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踩在爆炸后的焦土上，身后白色的滅火泡沫迅速蓋過滾滾濃煙，賽事組同事搜尋歲歲和風田薰的下落，焦黑的殘片時不時從天花板墜落下來。

    他抬頭看到那些雷管。

    “阿羽，發(fā)生什么事了？”林時接通頻段。

    “不知道哪個蠢貨把真雷管帶到比賽現(xiàn)場，還安裝了一大堆。”林羽說，“剛才爆炸聲聽見了吧？我已經(jīng)到達現(xiàn)場，有兩名參賽者失蹤了?！?/br>
    林時把玩槍托的手不由得停了。

    “是公共頻段里不停呼叫的風田薰和歲歲嗎？”

    “是?！?/br>
    林時覺得心底有種古怪的慣性將情緒小小地揪起一塊。

    “我過來一起找?！绷謺r說著就要起身，被林羽攔了回去。

    “不必了，哥。他們就在這附近，沒有尸體就是逃出去了，我去巡查一下，一會給你消息?！?/br>
    “……”

    *

    “歲歲，你們還在嗎？賽事指揮中心要求你們接入公域頻段！拜托啊，給我回音吧！”

    太熙用手抵著額頭祈禱，她這人沒什么抗壓能力，更沒見過這樣焦灼的情形，就在她要摘耳機崩潰退出的時候，終于——

    “太熙，我是小薰……”

    “你們沒事吧？！”

    “我們沒被炸傷，但……沖擊波太強了，歲歲還沒醒……”

    “我們還要繼續(xù)比賽嗎？賽事組說你們最好去找醫(yī)療車，后續(xù)帶傷也會影響成績?！?/br>
    炸藥被子彈引爆時，小薰和歲歲已經(jīng)遠離現(xiàn)場，沿著枝干連滾帶爬地往對面建筑爬，可爬到一半爆炸就在他們頭頂發(fā)生了，小薰被墜落的石塊砸到，半天都沒蘇醒。

    等醒來時，發(fā)現(xiàn)歲歲和自己都躺在粗壯的枝節(jié)之中，腳下懸空幾百米，他冷汗倏起。

    他的腰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歲歲扣了安全扣，兩人之間連著纜繩，這大概是歲歲在昏迷前做的。

    “歲歲一定不會答應就這樣退出。”小薰決心要讓歲歲醒來一起參與決策。

    接著小薰接通賽事組頻段匯報坐標，只提出醫(yī)療援助請求，堅決不退賽。

    **

    “林羽中尉，兩名參賽者就在我們腳下叁層的位置，只不過……在建筑之間的樹干上！”

    他轉身朝坐標點走去。

    從爆炸點往下的確能看到雜亂的腳印，接著兩名參賽者看到伸進窗口的枝干，便匆忙爬上去，帶下很多干枯的葉子。林羽穩(wěn)穩(wěn)踩在枝干上，朝前走，兩個人果然躲在那上面。

    他蹲下身查看女孩的狀況，十小時前還冒冒失失地鉆來鉆去，現(xiàn)在老實了。一想到她被炸懵了，還挺好笑。

    林羽替她摘掉頭盔透氣，也好減輕她的負擔。她的頭發(fā)短短的，很扎手，側面還有一道古怪的疤，林羽將頭盔塞到小薰懷里，把歲歲抱起來。

    “林羽同學，我們——我們還沒決定退出比賽！要等歲歲醒過來再做決定?！?/br>
    林羽走在前面，下意識看懷里昏睡著的一張小臉。

    “她叫歲歲？”

    這個名字既不陌生，也不熟悉。林羽斷定自己不認識此人，但秉持著評審官工作準則，會把她帶到安全地方檢查狀況。

    “如果叁小時內她不醒過來，你們就自動退賽吧，這樣下去注定贏不了?！绷钟鹄潇o地建議道，“就你一個人行動，會被圍剿得很慘。”

    “叁小時就能決出第一名嗎？”小薰不甘心地反問。

    林羽沒接話。

    醫(yī)療艙臨時停放在某處高空平臺。清冷的月亮懸在窗外，小薰出去和太熙商量接下來的對策，而林羽，走不掉。

    他斷定歲歲在裝睡！剛才手還是垂下去的，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居然緊緊抓著他作戰(zhàn)服的綁帶，掰都掰不開。

    “醒了就別裝睡了?！绷钟鹑讨馓嵝阉?，可懷里的人哪有反應，臉色都不帶變一下地靠在他懷里。

    “中尉，把她放到醫(yī)療床上來?！避娽t(yī)說。

    “我——”林羽又是一陣掰。她的手摸著很軟，手勁卻大，他又不想把女孩子的手掰破皮。

    “……就這樣檢查吧?！迸α藥追昼?，林羽只好咬牙放棄。

    “幫我連接一下她的接口，我要看看健康數(shù)據(jù)，”軍醫(yī)拋過來一根線纜。

    林羽只好照做，結果發(fā)現(xiàn)歲歲的接口無法識別。

    “我的接口在更新呢，醫(yī)療署替我們購買了最新的精護3.0系統(tǒng)?！避娽t(yī)又拋過來一個轉接頭，“中尉，借你的轉接一下咯?！?/br>
    林羽只好忍受。他懷里抱著一個臟兮兮的，不省人事的“花癡”，手腕還用一根纜線和她連在一起。

    “還要檢查多久？”

    軍醫(yī)：“這個轉接頭讀取數(shù)據(jù)這么慢，大概30分鐘?！?/br>
    “……”

    檢查出來歲歲暈倒不醒的原因大概是低血糖，輸點葡萄糖就行。林羽也不能閑著，他得聽賽事組工作人員向他匯報爆炸現(xiàn)場處理后續(xù)，還要向上反映突發(fā)狀況，還有……林時。

    “哥？是我……人找到了，在輸液?！隳?？人質當?shù)恼媸情e啊，還沒有人找到你嗎？”林羽望向窗外，終于有點閑心和哥哥打趣，他們兩個一致認為這屆比賽的戰(zhàn)士水平不行，這么簡單的機制，比賽開始叁小時都沒人找到林時的坐標。

    林羽只想快點消磨掉十五分鐘，甚至沒注意懷里的人睫毛在微微顫動。

    “輸液完成了哦！這位戰(zhàn)士還沒蘇醒嗎？”軍醫(yī)把線纜拔掉，歲歲和林羽失去了連接。

    她下意識地松開手，睜眼正對上林羽隱隱不耐煩的神情，她好想念好想念的人，這個時候變得好陌生。

    歲歲想摸摸林羽的臉，他們分開的日子里，他和林時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呀?？闪钟鸷敛涣羟榈刈プ∷滞螅瑥娪驳赝路?。

    “醒了就別再動手動腳，我擁有判人出局的絕對權力喔?！绷钟鹇朴频卣f。

    歲歲有點不甘心，從他懷里坐起來時都想著能不能親到他一下，可林羽把臉別開，躲得很遠。

    她小心翼翼地問：“林羽中尉，我表現(xiàn)得怎么樣？”

    林羽勾起嘴角，沒有看她。

    “就戰(zhàn)士綜合表現(xiàn)來說，勉強合格?！?/br>
    她抿起嘴很不服氣。

    “哪里勉強合格了！我哪一步做的不好？你——你不許區(qū)別對待我！”

    “我哪有區(qū)別對待？”林羽看她炸毛，覺得逗她生氣比順應她高興有趣得多，“我又不認識你，難道只是為了吸引你注意刻意貶低你？嘖，你還不夠格。”

    歲歲低頭四下尋覓，找來一張紙巾和一支筆，“唰唰唰”幾下寫了一串數(shù)字，那是……林時的坐標！

    林羽反應不及，她已經(jīng)把紙巾攥成球塞進自己領口，又把拉鏈拉得老高。

    “你剛剛裝暈偷聽我們對話？”林羽瞥見轉接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方才連著轉接頭順藤摸瓜進入他的接口，那十五分鐘內，他和賽事組的對話，和林時的對話，完完整整被她聽了去！

    歲歲跳起來，一把搶回自己的「納米獵手」，退到平臺出口處，小薰見到隊友醒了，驚喜地在外拍門。歲歲好似沒聽見小薰狂喜的呼喚，以舉槍提防林羽的姿勢向后退。

    “中尉，兵不厭詐哦。”歲歲說這話時，眉眼滿是不服輸?shù)木髲?。她退到門邊，還把軍醫(yī)備用的機械羽翼取下來一并背在自己身后。

    林羽并沒有攔她的意思，越是這樣，這場沖刺賽還更有趣些。于是他起身朝她逼近，可越近，她眼里的倔意就越支撐不住。

    歲歲一手后伸擰開們，把機械翼丟給小薰。

    “組裝好，我們即刻出發(fā)。”

    小薰驚呆了。

    “隊長，我們去哪里？”他居然下意識地叫歲歲“隊長”！

    歲歲退到平臺上，起風了。

    林羽舉起一把手槍，一步步朝她逼過去，他在賭歲歲會開槍，他倒想看看她被逼急了是什么樣。

    “不許過來！”她尖叫一聲，感覺快哭了。

    “可我過來了，然后？”林羽挑釁道。他撥動充能輪盤，空包彈讓整支武器變得很輕，歲歲聽到輪盤的聲響，臉色是無以復加的絕望。

    “小薰，快！”歲歲回身瞬間，林羽的電磁標記子彈朝這里沖出，正正打在……小薰的左肩。

    戰(zhàn)士風田薰，淘汰。

    小薰都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似乎有點慶幸似的松口氣，把機械翼塞給歲歲。

    他擋到歲歲跟前，張開雙臂向林羽表示自己已退出比賽。

    “好啰，林羽，這是我第一次做你的手下敗將?！毙∞剐?，“以前還沒這個機會呢?！?/br>
    歲歲越過小薰的肩膀，最后看了林羽一眼。

    說話的瞬間，她已經(jīng)穿上機械翼，縱身從高樓平臺跳下。

    林羽放下槍，上前拍拍小薰。

    “現(xiàn)實戰(zhàn)爭就是這么殘酷。況且我放過你們，賽事組可不會放過我?！绷钟鹫f。

    “好吧……我懂?！毙∞固匠鲱^看歲歲的背影，長長的機械翼展開，她像一只鳥沖進無邊的夜。

    林羽凝視著那個影子越來越小，系統(tǒng)提示歲歲小隊又一次退出公共頻段，拒絕賽事組監(jiān)聽。

    他打開賽事組聯(lián)絡頻段。

    “組織，要求覆蓋全域頻段信號，有參賽選手躲避監(jiān)聽。”

    她又一次逃跑成功，似乎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