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4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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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攢了一肚子不滿,用力推開方杰明辦公室的門。 “砰”的一聲,頗有破門而入的氣勢。 方杰明喝一口咖啡,看上去心情不錯,這段時間此處都是他的臨時辦公室,所有腦部理療的儀器都大老遠從長江二區(qū)運到了這里。 “早,恢復得怎么樣?這次理療的時間會長一點哦?!?/br> “明知故問!”歲歲氣勢洶洶,“我問你,林時和阿羽去哪了?” 方杰明剛喝進嘴的咖啡一下子噴出來了。 “你——” “是不是很驚訝?驚訝我為什么還記得?!”歲歲叉起腰興師問罪,“你們覺得我是金金魚嘛,睡一覺就把事情都忘光?!?/br> “那么,歲歲同學,還記得你的頭發(fā)是怎么丟的嗎?”方杰明換個話術。 歲歲老老實實地搖頭:“不記得!” 他費解地找出手術團隊的主刀大夫,偷摸著編輯了一條信息:不是說三個人都做了記憶覆蓋嗎?歲歲怎么還記得?請回復! 很快他冷靜下來,把信息刪掉了。 歲歲緊接著問:“你知道我頭發(fā)是怎么丟的?” 方杰明快冒冷汗了:“不知道?!?/br> 她鄙夷地撅起嘴。 “騙人。不想說就不說吧,反正你們這些大人有很多事瞞著我呢?!?/br> 歲歲坐到真皮椅上,滿不在乎地嚼起口香糖。 “哈哈,我只是個醫(yī)生,你說的這些我都不了解哦。”方杰明開始替自己辯駁,歲歲本來已經(jīng)閉上眼準備接受治療了,現(xiàn)在又一臉狐疑地瞇起眼睛打量著他。 “我都知道你在騙人了?!睔q歲說,“我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你在外面看著呢!那是什么手術來著?在我腦袋上打針,疼死了!” “咳咳,咳咳,咳……” 方杰明又嗆住了,他別過頭瘋狂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和驚訝。 “你不是已經(jīng)麻醉了嗎?” “可我就是知道,看得清清楚楚的!”歲歲嘴上不饒人,但還是安靜了一會才重新開口:“所以,方醫(yī)生你一定知道林時和林羽去哪里了,對吧?” “我不知道。” 歲歲說:“那你幫我打聽一下?” 方杰明:“……” 然后整個理療過程,歲歲的嘴就沒停過。方杰明也很納悶,本來看著挺乖巧害羞的小女生,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話…… 歲歲還在說話,從國際局勢一直聊到療養(yǎng)院的餐廳。 “歲歲同學?安靜接受治療才能讓效果最大化哦。” “可是我覺得餐廳的速食湯口味更豐富一點,雖然嘗得出是用二十年前的老母雞熬成的,但是我們誰也沒親眼見過沒變異的老母雞,聽說雞和恐龍還是親戚呢,亞特蘭大有支球隊的標志就是大恐龍!嗷嗚嗷嗚——” 方杰明煩得開始抓頭發(fā):“我真的不關心速食湯和亞特蘭大第二球隊。” “方醫(yī)生你喜歡大恐龍嗎?” “我不感興趣!” 歲歲話鋒一轉(zhuǎn),飛快地接上:“哦!那我可以出院去找林時和林羽嗎?” “不可以!他們需要靜養(yǎng)——” 方杰明一下子變了臉色,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看到歲歲靠在椅子里,戴著滿頭電纜朝他飛了個得逞的小眼神。 當天下午,歲歲就帶著新室友金太熙溜出去了,兩個人戴著一紅一黑兩頂假發(fā)漫無目的地走在亞特蘭大霧蒙蒙的天橋上。 把金太熙騙出去一點也不難,只要告訴她要去找男模,找亞特蘭大最帥最貴的那一檔,這位化療N次還頑強活下來的年輕女人就會飛速換掉病號服,向歲歲介紹逃出療養(yǎng)院的八大捷徑。 這家療養(yǎng)院好就好在極其負責,病人只有在健康評級達到A 以后才可以自由出入,否則一律需要在后臺申請,經(jīng)審批后才可以短暫出院。 金太熙健康評級是B,歲歲是B 。審批需要三十六小時,歲歲等不了。 “哪有男模哪有男模啊!再不摸到男人的腹肌老娘要死了……”金太熙開始扯著嗓子哀嚎。 歲歲把把臉埋在城市俯瞰鏡里,沉重的鏡筒能夠讓她看到城區(qū)部分建筑,有上百層的高樓,頂樓機場和堤壩上的港口。 如果自己沒有變笨就好了,她心底懊惱,聽不見金太熙的牢sao。 如果沒有變笨,接入腕上借接口就可以連聯(lián)通超網(wǎng)快速檢索……如果林時和林羽也在亞特蘭大的話。 實在不行,找一臺算力強大的主機,坐在它前面用三天三夜去檢索整個綠洲的數(shù)據(jù)記錄……雖然會透支好不容易恢復的精力,可她沒有別的辦法。 她嘆了口氣,頭頂巨屏不斷播放著新聞畫面,播報聲響徹每一處角落。 “近日,朱利安家族公開表示中子洲蟲洞事故應以和平手段處理……為此該家族中在役的七名軍官已于三小時前抵達亞特蘭大參與聯(lián)席會議,自由聯(lián)邦發(fā)動戰(zhàn)爭的念頭一旦燃起就不會輕易熄滅……” 歲歲聞聲抬頭,看到一張還算熟悉的臉。少年古銅色臉蛋上再沒有以往的戲謔笑容,琥珀色的眼珠假體無神地閃爍著,一排加粗加厚的新聞字體沖出屏幕,以一種立體姿態(tài)投射在空氣中: 龍譜·朱利安(現(xiàn)役少校)。 歲歲轉(zhuǎn)頭去搖金太熙的胳膊:“喜不喜歡軍官系?喜不喜歡棕色皮膚卷發(fā)帥哥?” 金太熙拆了一根棒棒糖,刺激性成分讓她閉著眼打了個哆嗦。 “沒嘗過這口?!苯鹛跻部吹搅舜笃聊簧系闹炖采贍敚桓抑眯诺貑枤q歲:“這是我可以嘗的嗎?” 歲歲篤定地答:“只要你想,只要我能,走,我?guī)闳ヒ娝?!?/br> 金太熙沒跟上來,棒棒糖有致幻成分,但還沒顛到這個程度。她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冒星星了,頭頂大屏上的時政新聞也被亞裔性偶廣告畫面所取代。 “要找樂子就去找樂子的地方,你這么想見剛才這個男人,甚至不惜讓我?guī)闾映鰜恚撬褪悄隳莻€注銷ID芯片的‘男朋友’?” “他不是!”歲歲又慌又急,“可我真的真的需要見他一面,求求你陪我去。” 金太熙舔著棒棒糖不說話。她從小到大沒什么女生朋友,心里正瘋狂打鼓不知道怎么應對歲歲。 “我有很多很多錢,你想包一個,一百個男模我都可以幫你付賬單?!睔q歲見自己的小心思就要敗露,更加低聲下氣地求她。 “我不缺錢,不用你給我付?!苯鹛趺i上的脈搏控制器,心不在焉地打量眼前的女孩。 其實歲歲也挺可憐的,別看過敏那次她面對金太熙的無情嘲笑吼得那么兇,都是裝的。 金太熙聽護士說歲歲莫名其妙被剃光頭發(fā)還開了顱。才被人救出來丟在療養(yǎng)院里,想要找到曾經(jīng)親近的人也無可厚非吧。 “那你缺什么?”歲歲失落了一會會,眼神又明亮起來,“我知道了!你就缺這一口!” “……我在你眼里就這么膚淺嗎?”金太熙做了個惡劣的鬼臉,“我缺朋友,正經(jīng)的朋友?!?/br> “哈?”歲歲沒明白,“我們不是朋友嗎?” 金太熙居然被這話噎了一噎。 “我們不是室友嗎……” “也可以是朋友!對我來說,可以一起出來逛街的就是朋友?!睔q歲暫時忘掉自己的煩惱,她看著金太熙,“你還借我假發(fā)呢。” 金太熙好像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情感沖擊,以至于帶致幻成分的棒棒糖都不管用了。她知道那是歲歲在說話,而不是神經(jīng)幻覺憑空產(chǎn)生的內(nèi)容,因為她的幻覺從未如此熱烈過。 “我——我可不能讓朋友的煩惱持續(xù)超過三小時。”金太熙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臺詞,這來自于她最喜歡的熱血漫畫《電磁風暴:同伴集結號》。 歲歲顯然沒看過,所以沒懂這背后的笑點,只是熱切地望著金太熙。 “你負責檢索這家伙的具體坐標,我來想辦法?!苯鹛跽f完,便看到新朋友臉上露出了自己從未見過的笑容。 金太熙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