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拖拉機遠去，慕虹終將她的目的告訴了苗紅：「我在車站的地圖上看到了這個私人機場?，F(xiàn)在，我打算偷一架飛機。」

    「但那個人說冬天這里沒有人呀，你能確定還有飛機在這里嗎？而且我們開飛機去哪里？你知道我們要去哪里嗎？」苗紅只感到寒冷。

    慕虹拉了拉被鐵鏈拴住的柵欄門，皺了皺眉頭。這樣的高度她自己翻過去沒什么問題，但她不認為苗紅有這樣的能力，寒冷的金屬抓住一下都會感到有如被凍傷般的疼痛。

    苗紅站在原地，身體不自覺地輕微顫抖著，原本凍紅的臉頰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血色，變得青白。慕虹看著女孩兒的樣子只感到揪心，她清楚那是低體溫癥的徵兆。慕虹搜索著周圍做出決定，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牢牢裹住苗紅，攙扶著她躲進一片厚實高挺的葦草中，一再囑咐：「蹲下，堅持住，我去想辦法把這鎖打開，很快就回來。記住，堅持住，很快就回來?！?/br>
    慕虹翻過柵欄往機庫跑去，踹開門，她只想找把鉗子。當(dāng)看到兩架固定翼飛機停在里面時，至少她的心踏實了許多。地勤總不會缺少維修工具，慕虹翻出一把鉗子轉(zhuǎn)身匆匆跑回柵欄，鉗斷栓住門的鎖鏈?？粗自诓荻庵姓释貋淼难凵?，慕虹只感到自己已經(jīng)控制不住眼淚。

    反而苗紅卻笑了出來，從她那發(fā)紫的嘴脣顫顫巍巍說出來幾個音：「我很聽話地堅持著?！?/br>
    慕虹抱起、背起苗紅往機庫跑，打開辦公室的門，卻發(fā)現(xiàn)整個機庫沒有通電，空調(diào)電暖氣都無法使用。她急了，根本不知道機庫的電源總閘會在哪里，卻一味想著怎么樣能讓苗紅儘快暖和起來。

    「喂。不用著急，我沒什么事的。這里沒有風(fēng)，不再冷了?！?/br>
    慕虹煩亂的心被一句話而改變，她靜下來，思索著，讓自己的想法重新變得有序。這本應(yīng)該是她正常的處事狀態(tài)，置身事外般有條不紊。她知道愛上一個人，將這個人作為自己的一切之后，會讓自己完全身陷其中，無從自拔，失去判斷。而這一慕虹總堅持著的旁觀者角色，她已經(jīng)不再想繼續(xù)，她只想成為這女孩兒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是此時她需要重新回到以前的狀態(tài)。

    慕虹開始仔細盤查機庫內(nèi)的設(shè)施，這讓她很容易的找到電源總閘。打開電暖器將它擺放在苗紅身邊，看了看飲水機開始燒熱水，慕虹依然要確定這個總是缺乏常識保護自己的姑娘有沒有被凍傷。

    周遭變得暖和了，厚實的衣服反而開始成為阻隔溫暖的障礙，不再縮成一團的苗紅很配合地脫去了外衣，看著慕虹蹲在地上脫去自己的鞋和襪子。

    「看了吧！我說了沒事的。你并不用過分擔(dān)心我的?！?/br>
    喝上熱水，兩人漸漸恢復(fù)到正常的體溫。發(fā)現(xiàn)的各種速食放進微波爐里加熱，兩人得到了所有必需的滿足。緊閉的房門將熱量保存在這間地勤辦公室里，而機庫的其他地方依然是寒冷的，冬季的太陽也正努力想鑽回地平線后。慕虹不再打算著急去檢查飛機的狀況，她只想與自己深愛的女孩兒舒舒服服相互陪伴著度過這一晚。

    而這一夜卻註定是單調(diào)漫長的。地勤辦公室并不是很大，幾張辦公桌上除了電腦外也再無其他特別的東西。然而慕虹并不允許苗紅拿這些顯然有網(wǎng)絡(luò)連通的電腦來解悶。她的解釋與定期重置手機的解釋一樣：「cao作習(xí)慣也可以用來確認人的身份?！?/br>
    「那么連聽歌都不行了？」這讓苗紅感到失望至極，但很快發(fā)現(xiàn)的老式cd隨身聽又讓她喜出望外。雖然并沒有多少唱片可供選擇，不過苗紅已經(jīng)很滿足。不需要再聽回盪在機庫里的單調(diào)卻有點嚇人的風(fēng)的轟鳴，苗紅認為已經(jīng)足夠。

    然而單調(diào)終將還會成為主旋律，兩人擠在沙發(fā)上睡去。在半夜里的兩次被弄醒之后，苗紅被辦公室外的各種聲音徹底吵醒。隔著窗戶，她看到慕虹正在檢查一架飛機，她并不知道這項工作具體的步驟，只看到女人的手是臟的，臉上則滿是汗珠。

    苗紅走出辦公室，內(nèi)外的溫差再次使她有點措手不及。她走向那個專心致志的女人：「看你這滿頭大汗的樣子，還以為季節(jié)錯亂了?！?/br>
    慕虹用乾凈的手背撫過苗紅略顯凌亂的頭發(fā)：「但手還是挺冷的。」她故意將滿是機油的手指點向女孩有些蒼白粗糙的臉頰，在臉蛋上留下一條淡淡的灰色印記。

    苗紅撒嬌道：「這種油是不能用來抹臉的?！顾蛄艘话巡⒉惶寐劦臋C油，看向那架前置引擎蓋敞開著的飛機：「這飛機能飛嗎？」

    「所以我把它仔細檢查了一遍?！鼓胶缱テ鹉ú疾恋羰稚系挠停瑢⒁嫔w鎖死。她略帶自豪地說：「好了，完工?！?/br>
    可這卻加重了苗紅的擔(dān)心：「前兩天掉到沙漠里的事情我還心有馀悸呢！我怕我患上了飛機恐懼癥?！?/br>
    慕虹的眼神專注起來：「我的檢查很仔細。」她跑去水池，在冰冷的水中快速洗乾凈手，再跑回苗紅身邊：「我已經(jīng)把情況匯報給了它，它也返回了路線安排?！?/br>
    苗紅早已不關(guān)心什么路線安排，她知道這并不是聽天由命的感覺，也不是絕對的信任，而是一種對自己的未來冷漠的不關(guān)心。她用最簡短的語氣回應(yīng)著，卻不再聽慕虹具體說了些什么，或者只是聽從著要求機械地完成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比如把包收拾好。

    「北半球？好遠呀！」苗紅知道這架飛機也只是中轉(zhuǎn)。

    輕型飛機的噪音極大，苗紅聽從指令戴上那個笨重的耳機，躲避陽光的眼睛望著慕虹熟練的駕駛。積雪的跑道并不會對這樣的慢速飛機造成影響，輕盈卻又單薄的身體很快升向天空。機庫變小了，跑到變小了，圍欄看不到了，大山的輪廓遠了，苗紅感到自己又一次體會了離開家的感覺。而慕虹只希望之后的旅程會一帆風(fēng)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