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瞎晃幾回，學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公園角落，樹蔭直舖，在他身上劃分出明暗有別的界線，我追隨杜瑄媞過去，她幾乎是小跑步奔上去的。

    「凱揚！」一個喊叫，接著一個飛撲，兩個通通被學長接個正著。

    「好啦，還有別人在，你冷靜一點?！顾矒岬暮逯爝呇幻黠@的笑意。

    「喔喔！」杜瑄媞站直，朝我招手，「這是我家學長，叫魏凱揚?！?/br>
    接著朝另一方解釋，「這是黎雪嫣，補習班認識的好朋友，跟我們同屆喔?！?/br>
    展開禮貌的微笑，我笑容婉約：「你好，又見面了?！?/br>
    「喔，是你。腳好點了嗎？」學長回以一笑，原本明亮的笑容收回客套的弧度。

    「好多了?！勾缴蠐P弧度不減，我笑彎了眼。

    他對她跟我的待遇，差別是如此大，想忽略都困難。心間傳來窒息般的悶感。

    突然，我想見上雷末禹一面，想看看他的臉，想感受他擁抱我的溫度。

    「那我們就先走囉?！箤W長伸出手。

    「再見。」語畢，我跟他們走往不同方向。

    回到家里，好久不見的戰(zhàn)爭再次展開。

    爸媽的爭執(zhí)聲像蟲鳴般在我腦袋內(nèi)炸開，引爆了一地導(dǎo)火線，能摔的媽摔了、能砸的爸砸了，我漸漸能理解為什么家里會越來越空曠的原因。

    「你又出去！又去找女人嗎？有沒有矜持，人家上次還找來家里嚷著要見你，丟不丟臉！」尖著嗓子的媽目紅如血。

    「那也不是我管得起的，人家的自由，我沒辦法?！拱蛛m然回得悠然，眉頭卻全皺在一塊。

    媽理智彷彿被怒火燃燒得無影無蹤，她激動吼道：「你怎么能把責任扔到別人頭上！」

    「你理智點行不行？」緩下嗓音，爸痛苦得一把抹上自己的臉。

    無法忍受無限輪回的脫序怒吼，在轉(zhuǎn)開房門門把前，我冷淡的落下一句：「離婚不就一切順利？」

    頓時安靜。

    爸媽寵我，自然沒對我大小聲過，以前不會，現(xiàn)在不會，以后更不會，我是這么想的，他們或許內(nèi)心都有一個疙瘩，認為虧欠我太多。

    所以我能無所欲為，只要我要，他們都會想盡辦法達成，卻不包括讓他們真心相愛。

    人心不是一張白紙黑字可以拘束，更不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就能牽引的。既然如此，擱下一切，兩人不再對對方牽絆，才會真正好過。

    霎時凝滯的空氣，比方才還更加沉重。三人各懷心事，默默無聲。

    「對不起。」沒抬眼看他們，我放棄進房門的想法，轉(zhuǎn)身，拎著鑰匙手機就破門而出。

    我是真心希望他們離婚的，雖然這很不孝，但是蹉跎比不愛還傷，兩人連相處都有困難，怎么有馀力度過馀生？

    手機嘟嘟聲傳來，雷末禹沒接。

    傳了封簡訊，我手指按壓鍵盤的力道特別用力，像是要把指甲鑲進去似的，玻璃保護貼發(fā)出「摳摳」聲。

    心下煩躁，我胡亂的街上漫步，走著走著，就來到曾經(jīng)的公園。

    路燈明明滅滅，許多飛蛾撲打上燈管的聲響驚擾了夜晚的寧靜，我跟何聿凡、顏盼情的斑駁歲月好一大半都在這里緩緩展開。夜很沉很深。

    許多回憶安靜時最常來造訪，打擾我的心如止水，輕輕捲走我的意識，一瞬間，我彷彿回到那個何聿凡陪著我的時刻，整座公園只剩我跟他和天空翩翩飛舞的白蝶，美好可愛的時光，我的淚全逃走了，他笑著，笑得天真動人。

    回不去了。

    我將臉埋進屈起的雙膝，雙手像擁抱浮木般緊緊環(huán)住雙腿。

    內(nèi)心的空洞，學長的笑什么時候能替我補齊呢？

    我想念何聿凡的笑，所以也想念學長的笑，然而，我兩樣都觸碰不到。

    黎雪嫣，你挺可憐的。

    忽地笑出，眼眶也濕了。

    我不想懦弱，現(xiàn)實跟過去卻全都在逼我低頭。

    「雪嫣?！?/br>
    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

    抬眸，裹著大衣的雷末禹邁步過來，他的腳踩在眼前地上的那刻，我的拳頭攥到最緊，最后不得不放開。

    「你低下來，太高了?！拱笏频?，我說。

    他很聽話，乖乖把身子放低，視線最終與我平齊。

    來不及過問為何他沒接電話卻出現(xiàn)，我雙手攬過他頸后，將他壓向我，腳下不穩(wěn)，雷末禹瘦長的身子跌在我懷里。

    他的鼻息縈繞在我耳際，大衣的柔軟好像包覆住我的四肢。

    其他男生我會抗拒，或許是因為他們的腦袋從來只想著從我身體上得到什么，但雷末禹不是，他跟童子紳比起肢體，更需要的是我的身分跟價值。

    女朋友的身分，跟舒緩他們寂寞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