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對鏡:陰陽蓮花尊
這里是峭壁千尺的山壁,時間的風沙將此地蝕刻的斷岸千尺,然而,自北朝以來,在這高聳的石壁上,卻有開鑿許多人為的洞xue,有些是作為供奉佛像的神龕、有些則是墓xue,但隨著時光的荏苒卻都風化淹沒。 幽暗的洞xue內瞬間明亮,只見蘭流蘇輕挪蓮步,隨著右手一抬,熒熒鬼火分至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位,她捧著一個長型板箱子端坐中央,上頭還貼著河北省文物局的封條,但這封條對她來說一點威脅也沒有,打從她會跑會跳,便是個厲害的盜賊,偷遍大江南北,別說小小的文物局,連禁地古墓都不放在眼里。 接著她將四角擲出小錐般的檀香,中間擺放著狻狔形狀的香爐,這是阿伽羅香,一種松脂固化后凝結而成后,再加工製作的香料,在古代可代替黃金做為貨幣,足見其珍稀。 但這可不是這阿伽羅香價值連城之處,阿伽羅香具有法力,配合施咒者的法力,可cao控鬼神、穿越陰陽。 先打開箱子取出蓮花尊,亮光軟綢包裹的密密實實,像個沉睡千年的樓蘭新娘,撥開水綠色綢布后,仔細看了一眼,這蓮花尊可真是極品呀!雖然經(jīng)歷過千年時光,瓶身依舊通透如翠玉,觸肌生涼,但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并非蓮花尊本身的古物價值,而是蓮花尊既有守護亡者魂魄的功能,因此,她要喚醒亡魂,繼而得到自己所要之物。 再將羊皮袋中盤蓋取出,比對了一下,??!難怪,難怪之前怎么召喚都無法召喚出沉眠的魂魄,原來是瓶蓋弄混了,不過這也難怪,原本這就是一對蓮花尊,因此除了製作工匠最知曉原本的擺放外,外人一時粗疏烏焉成馬,也是正常的,只是蓮花尊瓶蓋與與本體的關係,就如同精心設計的保險箱密碼鎖,必須所有細部都核對完成后,才能開啟冥界的路徑。 將原本的瓷蓋取下,取出今早才得到的瓶蓋,啊!這瓶蓋微微果然有一圈八個小字,對應瓶底的小字,沒錯,果然是同一體,此事會順利進行真是太好了,沒說準,接著,她就能盜到自己要的祕寶了。 當然,這還要感謝那名重瞳。 一想到方才那人的表情,蘭流蘇險些沒笑出來,那名重瞳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吧!長的還挺帥的,就是呆頭呆腦了點,真是可惜,真搞不懂養(yǎng)他長大的阿嬭怎么會說過:要小心重瞳者,重瞳者修練得當可貫通陰陽,召喚被文字束縛的靈,就像遠古時代的倉頡,他可是中國有史以來最強的咒師,但看那人憨頭憨腦的德行,在能力覺醒前,沒被隱伏在暗處的靈給吞食的一乾二凈就不錯了,哪里還能成為咒師呢? 不過,在他身邊她可以感覺有一種古老且強大的靈在背后保護他,這應當是那名重瞳至今都平安無事的原因吧!通常重瞳之人很少活到三十以上的歲數(shù),除非得到法力強大的修練者傳授咒術或暗中保護,不然,在這之前,黑暗中伺機而動的靈,便會將他們給撕裂。 據(jù)說食用一名重瞳者的魂魄得到的靈力,是普通生人的數(shù)千倍。 感覺右手指尖一點些微的濕潤感,那是從小便伴隨她長大的鎮(zhèn)墓獸,此時牠的一對犄角已而收起,像一隻普通的波斯貓般,靠在主人身邊。 微睨了牠一眼,她忍不?。骸釜{子璁,你想歪了,我可對那個人類沒有什么好感喔!只是……覺得跟在他身邊很有趣罷了?!?/br> 當四面八方的檀香如同春蠶吐絲縷纏繞,一名女子的體態(tài)自蓮花尊上方,逐漸浮現(xiàn),她緩緩睜開眼睛,像是大夢多年不知己是莊周或蝴蝶,以一種恍然的神態(tài)看著周匝,蘭流蘇清楚,這是魂魄初醒后常會有的狀態(tài),因此她不急,當魂魄的身形逐漸凝聚,感覺她似乎習慣陽間煙火,她才問道:「我是蘭流蘇,是我將你喚醒的,你是誰呢?」 「大唐弘化公主:李蓮?!?/br> 「參見蓮公主殿下,吾乃盜夢者蘭流蘇?!?/br> 「盜夢者?流蘇?這里是哪里??。∮腥艘獨⑽覇??」她看起來十分驚恐,如果靈魂也有血色的話,此時面容應當是宣紙似的死白。 流蘇道:「公主勿怕,此處無任何人傷的了你,倒是我想與公主做一個交易,公主可知為何您的魂魄還留在陽間呢?是因為你內心仍有未了之心愿,我為你實踐心愿,使你了無罣礙昇天,但也請你送一份禮,放心,只是一份薄禮與我,可好?」 「真的嗎?」 流蘇頷首,雖然死者的記憶多半都是殘碎不全,但這卻是魂靈甦醒后最重要的任務,因此主動提出。 「那……請你去幫我找另外其馀的蓮花尊好嗎?等找到蓮花尊后,我就可以知道那當初製造它們的工匠投胎轉世到了哪里?」 「他不一定會轉世為人,他可能還在六道中徘徊,就算到了人間,也有可能仍在畜生道流轉,成了貓、狗、或是豬?!沽魈K蹙眉道。 「不,不會的,因為,我已經(jīng)感應到他的存在了,他就在這附近,以人類的型態(tài),而他也已經(jīng)受了前世的感應,想要靠近這里,可是,卻沒有辦法靠近!」李蓮突然激動道。 「你為什么要找他呢?」 「為了報仇,他欺騙了我的感情,當初他說過當五尊蓮花尊都窯燒完畢,獻給可汗之后,他要和我一同逃離這里,然而,當他燒成之際,我卻聽聞他要娶其他女子過門,因此我不甘心,我要見他,問個清清楚楚?!?/br> 「什么?蓮花尊失蹤了?」坐在葉所長的身邊,宗翰不可置信的訝異道,但此時他心底所想的卻是李嫣要是知道這消息一定很難過,這下可怎么辦呢? 「是呀!這件事情我也覺得很奇怪……」葉所長吞了一口口水道:「在那輛運輸車中還存放了北宋流傳至今的一對汝窯青瓷、一箱敦煌經(jīng)卷、三尊北魏古佛,這些,在古物拍賣市場上的行情都比蓮花尊值錢的多,可是,盜賊卻偏偏什么都沒動,單單背了那裝了蓮花尊的箱子跑了,而且明明就是沙地,但是地上一行腳印也沒留下,透過監(jiān)視攝影機也什么都沒有,只有看到一個黑影?!?/br> 看著所長遞來的手機畫面,螢幕中車門空空蕩蕩,只有地面一只黑影像是狼毫揮灑過的痕跡,等等,還有一隻雪白的生物……像是一隻貓,這隻貓怎么有點眼熟呢? 螢幕漸暗,所長將手機放回口袋內,此時市區(qū)近在眼前,兩人回到研究室放好東西后,宗翰逕自走到頂樓,這是早上他和葉所長和戴安娜商量好的,將頂樓間置的空間整理成一個雅房,當時宗翰的說法是說:等找到合適的房間再搬走。但他心里盤算的卻是,他在都蘭待頂多幾個月,但房租通常都要一年,怎么算也不劃算,倒是戴安娜和所長都不介意,戴安娜還對他道:「學弟,你就隨便住好了,我以前也在這里窩了一年半,后來才找到一間便宜到不行的土角屋,老師也不會計較這種事,你就先住下來再慢慢打算?!?/br> 躺在幾張瓦楞紙箱和舊棉被堆成的床舖上,感覺也挺舒服的,其實這個閣樓雖說舊了點,但還是很整齊雅致,尤其就在臥鋪的正前方便是一個長方形的天窗,他打開天窗,可以讓外頭流水一般湛藍的藍天,不設防的流洩至房內,而夜晚時則想像滿溢如水的星子流淌而下。 正悠間地躺在臥舖上如癡如醉時,突然,一抹燕子般的剪影由小變大,一開始來以為是哪里來的枯葉,但隨著身影放大,落在正前方,伴隨她肩上一隻雪白的活體動物道:「嗨!重瞳,我們又見面了?!?/br> 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內,這已經(jīng)是她第三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了,有別前兩次的驚慌,此時,他只是淡淡道:「不是文物局的警力都攔不了你,何況只是我這小小的研究室,你就直接進來吧!」 「哇!好棒棒呀!你竟然知道盜走蓮花尊的人是我,重瞳,我說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耶!」 「我有名字的,叫陳宗翰,倒是你,盜墓者蘭流蘇小姐,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此時,蘭流蘇如同飛花落葉,輕輕一躍在他面前。 「你這人真是講不聽呢!我是盜夢者,不是盜墓者,呶,給你?!箯难g皮袋取出一只青色瓷蓋,只見瓶蓋上方一朵陽紋山茶。 蘭流蘇道:「這瓶蓋與你們研究室的那只才是一對的,兩尊弄混了,還給你,我要走囉!還不趕快說聲謝謝。」 「謝謝……??!不對,蘭流蘇,你盜走的那只蓮花尊要還來呀!」 「這可不成,那里頭可是存放了大唐弘化公主李蓮的魂魄,我和她訂好了交易,我實現(xiàn)交易讓她升天,她則將升天后魂魄聚結的摩尼寶珠送給我,所以,暫時不能完璧歸趙,抱歉啦!」說完輕巧一躍,也不管外面是三層高的樓房,但蘭流蘇整個身影卻消失得乾乾凈凈,如果不是留在他前方的那盞青玉色山茶碗蓋,真讓人懷疑方才的一切是否只是春夢了無痕呢? 就在此時,他聽見身后一陣驚詫的聲響,原來,不知何時李嫣的聲影娉娉婷婷上樓,一雙玉目含淚道:「什么?大唐弘化公主是李蓮?這,怎么可能?」 從那時到現(xiàn)在,李嫣的魂魄又返回蓮花尊內,究竟,已經(jīng)過了多久呢? 抬頭看了一下小谷,后者比了個我也不知道的手勢,回想方才的狀況,李嫣一整個驚訝道:「我不是公主,那我究竟是誰呢?怎么會如此?蓮兒,她是誰?為什么這名字如此熟悉……」宗翰好說歹說,好不容易李嫣的魂魄同意先返回蓮花尊之內,休養(yǎng)生息。 「這蓮花尊是是儲存魂魄之所,也是陰陽兩界的通道,你魂魄先回去歇息,或許在一陣子,你就會想起更多的事情?!棺诤彩沁@樣勸她的。 沒想到,一沉睡就是三天多。 不過這也很難說,山中方一日,世上幾十年,這蓮花尊內的宇宙時空是做不得準的,說不定此時的李嫣,正在經(jīng)歷著幾十年的時光呢! 就在此時,他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伴隨大嗓門道:「宗翰,我是戴安娜,快,有公安找你,快下來……」 怎么回事呢?按捺內心的狐疑,來到一樓,只見大羅面色凝重、身邊一名男子也是公安模樣的打扮,但一排牙齒帶著焦黃菸垢,連指尖也是泛黃的,對他道:「宗翰,我們有事情要麻煩你,你認得這人嗎?」說完,拿出手機顯示照片。 「認識,他好像是叫毛三吧!我來青海都蘭的那天,就是做他的黃包車來此地的,怎么了嗎?」 大羅示意一旁的男子掏出小冊子紀錄,他問:「是什么時候呢?時間、地點,可以再說詳細一點嗎?」 宗翰歪了頭想道:「我記得是五天前的下午,我坐一點零五分的車子到火車站,等下我口袋找找還有沒有那天的車票,一出車站碰巧碰到他在招攬生意,就上了他的車,接下來去看血渭一號大墓,接兒個碰上你們的人,就被帶回警局盤查了?!?/br> 「你碰上毛三居然沒事,還真是命大呀!不是那天他正巧佛心來了,就是你,也是他們的一份子?!鼓敲o錄的警員說話了。 「曹貴,別這樣嚇唬人?!勾罅_喝斥道。 「請問,這是怎么回事呢?」 「你還不知道吧!那個毛三是盜墓集團的人,專干無本生意的,我們公安盯他盯很久了,他平常就以合法掩護非法,將成堆的國寶賣給國外,為了掩飾身分,他們專挑像你這樣落單的旅客,載到荒僻之所殺掉,盜取身分證件,給盜墓集團的人,你遇見了他竟然沒死,可真是命大?!?/br> 聞言宗翰不禁一身冷汗,吶吶道:「真的假呀!我還以為他是好人,那……現(xiàn)在呢?他被抓了嗎?」 「呵呵!說不定喲!」曹貴露著泛黃的牙齒笑道:「被陰曹地府里的小鬼給抓了?!?/br> 宗翰忍不住有點惱怒道:「所以你們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好了,宗翰,反正你遲早也會知道,就在今天清晨,一個叫西加汗牧羊人在九層妖樓入口處百尺左右的距離,看見毛三的尸體?!?/br> 回想大羅方才的話語,宗翰忍不住感到一股毛毛的不悅感,雖然說他跟毛三沒有任何的交情,據(jù)說對方還打算把他毀尸滅跡,但是一聽到對方慘死,心中還是充斥的固體似的莫名陰鬱。 回想方才曹貴的話語,這人真的很適合去應徵鬼話連篇般的節(jié)目,整個聲音低八度不說,還喜歡配上呵呵的不知是笑還是哭的怪異聲響,他道:「毛三死了就算了,但奇怪的是他渾身的血都被吸乾了,一顆眼球被嚼碎另一顆則不見了,軀體呈現(xiàn)卍字形的扭曲。」 這死法不就像毛三自己說的嗎?被血尸給吸的一乾二凈。 一想到這里宗翰的心就更不安了,這里哪會有血尸呢?不管,再怎么樣他都該去看一下現(xiàn)場。 來到血渭一號大墓附近,已然是黃昏了。 沒有預期圍觀的人潮,據(jù)曹貴說,發(fā)現(xiàn)尸體時,圍觀的人群可比參觀九層妖樓的游客來要多三、四倍,沙地處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點尸體的痕跡。 不過其實毛三的尸體他也不知看了幾百次了,點選毛三、妖樓、血尸這些關鍵字,毛三各種不同角度的有碼、無碼尸體照片,便出現(xiàn)在螢幕上。 毛三真的是死在此處嗎?好奇怪的感覺,據(jù)曹貴說毛三死亡的時間約莫是凌晨一點至清晨七點,右手邊三百公尺處遺落一只金屬探測器,當時他應當是來此處盜寶的吧!據(jù)傳這九層妖樓地底下埋藏巨大的祕寶,乃是吐谷渾國主在死前便將大量的金銀珠玉給埋藏至其中,在這柴達木盆地中將近兩千多的墓葬群,但全部墓葬群的財寶加起來,也沒有九層妖樓里頭的多。 然而,雖然妖樓內藏的珍寶吸引盜寶者的覬覦,但是隨之繪聲繪影的卻是妖樓的詛咒,據(jù)說所有打算開挖妖樓的盜墓者,都會受到不測之災,一篇博文上寫的栩栩如生,還附上特寫的牙洞照片,并強調毛三的死,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在妖樓四周走了一圈,雖說是入口處,卻看不出有任何方法可以進入,或許,真的要以大型機具來開挖,才能有效開啟墓葬的通道吧!然而他的老師—葉所長卻極力反對,他說道:「古墓本身上層的九層柏木乃是很精細、唇齒相依的結構,一層堆疊一層,只要一個傾斜,所有的柏木便會滾落,將地下陵墓的入口處給牢牢封死,這就是九層妖樓當初設計上的精巧之處,為了預防盜墓者開挖。」 據(jù)葉所長所說:「我們利用精密的儀器以衛(wèi)星斷層掃描,九層妖樓底部呈上寬下尖的漏斗型,換算成現(xiàn)在的面積至少有一百多平方公頃、十多層樓深,最上一層是大型的殉葬人俑,還有數(shù)千具牛、羊豚豕的遺骸,呈現(xiàn)漩渦的形狀,估計此處應當也有墓道入口?!?/br> 最后所長還說了,在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下,貿然開挖只會阻斷古墓的入口,到時得費數(shù)十倍的工夫才能清理上方大量的柏木和獸骸,所以暫時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趁著落日馀暉行走在古墓周圍,此時,宗翰內心充滿一股奇特的感受,血渭一號大墓,究竟是在什么樣的情況底下備興建起來的呢?而吐谷渾這樣一個邊境的國家,又是為什么會被滅亡呢!當?shù)厝死L聲繪影傳言,吐蕃滅了吐谷渾,因此興建九層妖樓也有鎮(zhèn)魂之意,里頭所鎮(zhèn)的乃是千年前被屠滅的國主與貴族,他們的怨靈被鎮(zhèn)壓在此處。 正當想得出神之際,約莫是九層妖樓的后方,幾束高大怒生的茅草,與巨大的石塊,突然,他感覺左眼有些異樣,光,一明一滅的光召喚他前往。 撥弄一下草叢間,一只熟悉的黑盒子映入他眼簾。 他記得,這是毛三的手機。 撿起這只山寨板的哀鳳,看起來一整個沒電了,正當他在手上翻轉來去時,突然一個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