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結(jié)局)
饑腸轆轆的桓玠是半夜爬墻走的,他趁著空檔去廚房偷了兩個雞蛋,又等到值守的下人打瞌睡才溜出府去。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只一條路能走,那就是帶著阿荷一起離開。 桓殷的宅邸處在近郊,為了盡快趕到叔父那里,桓玠無奈用隨身的玉佩換了一匹驢子,星夜趕路,生怕父親派人追來。 “荷娘呀荷娘,千萬等等我?!鄙砩系膫€沒好全,桓玠強忍著疼痛催趕驢子。 也是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天色微明的時候,桓玠頂著一張沒有精神的臉到了叔父的宅邸外。 “咦?小郎君,您怎么會來?還是這個時辰來?”桓府管事的看到桓玠這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阿荷...哦不,我是說姑母呢?”桓玠沒有參加桓瑛的婚禮,自然不知道她已經(jīng)出嫁了。 桓瑛歸寧省親在即,管事的以為小郎君是為了那事才來的,于是告訴他:“瑛姑娘,該改口稱太守夫人了,李夫人明日回門,小郎君若無急事,可在府里等候,奴才這就上報給司馬大人?!?/br> “姑母出閣了?”桓玠聽了這話才恍然大悟,“那她院里的那些人呢?” “小郎君何意?”管事的被問得有些迷糊,這小郎君不知瑛姑娘嫁人之事就算了,為何還要打聽她院里的仆婢?這實在是兩不相干的事。 “你不知道嗎?”桓玠沒空與他東拉西扯,揪著人衣襟強要他回答。 管事的一臉不知所措,只好交待道:“桐花院里的仆婢大都陪嫁了過去,那李府新置,也確實需要人手。” “李府在哪里?”桓玠松了松手,卻仍未完全松開。 “就在,就在朱雀街上,離這不遠?!惫苁碌脑捯粑绰?,就見桓玠騎了毛驢上路,“小郎君,您要去嗎?” 為今之計,先要找到阿荷的人,桓玠沒有管旁人的看法,趕著毛驢奔赴朱雀街。 沒遞拜帖就貿(mào)然登門,是一種相當(dāng)無禮的舉動,即便主家是自己未曾見過的姑父,桓玠此行也實在稱不上友好。 李府的門子并不認(rèn)識桓玠,見他騎了匹累極的毛驢,形貌出眾卻不修邊幅,又沒有拜帖,不敢輕易放他進去。 好在桓瑛遣了青蓮早起采買,桓玠這才終于被認(rèn)了出來,“小公子,你怎么來了?還弄成這樣?” “你…你是?”桓玠想起這婢女是姑母的身邊人,卻叫不出她的名字。 “公子貴人多忘事,奴婢是夫人身邊的青蓮。”青蓮笑著打了圓場,又問:“公子此番前來,是來拜訪夫人的嗎?” “是,我來拜見姑母,前陣子我病了沒去觀禮,實在過意不去,今天也來沾沾喜氣?!被斧d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儀容,說得煞有其事。 外男直接去見女主人,這是不合規(guī)矩的,不過桓玠是桓瑛的侄兒,李繆知曉了也不會多說什么。于是,青蓮引桓玠從小門入了李府后院,直接去了桓瑛的廳堂。 “夫人,你快瞧,誰來了!”青蓮提高了聲音,生怕院里人聽不到似的。 桓瑛還在修改之前擬好的禮單,和阿荷核對著歸寧省親的事宜,忽聽了青蓮的聲音,還奇怪她回的早,不料院里卻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玠兒?”桓瑛先是一喜,然后又打量起他的怪樣,“玠兒,你怎么搞成這樣?到底怎么了,大清早居然跑到我這來了?!?/br> 阿荷是慢一腳出來的,見到如此狼狽的桓玠,手里的禮單都握不住掉在了地上,“公子…” “阿荷,我來接你了?!被斧d眼里仿佛只剩了阿荷一人,真好,她還在等他。 這情意綿綿的對視,桓瑛都不忍打斷他們,可她又不能放任他們這樣的,“玠兒?” “姑母,請容侄兒直言。”桓玠忍住了想去牽阿荷手的欲望。 桓瑛以咳嗽聲打斷了他,屏退了以青蓮為首的下人,“青蓮,你們都下去吧,阿荷留下?!?/br> “侄兒心悅阿荷已久,還望姑母成全?!痹捠菍哥f的,桓玠的眼睛卻一時半刻也沒離開阿荷,被關(guān)禁閉的這些日子里,他閉上眼就能想到她,實在不是一句“思之如狂”就能概括的。 “玠兒,你糊涂啊!兄長知道你過來嗎?”看到桓玠憔悴的模樣,桓瑛知道他一定被折磨狠了,都這樣了還不肯放棄,定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了。 “侄兒沒法讓父親改主意了,這忤逆不孝的名頭算是坐實了。姑母,求您可憐可憐侄兒,把阿荷許了我吧!”桓玠甚至沒用“給”這個字眼,而是說了“許配”的“許”字。 哪家長輩不盼著點晚輩好呢?桓瑛以為桓玠是一時腦熱,待冷靜下來便會后悔,遂穩(wěn)了穩(wěn)他道:“玠兒,你們的事,姑母也略有耳聞,這樣吧,你先回去向阿兄服軟認(rèn)錯,等后邊風(fēng)頭過了,再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啊?!?/br> 阿荷也被桓玠此舉驚到了,聽了姑娘的話,不由長舒一口氣。 “不成的,姑母。”桓玠搖頭,突然跪了下來,“侄兒這回是逃出來的,元珂已經(jīng)教父親打死了,我這樣回去也是兇多吉少,再說了,阿荷她…” 虎毒尚且不食子,桓瑛不信兄長會對侄兒下死手,她想知道的是他的后半句話,“阿荷她怎么了?” “姑母,阿荷她已經(jīng)懷了侄兒的骨rou了?!闭f出這樣的話,桓玠已經(jīng)將自己的退路都給切斷了。 “什,什么?”桓瑛第一時間去看阿荷,只見她一邊搖頭,一邊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干脆直接問:“阿荷,這是真的嗎?” “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阿荷“撲”的一聲也跪下地來,磕著頭否認(rèn),卻又并不堅定。 “千真萬確的,姑母…若月份大了,阿荷,她在李府將再無容身之地呀!”桓玠其實是在虛張聲勢,他就是要賭姑母丟不起這個人。 桓瑛不知道該相信誰才好,作為桓玠的長輩,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讓阿荷把孩子打掉;作為阿荷的主子,她卻可憐這胡人出身的丫頭被男子欺侮至此。兩相權(quán)衡之下,她扶起了這兩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語重心長道:“罷,你們走吧,我最見不得愛別離…玠兒,你既打定主意,便不要后悔,叛出家門意味著什么,你要清楚。” “侄兒并非臨時起意,后果如何,自有我一力承擔(dān)?!惫γ撧D(zhuǎn)頭空,榮華富貴都作土?;斧d并不在乎那些虛名,他只想帶著阿荷遁入山林,從此不問世事,安心作畫。 “阿荷,你可愿跟玠兒走?”桓瑛最后問了一遍。 桓郎為了自己拋棄了一切,阿荷說不感動是假的,這份情意如此深重,迫使她放棄了思考,直言答應(yīng)道:“奴婢,奴婢肯的?!?/br> “好,好好,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也不多說什么了?!被哥c了點頭,“阿荷的身契還未入府庫造冊,我還能做回主,玠兒,一會我讓青蓮取了給你,千萬要放好,知道嗎?” “多謝姑母成全,多謝姑母?!被斧d的臉上這才有了笑意,伸手與阿荷十指相握。 送二人出府后,桓瑛望著他們的背影佇立良久,心想他們走了,也帶走了她心中的那只鳥兒。 **** 跑了一夜的毛驢,哪里還經(jīng)得起兩個人的重量,桓玠知道得讓它歇一歇,于是下來牽著它走,只留了阿荷一人坐它背上。 “公子,我們要去哪里?”阿荷知道公子的衣服下面滿是青紫,坐騎顛著只會更疼,于是由著他牽毛驢帶自己走。 “去天南地北…”桓玠也不知道去哪里,他只想離這里遠遠的,“去你的家鄉(xiāng)好不好?” “對了,阿荷,我還不知道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明明更親密的事都做了不下三回,桓玠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也不了解阿荷。 “我的家鄉(xiāng)?那是很久遠的事了,大約在現(xiàn)在魏國的地界吧…”南下逃難是阿荷的童年陰影,她永遠不會忘記被滅族的事,“我和爹娘都是達奚部的,以前的胡名喚作達奚合?!?/br> “達奚部?那不是被魏國皇帝滅族的部族嗎?阿荷,你都經(jīng)歷了什么?”桓玠剛在姑母面前都沒這么激動,這聽了阿荷不堪回首的往事,卻感同身受地落下了淚。 “桓郎,我不想說了,爹娘在天上也希望我好好的,我們不要去北方了,好不好?”阿荷給桓玠擦了擦眼淚,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桓玠點了點頭,看到阿荷的帕子是以前自己送她的,對她露出了一個微笑:“好,荷娘說去哪就去哪,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比誰對你都好!” “那我們的孩子呢?你就不對他好了?”阿荷假意摸了摸小腹。 “誒?真有了?”桓玠眨巴了幾下眼睛。 “哼,我不知道。”阿荷這話不是假的,她這個月的癸水已經(jīng)遲了好幾日了。 “沒事,荷娘,我們再努努力,總會有的?!被斧d的眼神從阿荷的小腹移到了她的胸口,他也很想念她的身體。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