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六)鳳凰第一劍

    「主子，這樣出宮真的好嗎？」湛燿瞳一臉為難地盤踞在梧桐樹枝干的一角，濃密的枝葉巧妙地遮擋住他的身影。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广紤醒鎏稍谛鄙戏街Ω缮系镍P湘翊調(diào)皮地挑了挑狹長的丹鳳眼，嘴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那瞬間，時間彷彿為永遠保留住這攝人心魄的美麗而靜止，滿樹淺紫色的梧桐花相形失色。

    湛燿瞳不由得怔了一下。雖然從小看著主子長大，但每看一次，還是覺得主子實在是美得……不可理喻！

    他重整思緒，再次堅定地說道：「可是現(xiàn)在是白天，主子以往都是夜晚……」

    「放心！沒有人會去注意一位無用的皇子?！锅P湘翊宛如樹鶯輕啼的清亮嗓音中略帶自嘲。他闔起雙眼，蝶翼一般纖長的睫毛掩住了那雙鳳眸里的無限風(fēng)華。

    陽光從樹梢的縫隙灑下，映得那張玉白色的臉龐更加明麗透亮。他一派悠間地用手枕著頭，修長的腿微屈。寬廣的袍袖垂下枝頭，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微微飄動。梧桐花飄落在他素白的袍衫上，彷彿為之印上淡紫色的素雅花紋。

    十五歲的鳳湘翊漸脫稚嫩之氣，五官出脫得越發(fā)精緻，尤其是一雙鳳眼更添魅惑之色，一個眼神波動，足以讓人心神蕩漾！

    宮里那些年輕宮女每次見到這位二皇子殿下，總是無一例外地駐足讚嘆，卻也無比惋惜──因為這樣絕艷的一個人兒，是個白癡！

    「燿瞳……我難得擁有像這樣不必偽裝自己的機會，你就別再嘮叨了！」感覺到待在下方的人依舊不放心，他的唇邊逸出一絲無奈的嘆息。

    「是?！拐繝d瞳終是點點頭。他什么時候違逆過主子的話了？

    湛藍的眼瞳轉(zhuǎn)而望向樹下。相對于樹上恬淡的氛圍，底下可說是熱鬧滾滾！

    「你們鳳凰王朝都沒個像樣的人了嗎？」擂臺上的大漢將敗下陣來的對手狠狠往地上一摔，氣焰囂張地對著臺下的觀眾喊道。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各路英雄豪杰聚集此地，就為了爭奪「鳳凰第一」的稱號。

    比武進行到現(xiàn)在，鋒頭卻是盡被這自稱來自天羅國威武門的大漢搶了去，一連擊敗了五位對手！擂臺下的群眾們因為他猖狂的語氣氣得紛紛攥緊拳頭，卻是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有信心上臺挑戰(zhàn)。

    「我來！」終于，一個青衣男子躍上舞臺。他自信滿滿地朝著大漢一抱拳?！冈谙虑嘁伦诤鸀?，今日要在眾位好漢面前證明兄臺方才的話簡直是一派胡言！」

    「好！」

    「那不是青衣宗大弟子？一定能扳回一城！」

    「加油！」

    臺下觀眾熱烈喝采助陣，卻沒想到那胡瀾竟是人如其名──「唬爛」！

    他空有漂亮招式，卻沒有什么實際威力。不出五招，已被大漢打得七葷八素，最后求饒著逃下臺去。

    「哈！氣勢不錯，卻只有這點程度？」大漢鄙夷地扠著腰。「我看鳳凰王朝也就盡是些三腳貓，還是早早把那『鳳凰第一』的封號給了老子，省得繼續(xù)丟人現(xiàn)眼！」

    群眾被他囂張的話語激得更加氣憤難耐，但技不如人畢竟是事實，他們也只能抑鬱地低罵著讓鳳凰王朝武林丟盡顏面的胡瀾。

    樹上閉目養(yǎng)神的鳳湘翊將底下的一切盡收耳里。

    他緩緩睜開眼，鳳眸掃向擂臺上鼻孔簡直要朝天的大漢?！笭d瞳，如果放任鳳凰王朝被人如此輕視，我豈不是愧對了『鳳』這個姓？」

    湛燿瞳詫異地抬起頭看他。雖然那從天羅國來的大漢狂妄的態(tài)度亦讓他很不爽，但這是江湖上的事，他們宮廷之人不便插手。

    然而看見鳳湘翊臉上隱隱的殺氣，他知道他是認真的。「主子請……」

    「放心！只是和他玩一回，不會有危險的！」語畢，人已輕巧落地。

    湛燿瞳有些無語地望著臺上那高貴孤潔的白色人影，輕輕嘆了口氣。他剛剛其實想說的不是「主子請小心！」，而是「主子請手下留情！」……

    「你是哪個門派的？」大漢問道，目光一邊上下打量著已戴上白紗帽的鳳湘翊?？催@纖瘦的身形，感覺連握劍都有問題，怎么看都不像是練武的料！

    「沒有門派?！锅P湘翊簡單俐落的一句話，頓時讓在場眾人為之譁然。

    「沒有門派的半調(diào)子也敢來挑戰(zhàn)？」

    「可不是！不過他會不會就是那個這兩年來解決無數(shù)頭痛人物的神秘人？但江湖上戴白紗帽的人也不是只有一個，應(yīng)該不可能是他吧！」

    不理會擂臺下的議論聲，大漢雙手環(huán)胸冷哼著?！感∽?，你多大了？看你這發(fā)育不完全的模樣，跟人家比什么武？還是快回家去！」

    鳳湘翊沒有動怒，他只是靜靜地站著，淡淡而優(yōu)雅地吐出兩個字?！甘濉！?/br>
    全場立時變得鴉雀無聲，過了片刻，一聲又一聲絕望的嘆息聲才紛紛響起。

    大漢先是驚地說不出半句話來，隨后便是輕蔑地哈哈大笑。「乳臭未乾的小子，這里不是玩樂的地方！快快回去免得到時候被打得痛哭流涕！」

    鳳湘翊依舊是淡然地佇立著，被白紗遮掩住的鳳眸微瞇，他平靜的語調(diào)中卻是透著危險的氣息?！改悄悴挛疫@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會在幾招之內(nèi)把你解決？」他緩緩抬起右手，伸開了五根青蔥玉指。

    大漢見狀立即火冒三丈?！肝逭?？你這小子還沒搞清楚狀況嗎？」

    鳳湘翊不語，卻是搖了搖頭，慢慢地收起一根根指頭，最后只留下一根纖長優(yōu)美的食指。

    臺下響起一片整齊的抽氣聲。大漢氣紅了眼，提起重鎚就朝鳳湘翊奔去?！咐献右獨⒘四?！」

    當大漢殺氣騰騰地到達鳳湘翊面前時，他忽地停下了腳步，然后，向鳳湘翊的身側(cè)倒去。

    沒有人看見鳳湘翊是什么時候出的手，更遑論招式，一場對決就這樣，結(jié)束了。

    只見鳳湘翊仍舊站在原地，寬闊衣袖飄動，白紗帽在微風(fēng)吹拂下微微晃動，偶爾掀起一角，隱約露出頸項間一抹誘人的細白。

    他飄逸俊雅若謫仙，但那渾身散發(fā)的強大氣勢卻讓人不自覺仰望，敬畏地仰望！

    鳳湘翊本想著事情已辦完，正欲下臺離去，卻被身后的人叫住。「小兄弟，有沒有興趣和在下切磋？」

    他轉(zhuǎn)身一看，一位身著褐衣的中年男子正對他揚起笑容。他認得這個人，去年的鳳凰第一。

    唉……本來今日只是想觀戰(zhàn)看個熱鬧，怎么平白多出這么多事？但若是拒絕，就等于是不給這個人面子吧！

    鳳湘翊只能無奈地一抱拳。「承讓了?！?/br>
    雙方從劍鞘中抽出各自的劍。褐衣男子閉眼凝神，睜開眼的那一刻，鳳湘翊卻已攻了上來。

    他的功夫是從軍隊訓(xùn)練和太子習(xí)武時偷看來的，自己再加以研究改良，那是用來自保和戰(zhàn)場殺敵的武功！在戰(zhàn)場上周圍都是敵人，誰還在那里跟你凝氣于劍，唸什么招式？因此鳳湘翊不要求華麗招式，而是速度、精確性，在敵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就予以一擊斃命！

    褐衣男子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突然，匆忙提劍抵御。但鳳湘翊的攻勢越來越猛烈，速度越來越快，雖然看似亂無章法，卻招招直指要害，害得他這個去年的「鳳凰第一劍」只能一味防守，而且是狼狽防守，因為他猜不到他的下一招會是什么，他從沒有見識過這一類劍法！

    儘管鳳湘翊并未使出任何絢麗壯闊的劍招，但他運劍時的畫面卻有著令人窒息的美！

    他素白衣袂翻飛，梧桐花隨著疾風(fēng)灑落，下起了淡紫色的雨，時而飄灑在他的身上。他的專注、他的憂鬱、他的不甘、他的渴望在此刻一併爆發(fā)出來，彷彿被禁錮千年的劍仙，哀痛卻絕麗地證明自己的存在！

    「鏘！」二十招過后，一把劍飛了出去，最后凄涼地插在擂臺的一角。

    鳳湘翊將架在男子脖子上的劍收回劍鞘，抱拳行禮后準備離開，男子卻叫住了他?！感⌒值芊欠驳膭πg(shù)實在讓在下自嘆弗如！敢問小兄弟尊姓大名？」

    鳳相翊抬起頭，正好望見一樹的淡紫?！妇徒形嗤┌?。」他微微一笑，人已消失在擂臺上。

    這場決斗過后，梧桐便成了「鳳凰第一劍」，并且以不斷精進的劍法，一連四年都穩(wěn)穩(wěn)保有這名號。

    然而四年后，梧桐竟如同銷聲匿跡般，江湖上再找不到他一點蹤跡。

    至始至終，無人知曉他從哪里來，也無人見過他的長相，徒留江湖上一頁最為神秘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