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僅這么說了，還將脖子里的項鏈扯出來丟在地上。

    林羽在一旁，臉瞬間變黑。

    歲歲抿著嘴，不甘示弱地與林時對視。

    “說要保護我，就是讓我看著自己的媽咪死掉然后再給我一槍，是這樣嗎？我不稀罕。”

    索圖里的聲音突然在任務(wù)頻段響起。

    “我們遇上了時間倒流，調(diào)試員是否完成任務(wù)？”

    林時打開話筒，卻遲遲沒有開口。

    “外面居然重新被敵人包圍了……代碼已經(jīng)上傳完畢的話，我們即刻就返回現(xiàn)實世界！”索圖里在那頭心煩意亂地大喊。

    歲歲警惕地看著兩個男孩，或許還有些失望。他們只是聽從命令的兩名戰(zhàn)士，那是他們的天職。所以，沒什么不對，可……

    林時望著她的眼睛，一手按在耳朵上，依舊沒有應(yīng)答。

    于是他和林羽都沒有做出決定的幾秒鐘里，歲歲行動了。她推開林時，跌跌撞撞地奔向數(shù)據(jù)控制臺，將剛才盜竊星云數(shù)據(jù)用的電纜重新插入自己的接口。

    林羽也來不及阻止，歲歲一下子軟癱下來，由林時扶著。

    他們這才真正流露出慌亂的情緒來。

    “歲歲！喂——怎么回事？”他用力捏著她的臉頰，隨時準備掐人中——如果掐人中在夢境中也有效果的話。

    歲歲突然開始小口小口地打嗝，林羽沖過來翻她眼皮她也不動，與此同時，一雙眼出現(xiàn)在cao作臺的屏幕上。

    林時抬頭和那雙眼對視片刻，確認了是歲歲的眼睛。他震驚不已，直到林羽也注意到了，歲歲就從屏幕上消失，撞進林羽身體里。

    林羽下意識抬起小臂仿佛要抱住空氣，他感覺到歲歲在他身體里。他的義體中樞很簡單，除了力量增強、供血調(diào)節(jié)和植入式避孕芯片，再無其他。眼下，歲歲正在他的中樞里暢行無阻。

    他沒有叫歲歲的名字，而是意識到這一切已經(jīng)沒有那么簡單了，于是他打開自己的麥克風。

    “還需要一些時間，數(shù)據(jù)遷移出現(xiàn)問題。這里工作人員設(shè)置了防火墻。”

    林羽開口，替歲歲的復(fù)仇計劃向索圖里說謊了。

    他話音落下，林時懷里的歲歲便清明而狡黠地望著他們，好像又勝利了一次。

    “你剛才做了什么？”林羽立刻掐斷通訊。

    “你們回去吧。”歲歲說。

    此刻，她又能看見研發(fā)大廳，看見整個實驗室，看見他們?nèi)齻€人，她的意識在夢境中擴散，卻終究無法看透這一切是否是代碼偽造的。

    歲歲cao縱自己的一部分意識留在控制臺內(nèi)，拔掉電纜，她依然與這個世界互聯(lián)。

    “我問你做了什么？！”林羽捧住她的臉，“你把星云安裝到大腦了？”

    “我是朝暮的女兒，我才是唯一可以合法繼承星云的人！”她拼命搖頭抗拒，透過破碎的視野看著林時和林羽，惱火逐漸取代剛才的不知所措。

    與此同時，303層再次斷裂，研發(fā)大廳再次脫離本體建筑，開始上升。

    不可能這么快！除非大廳內(nèi)發(fā)生了其他不可控的事！

    歲歲看到索圖里已經(jīng)握住炸彈引爆裝置，不假思索地分流進入他的義體中樞，搗亂神經(jīng)控制器。索圖里只覺得雙手一陣痙攣，遙控器掉落在地上滑出一米遠。

    “媽的！”他咒罵一聲，面目猙獰地向前試圖夠到引爆按鈕。

    這一次，在林時和林羽驚愕的注視下，歲歲隔著一整個長廊的距離，燒毀了引爆遙控器。

    索圖里怒吼起來。

    “快想辦法讓轎廂停下！”他幾近暴怒。

    小薰被嚇得瑟瑟發(fā)抖，他握緊手邊的金屬欄桿，只想著快點結(jié)束演習(xí)，而下一秒，一股電流猝不及防地進入他胸口，小薰手指一松，被慣性拋上去，狠狠撞在天花板上，血液四濺。

    歲歲推開林時，大步朝外走去，她手掌攤開，地面上的一把電磁步槍如同被磁吸一般落入她掌心。

    特勤機動隊的武裝力量愈來愈多，直升機和浮空警車如蜂群一樣懸在半空，又同時跟著轎廂向上爬升。

    “你們，回去吧?！睔q歲對雙胞胎說。

    “你要去做什么？”林時大步跟上去，她卻已經(jīng)飛快地鎖上了門，隔著玻璃看著他們。

    林羽開槍把門鎖打爛，等他們來到走廊上，歲歲已經(jīng)站在建筑斷裂的邊緣了。

    她舉起一只手，瞬間萬物靜止，人群靜止，風也靜止，轎廂不帶一點慣性地停在高空，歲歲c凌亂的發(fā)絲和淚水凝固在空氣中。

    歲歲回頭看著追上來的雙胞胎，大腦里跳出蟲洞系統(tǒng)的警告。

    「系統(tǒng)提示：當前運算內(nèi)存不足，礦洞內(nèi)算力組溫度過高！警告，繼續(xù)運算將會……」

    “回去！”歲歲沒忍住，淚水奪眶而出，“難道要我開槍嗎？”

    “我要你和我們一起回去?！绷謺r說。

    “不要！”她尖叫起來，“mama在上面，我要救她！你們再靠近，我就從這里跳下去?！?/br>
    下一秒，她重啟時間，大批機動隊員和數(shù)臺無人機從他們之間穿過，再一晃眼，歲歲已經(jīng)不見了。

    “怎么回事，這個蟲洞一直就這么多BUG嗎？”楚一瑋握著沉重的實驗器械，在又開始上升的轎廂中驚恐地望來望去。

    “林時，四號調(diào)試員還需要多久才能完成任務(wù)？！”索圖里大吼。

    林時無可奈何，只好繼續(xù)拖延時間，他回復(fù)：“中校，我在等你們確認真正的星云代碼，否則任務(wù)很難進行下去?！?/br>
    “胡扯！都過去這么久了，就算把全實驗室的代碼都拷貝一份也該完成了！”

    “完成不了?！绷謺r按下心底的暴躁，切斷通話，他得去找歲歲。

    “我想到一個法子，”楚一瑋說，“干脆開最大火力把所有人都殺光，只剩朝暮一個，再慢慢處理，怎么樣？”

    林時和林羽被機動隊攔在外面無法靠近建筑斷裂處，林羽c正帶著歲歲c爬上一架空置的直升機，遠遠的，歲歲c望著他們遲疑了一下。

    接著，她朝他們奔過來。

    “她去哪了？”歲歲c問。

    林時咬著牙。

    “我不知道?！?/br>
    “不知道？”歲歲c發(fā)脾氣了，“她剛剛和你們一起呆在屋子里，為什么不見了？難道你們又想干什么壞事！”

    “當然不是！”林羽知道如果對歲歲c做什么事，自己的c版本一定會拼死保護，所以根本不敢動這位大小姐，只好語氣緩和一些：“直升機密鑰給我，我來駕駛。”

    “憑什么給你！”歲歲c睜大眼。

    “轎廂會升上太空，直升機和浮空車根本追不上?！绷钟鹫f，“必須強行截停?！?/br>
    “怎么和阿羽說的一樣……”

    “因為我是鏡子里的他，他也是鏡子里的我。歲歲也一樣，所以，你不用懷疑她是冒充者，她就是鏡子那頭的你?！绷钟鹨呀?jīng)朝林羽c伸出手，他會有的想法，林羽c在同樣場景下也會有，根本不難猜。

    因此剛才林羽c也想到了用直升機截停轎廂，歲歲c聽到林羽說同樣的話，勢必驚訝。

    林時若有所思。

    “如果你是她的話，我和林羽都不支持你參與進來，你會怎么做？”他問歲歲c。

    “爸爸讓我呆在地面等消息，可我更想自己去救媽咪?！?/br>
    林時挑眉，心底了然。

    “這么大的轎廂，一輛戰(zhàn)機不足以截停?！彼D(zhuǎn)頭對林羽c說，“我也要一臺。”

    “你們？”

    “我們和你們一樣，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軍事預(yù)備役。”林時說，“區(qū)別在于，我們可以死。但你們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換我們來吧，保護好歲歲?！?/br>
    他移開視線，盯著遠處一輛自己十分中意的浮空車。真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居然和歲歲一樣，開始把夢境里的人當成真實存在的生命。

    “空間站直梯怎么還沒有全域叫停？我剛剛看到一座小轎廂又升上去了！”機動隊隊長在朝著下屬大喊。

    他們一行人警覺地望向天空，303層上面是空間站出發(fā)層，隨著半個實驗室從建筑主體上脫離，出發(fā)層也被強力分為兩半，唯有一半留在建筑頂端，連接著數(shù)根鋼纜。

    而眼下，居然有空的小型轎廂從殘缺的出發(fā)層滑出，跟隨大轎廂加速上升中！

    “你們在地面用控制臺系統(tǒng)截停，我和林時去試物理攔截！歲歲一定在小轎廂里。”林羽已經(jīng)不想再等，接過林羽c的密鑰，如弦上之箭般沖出去。

    林時c把那臺浮空車的密鑰交給了林時。

    黑漆漆的夜空中，一臺戰(zhàn)機、一臺軍用浮空車轟鳴而起，滾滾氣浪向救援人員卷去。林時和林羽坐在各自的駕駛艙里，載具不約而同被拉成與地面垂直的角度，朝著上升的轎廂急追。

    夜風急速拂過。

    林時和林羽在頻段里一遍遍呼叫著歲歲的名字。

    城市的燈火離他們愈來愈遠，天際線逐漸縮小成泛著橙紅色的弧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