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歲月靜好

    為了我往后的安寧生活著想，我決定在我的漪蘭宮前院召開一場說明會，一次打發(fā)掉那些對我壓抑不住如滔滔江水般崇拜之情的熱情粉絲們。

    參加的宮女人數(shù)遠比我預(yù)期中來得多，差點沒把漪蘭宮塞爆！更離譜的是，我甚至在其中發(fā)現(xiàn)幾位太監(jiān)……

    是怎樣！他們想成為鳳湘翊的男寵嗎？(重點是男寵也應(yīng)該是「正港」的男人吧！)

    我無語地站在臺階上，俯視底下黑壓壓的一片人群。想我當(dāng)皇帝時，好像也沒這么被熱烈擁戴過，這些人是都不用干活嗎？

    正所謂樹大招風(fēng)，我不禁擔(dān)心起這么大的陣仗會不會讓后宮其他的女人紅了眼，因而惹上風(fēng)波……但要是這件事沒好好解決，我還沒被人找碴之前，神經(jīng)就會先耗弱了！

    底下的聽眾手上還握著自己工作的用具，一看就知道是扔下做到一半的差事跑來的，正殷殷期盼地望著我，等著我傳授如何勾搭上皇上的秘訣，喔不，是分享我奮發(fā)通往璀璨人生的勵志故事！

    「本宮的事蹟想必你們都很清楚，今日就不再浪費唇舌了。本宮送你們四字箴言，只要謹記這四個字，要如本宮這般也不是不可能?！刮疑宰魍ｎD，目光掃向底下的宮女們(太監(jiān)自動被我忽略……)，她們很有默契地同時吞了吞口水，等待著我的話。

    「那四字就是──努力工作！」我朗聲說道，并不意外地看見她們傻眼的表情，又接著解釋?！赶氘?dāng)初，本宮在浣衣局洗衣洗到一雙手都脫了十層皮，冬天時甚至還會長寒瘡。但是本宮沒有放棄，不斷告訴自己『不努力就不會成功』，咬牙苦撐，努力工作，才有了今日這般成就！」我故意用戲劇化語氣搭配夸張的肢體動作唸著瞎掰的臺詞，還不時拿出手帕抹抹眼角彷彿在感嘆一路的辛酸。

    她們深深被我的情緒所感染，激動地點著頭，完全相信了我的鬼話。

    「所以，該干嘛干嘛去！好好監(jiān)守著自己的崗位，繼續(xù)跟著本宮是不會有前途的！」

    「謝漪妃娘娘指點！」她們幾乎是感激涕零地磕首叩謝，下一秒院子里已剩下漪蘭宮原先的宮女們。

    據(jù)說后來因為我今日的一番話，后宮宮人們的工作效率以驚人的速度直線飆升，倒也算是美事一樁……

    我滿意地伸伸懶腰，大口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

    真是一群可愛的笨蛋們！雖然我相信「不努力就不會成功」，但我更堅信「努力不一定會成功」?。∫菑膶m女變?yōu)殄鷭迥敲慈菀?，那干嘛還要選秀？直接從宮女里面挑選不就好了！況且鳳湘翊擁有那么多絕色麗質(zhì)的后宮佳麗，卻對她們沒半點興趣，他怎么會留意那些長相一般般，資質(zhì)一般般的宮女們？

    要不是我和他之間有著巧妙的機緣，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注意到我。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覺得能被他放在心里肯定是因為我上輩子衰到發(fā)票從沒中過半張，走在路上連一塊錢都撿不到，甚至人人有獎的抽獎也只抽到一包衛(wèi)生紙才換來的奇蹟福分！

    現(xiàn)在只能祝福她們「有夢最美，希望相隨」，剩下的都不關(guān)我的事！重要的是，從此我的人生又恢復(fù)了清靜，喔耶！

    我的臉上掛上了舒心的笑容，正準(zhǔn)備回寢宮補美容覺，卻見彩珠面有難色地朝我過來。

    順帶一提，鳳湘翊說有個熟悉的人伺候我他比較放心，便把彩珠調(diào)到我身邊，所以她如今是我漪蘭宮的大宮女。

    「怎么了？」我看她愁眉苦臉，疑惑地揚起眉問。

    「娘娘……儀鳳宮那里派人來請娘娘去一趟?！?/br>
    「皇后是嗎？」我嘆了一口氣。明日開始我才需要參與六宮請安之禮，皇后都還沒見到我，就急著要找我麻煩嗎？恐怕和我今日的高調(diào)表現(xiàn)脫不了關(guān)係吧！當(dāng)初是陳曦，今日總算也輪到我了……

    「娘娘，不如奴婢說娘娘身子不適，回絕了她們？」

    「我這樣子說身子不適誰相信？」我笑著搖搖頭。我來自于人人平等的現(xiàn)代社會，宮女對我來說是幫手而不是奴婢，現(xiàn)在我已不須顧忌皇帝該有的威嚴(yán)，在漪蘭宮里私下便用「我」自稱?！笡]關(guān)係，你告訴她們我換件衣裳，等會兒就過去?！?/br>
    我換了一襲鵝黃裙衫，袖口裙襬處皆繡有粉蝶，肩上搭了件月牙色素錦披帛，頭上未戴金釵步搖，只插上一支雕工細緻的翠玉芙蓉簪，簡單素雅卻不失身分。

    在這后宮里，低調(diào)才是王道！況且是「第一次」和「大老婆」見面，雖然我完全不關(guān)心那臭皇后看我順不順眼，但為了不給鳳湘翊添麻煩，我還是不得不扮演一個恭順謙卑的「受教」妃子。

    我走在前往儀鳳宮的路上，腦中不斷設(shè)想著待會兒將會上演的情節(jié)。要是臭皇后給我臉色看，我便大人有大量，忍她一次！想想之前把她當(dāng)空氣晾了這么久，害她可悲到非要「不小心」落進池里才會被注意，受她些氣也是合理的！

    但若是她像之前對待陳曦一樣把我叫過去當(dāng)眾羞辱，我是絕對不會傻傻不吭聲的！乾脆讓彩珠偷偷去喚陳曦過來，我們一起揪光臭皇后的頭發(fā)！

    呃，不行！這樣事情就鬧大了，說好不給鳳湘翊製造麻煩的……可要是她也叫我去靜心堂抄那什么鬼心經(jīng)一百遍一千遍，我真要照做？絕不！太窩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現(xiàn)在給她幾分顏色將來一定會在我頭上開染坊！

    唉……到底該怎么做才好？后宮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苦惱之際，儀鳳宮已出現(xiàn)在眼前。我深吸一口氣讓心情平靜下來，等待著宮人通傳。

    不一會兒宮女便出來示意我進去，我扶了扶發(fā)簪，確認全身裝扮都穩(wěn)妥后，對正欲攙扶我的彩珠輕輕擺了擺手，自己提了裙襬走進去。我總是不明白那些妃嬪們明明好手好腳，為什么非得要人攙扶才能走路？

    一進到前廳，就看見皇后端坐在主位上，慢慢地喝著茶。她一身石榴紅華麗宮裝，頭戴只有皇后才能配戴的鳳釵，高貴端莊，端得是皇后風(fēng)范！但那張美麗的臉龐上神情淡淡的，甚至還有幾分哀愁，對于一個即將教訓(xùn)小妾的大老婆來說，她這種表情似乎不夠威嚴(yán)……

    不對！我到底在做什么？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思替別人擔(dān)心氣勢夠不夠？人家那說不定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更可怕！想我前輩子當(dāng)社長的時候，也沒少應(yīng)付過機車的教官們，等等就見招拆招吧！

    我咬咬牙，屈膝一福。「嬪妾參見皇后娘娘?！?/br>
    「meimei快起來吧?！故俏已刍藛?？當(dāng)我抬起頭時，竟看見她對我親切一笑。難道她想來招「笑里藏刀」？

    我暫且壓下心中的疑惑，緩緩起身?！钢x皇后娘娘?！?/br>
    「漪妃meimei坐吧?！顾直攘吮茸笙率滓粡堃巫樱缓筠D(zhuǎn)頭對站在她一旁的大宮女緋紅吩咐道：「賜茶?！?/br>
    我安靜地坐在位子上等著皇后先開口，無聊期間偷偷打量起之前從沒認真細看過的儀鳳宮。

    果然皇后殿就是不一樣?。”绕鹞夷卿籼m宮華貴氣派得多了！不過總覺得有著一股說不清的冷清，再加上廳里燃著的縷縷檀香，怎么讓我有種置身在……佛堂的錯覺。還是我的漪蘭宮好，雖然不大，卻很溫馨！

    「今日找meimei過來，是為交代meimei幾件事?！沟鹊芥碳t將茶送上來之后，皇后語氣溫和地打破了沉默。

    我正要端茶的手一頓。她終于要「交代」事情了嗎？「娘娘儘管吩咐?！刮沂栈厥?，和順地朝她一頷首。

    「meimei突然被冊封，本宮是有些意外的，不過meimei侍奉皇上也有一段時日，受到皇上垂青倒也不是什么奇怪事?！顾瓜卵劬?，眼角眉梢流露出淡淡的傷神?！改阋仓溃噬虾鸵酝煌?，總是忙于朝政，很少踏足后宮，就算有也多是去嫻妃那兒?！?/br>
    我在心里心虛了一把。那個無情的皇上……好像是我。

    「本以為皇上不會再納新人了，誰知……總之，你跟在皇上身邊伺候了好一陣子，皇上的脾性喜好想來是比本宮清楚，你好生伺候著皇上，讓皇上可以消除政務(wù)帶來的疲勞，這是身為后宮女人的職責(zé)。其他meimei們本宮會多加囑咐，不會讓她們?yōu)殡y你的！你跟著皇上多時，也知道皇上對本宮……唉，本宮也只能盡力打理好這后宮，討皇上歡心卻是心有馀而力不足。meimei肯定是極得皇上喜愛才會直接冊封妃位，希望meimei能代替本宮待在皇上身邊，提醒皇上不要過于勞累，要是能盡快替皇上開枝散葉那就更好了……」

    她最后那句令人臉紅心跳的話我已無暇反應(yīng)，因為我的腦袋里彷彿有無數(shù)顆原子彈同時炸開！

    天??！原來我不只眼花，現(xiàn)在耳朵也出了問題了嗎？這到底是在演哪一齣？！

    她一副看破紅塵的語氣，讓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等會兒就要遁入空門？她究竟是打算改走悲情路線博取我的同情，還是自上次落水我答應(yīng)陪她一同賞荷后，她便打開心結(jié)不再執(zhí)著，認為這樣的日子已然足夠？

    不管她是處心積慮還是就此看開，她的話很顯然地起了效用。我的良心不允許我霸佔著「姐妹們」的老公不放，讓她們白白辜負了大好青春，因此之后在漪蘭宮里便時常出現(xiàn)這樣的對話……

    我：「你怎么又來了？前日不是才來過？」

    翊：「我想你了……」

    我：「不行！你去如妃那里好了，或是惠貴嬪也可以。啊！你是不是很久沒去找皇后了？人家打理后宮很辛苦，要多去關(guān)心她！」

    翊：「十五再去儀鳳宮就行了……哪有你這種老把夫君推給別人的妻子？」

    我：「你以為我愿意嗎？而且那些人也都是你的妻子好不好！她們這樣被你冷落很可憐耶！又不能再嫁，一輩子都得跟你耗在這里！」

    翊：「你都不會吃醋嗎？該不會已經(jīng)變心了吧！」

    我：「對~我改變性向喜歡陳曦了。」

    翊：「……」

    我：「神經(jīng)！你還真信了？放心！我知道你的心在這里，那就夠了！我不是說過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翊：「可是我白天忙著應(yīng)付朝臣，晚上又得在那些女人面前作戲，你都不知道有多累！」

    我：「乖！忍著點！這是你欠人家的。況且花了老百姓的稅錢買那些首飾衣裳打扮卻沒人看，不是很不符合經(jīng)濟效益嗎？」

    翊：「那你自己去看好了……」

    我：「別鬧孩子脾氣，快去快去！唔……」

    于是，每次對話便在某人狠狠蹂躪我的唇作為補償后，一臉不情愿地離去下結(jié)束了。

    其實把鳳湘翊往別的女人身邊送去，我的心里怎么可能好受？但他是君，我是妃，我不可能要求他只有我一個女人。既然逃不掉，就只能坦然接受。況且知道他是愛我的，我就該滿足了！貪心更多，反而會失去更多！

    更重要的是，每次他用那老招術(shù)「放倒」那些妃嬪后，便又會偷偷回到漪蘭宮，擁著我入睡。相較之下，我已是幸福多了，還有什么好抱怨的？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幸福地過去了，在鳳湘翊基于我的逼迫不得不去各宮「泡茶純聊天」下，后宮始終維持著微妙的平衡。檯面下有什么暗潮涌動我是不清楚，不過表面上看來倒是一派和諧。

    鳳湘翊接掌朝政后接連推出許多新穎的利民改革，卻不會粗糙躁進，讓百姓們一下子適應(yīng)不良，連那些一向愛支支歪歪的守舊派大臣們也難得沒有出聲反對，許是被鳳湘翊的魄力所震懾住了！

    鳳凰王朝當(dāng)今皇上的鋒芒算是在此刻完全展露，百姓們不因前后差異太大而感到奇怪，反而認為他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連連拜謝上天給他們帶來了一位千古明君。

    鳳湘翊也時常把我叫去御書房，給他提供一些「我們家鄉(xiāng)人」的意見。我曾問他讓后宮干政不怕被人說是昏君？他卻回我昏君又不是沒當(dāng)過，為了鳳凰王朝的未來，他不介意再當(dāng)一回！

    我就這樣陪伴在他身邊，見證他將鳳凰王朝推向一個嶄新的里程碑。這時的我還不知道，等到他一手打造的全新鳳凰王朝到達燦爛巔峰時，我卻是無緣與他一同欣賞這成果了……

    轉(zhuǎn)眼已是深秋，我佇立在漪蘭宮前院，抬頭望著院里楓樹上火紅的楓葉，不由得回憶起和鳳湘翊交換的那個夜晚，天狼湖畔的楓樹景色亦是極美……

    秋風(fēng)拂過臉頰，吹起了我?guī)卓|發(fā)絲，帶著絲絲涼意，卻令人舒服。楓葉紛紛落下，下起了絢麗唯美的楓葉雨。

    真美……我在心里輕嘆著。

    「怎么又站在院子里了？也不怕著涼?！股砗髠鱽硎煜さ臏睾蜕ひ?，接著一件披風(fēng)落到了我身上。

    我回頭對他明媚一笑?！钢滥阋^來，就出來等你了。」

    「下次在屋里等就好，要是生病了我會擔(dān)心的?！顾麖谋澈髮⑽逸p輕擁進懷里，用他的體溫溫暖著我微涼的身子。

    「嗯?！刮以谒麘牙稂c點頭，止不住臉上的笑意。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曾在電視上看過的一句話，拿來形容現(xiàn)在的生活正好貼切。

    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