手捧臉，“好小氣。”

    那邊的倆人也看到她們，其間一個穿得很辣的女生繞過來打招呼，“欸柯煜你怎么不下去呀，他們都還在找你?！?/br>
    手腕間的冰飲輕晃，柯煜手支在膝蓋，沒冒聲。

    女生轉(zhuǎn)眼看向林喜朝。

    她長得很漂亮，笑盈盈的狐貍眼，一咧唇兩邊有深深的酒窩，狡黠又靈動的模樣。

    她沖林喜朝揮揮四指，“你好呀，我是柯煜的朋友，我叫程菁霓?！?/br>
    林喜朝點點頭，“你好?！?/br>
    “你要不要過來和我們一起坐？放柯煜自己去溜會兒?！?/br>
    “程菁霓?！?/br>
    柯煜喊她名字，神情冷淡，“閑著呢，你?！?/br>
    “欸唷看那么緊干嘛，人姑娘有自由意志的好吧?！?/br>
    程菁霓再次看向林喜朝，手往旁邊一指，“那邊也就我和另外一女生，沒太多人，大家就聊聊天?！?/br>
    “你愿意么？”

    人都這么問了林喜朝也不好拒絕。

    她點頭，扯了扯柯煜的袖口，“你去吧，沒關(guān)系?！?/br>
    “嗯嗯嗯?！背梯寄撄c頭附和，“我們就坐這看臺上，你去轉(zhuǎn)一圈回來也沒多久?！?/br>
    袖口再次被林喜朝輕扯。

    柯煜看她，揉了揉林喜朝的腦袋，起身了。

    ……

    林喜朝跟著程菁霓往那邊走，女生轉(zhuǎn)頭問，“上次那身衣服還合適嗎？”

    “是你幫忙買的嗎？”

    她還記得柯煜朋友帶過來的那件，溫聲回，“謝謝，合適的?！?/br>
    程菁霓說了聲客氣，她打量著林喜朝，又繼續(xù)問，“我聽程叩泊說，你在國大念新傳？”

    “嗯是。”

    “那咱倆專業(yè)還有點共通性?！背梯寄藁?，“我學導演的，大三，不過今年休學回國了?！?/br>
    走到位置，程菁霓又緊接著介紹溫聽給她認識，“她和你同一屆的，在京清念?！?/br>
    女生的話頭來得很密，林喜朝還來不及接話，下一秒就對上溫聽的視線。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咖啡館那天，只是各有計較。

    溫聽禮貌頷首，淡笑著打招呼——

    “你好?！?/br>
    “你好?！?/br>
    幾乎是同時說出口，面面相覷，下一秒又同時閉嘴。

    臉上都帶著點赧然。

    程菁霓看得笑出聲，“你倆也太可愛了，怪不得程叩泊說你倆一個類型?！?/br>
    林喜朝沒什么反應(yīng)地坐下，溫聽倒是頓了頓，率先收回視線。

    三個女生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大部分都是程菁霓在問她，旁敲側(cè)擊地問著關(guān)于芙城，關(guān)于她家底的東西。

    其實也都還算是正向提問，只是程菁霓性格外放張揚慣了，有些話題哪怕重在好奇，但總有那么幾處越界。

    而林喜朝含糊其詞，輕飄飄帶過時，這場聊天就會越聊越干巴，越乏味。

    再加上旁邊的溫聽始終不怎么插話，狀態(tài)游離，到最后，三個人都垂頭刷起了手機。

    中途程菁霓接了個電話，說要離開一陣。

    座椅區(qū)就只剩下溫聽和她倆人。

    場下嘈雜，這塊卻很安靜，林喜朝不自覺松了口氣。

    溫聽看向她，輕聲問，“你是不是不太適應(yīng)這里?！?/br>
    林喜朝撓了撓額心，有些為難地回，“有點，就是第一次來?！?/br>
    “…我也是?！睖芈犖⒉豢刹斓貒@了口氣，“來幾次都不太適應(yīng)。”

    兩個人再對視，她看到溫聽眼中有些許的無奈和倦意。

    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溫聽摘下眼鏡，也顯露了這樣的狀態(tài)。

    有歡呼聲響起，場中央的賽車開始排排向前駛離。

    林喜朝問，“這是要開始了嗎？”

    “好像吧?！?/br>
    緊接著又沉默，過了幾分鐘——

    “你?！?/br>
    “我?！?/br>
    兩個人再次異口同聲，溫聽眼中有微小的笑意，“你說?！?/br>
    “我水喝的有點多。”林喜朝不好意思地斂唇，“你知道洗手間在哪里嗎？”-

    溫聽帶著她去。

    林喜朝磨磨蹭蹭地洗完手出來，發(fā)現(xiàn)這女孩一直站門口等她。

    她頓時就覺得有些抱歉，趕緊小跑著過去，“不好意思啊，等久了吧，其實我可以一個人回去的?！?/br>
    “沒關(guān)系。”

    溫聽柔和一笑，和她一起往外走。

    路上，溫聽主動問，“你是芙城人吧？”

    “嗯，對?！?/br>
    “用芙城話說你別騙我?！彼肓讼?，磕磕巴巴地學一句，“是不是叫……兒豁。”

    林喜朝睜大眼，“你說的好標準?！?/br>
    “我們高中班上的同學大概都能說?！?/br>
    溫聽唇角微漾，解釋著，“我和柯煜是同學，柯煜轉(zhuǎn)過來時，很喜歡在班上學這句，所以人人都被他帶著說。”

    “這樣啊?！?/br>
    林喜朝笑笑，有些猶豫地解釋著，“其實……這句話不太好聽?！?/br>
    “怎么了？”

    “這句話意思是，你要是騙我你就是我兒子?！?/br>
    溫聽愣住，旋即笑弧增大，“那他經(jīng)常對著我們老師說?！?/br>
    “他真的好煩。”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輕松了些，可能是性格相像，相處起來也稍感自在。

    一路上也聊了些其他的話題，就在快要靠近座椅區(qū)的時候，溫聽遠遠看到她們就坐的位置站著另一個人。

    她笑容微滯，緩慢停下步伐。

    前面的林喜朝正朝著那個方向走，溫聽抿唇，忍不住小聲喊，

    “林喜朝?！?/br>
    腳步一頓，林喜朝疑惑回頭。

    她先是詫異在僅僅只有兩面之緣下，溫聽能這么準確清晰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后又仔細看到溫聽的表情有些發(fā)僵。

    她無措地問，“……怎么了？”

    話落，裙兜里的手機同頻震動，正持續(xù)不斷地發(fā)出嗡響，林喜朝低頭瞥看，正準備去拿。

    手腕被溫聽按住。

    林喜朝錯愕抬頭。

    溫聽眉頭輕蹙，有些吞吞吐吐地開口，“抱歉，你、你能不能先陪我去買點喝的？”

    “什么？”

    “走吧?！?/br>
    她拉過林喜朝的手腕，匆匆想往另一個方向走。

    林喜朝圓睜著眼眸看她，腳步被連帶著往前跨，手機依然在嗡嗡震動，但可能只邁出了兩步路。

    “聽聽?！?/br>
    一聲發(fā)沉的嗓音喊住了她。

    溫聽立馬停住步伐，林喜朝下意識往聲源處看。

    視線之中，座椅區(qū)的廊道緩緩走上來一男生。

    他個子挺高，看上去和柯煜不相上下，但林喜朝注目他的模樣，卻是和柯煜截然不同的兩種外形。

    男生皮膚很白，白到能看清眼瞼下方、腮骨中央的一顆隱痣。

    臉際輪廓很深，帶著分凌厲，眸色卻極淺，整個五官有種混血感。

    他一步步背著手靠近兩人，無袖黑T露出的大臂有幾塊淡紅色胎記，像地圖一般不規(guī)律分布，形狀張揚又奇特，蔓延至手肘。

    林喜朝看著他的手臂，不自覺加重呼吸。

    身旁，她聽到溫聽近乎頹然地嘆了口氣，松開林喜朝的手，乖乖地叫了一聲，

    “孑安哥?！?/br>
    檀孑安。

    檀孑安輕點下頜，視線卻一直停在林喜朝的身上。

    他無聲打量著她，扇形眼弧輕輕撩起，眸光帶著莫名的審視意味。

    林喜朝忍不住朝溫聽那邊一靠，下意識覺得對面不是什么好人。

    口袋里的手機二次震動，她被拉回神，還不及動作，一只手先她一步伸進她兜里，拿出手機。

    “是柯煜?！?/br>
    檀孑安回答她，指尖卻在屏幕上一滑，徑直摁了掛斷。

    林喜朝近乎諤然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徹底愣住。

    “一般來說。”

    手機在檀孑安五指間翻轉(zhuǎn)一圈，他笑問，“柯煜要多久聯(lián)系不上你，才會很生氣？”

    ——

    柯：感情路上遇到的全是狗逼。

    尒説 影視：ρ○①⑧.r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