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不需要你同情?!?/h1>
等她跟裴書奇擦完藥走回去,就見姜在燦已經(jīng)醒過來了,正動作緩慢、吃力的穿回那件染血的制服。 背上包著紗布,也許是穿衣服的過程中摩擦到了傷處,讓他咬著牙,呼吸粗重,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不多休息一下嗎?」她走近病床旁,目露擔(dān)心勸說。 聽到鄭靜的聲音,姜在燦抬起頭,墨黑的眼珠子一轉(zhuǎn),也看到一旁臭著臉的裴書奇。 「不用?!故栈匮凵?,他冷漠的說,繼續(xù)吃力彎著背扣釦子。 氣氛一下子冷熱交加,一方面來自姜在燦的冷空氣,另一方面是來自裴書奇的火辣視線,有種腹背受敵的感覺。 「你家跟我們方向一樣,就一起回去吧。」她期期艾艾建議。 裴書奇眼睛都要火山爆發(fā)了,才說了一個〝我〞字,就聽姜在燦也不留情面的搶快,「不用。」他手按著床沿想要站起身,牽動道背上的傷口,好看的眉毛擰起來,整張臉蒼白的可怕。 「嗤!」雖說自己也不愿意跟姜在燦一起回家,但聽姜在燦避他們?nèi)缟咝釙嫘睦镆膊惶嫠?,不由得冷笑,「你難道要這樣自己回家?我怕我明天會在社會新聞看到你耶?!?/br> 姜在燦不理會裴書奇的冷嘲熱諷,勉強(qiáng)扶著墻壁走了幾步之后氣喘吁吁且滿頭大汗,鄭靜看到他手背上都泛起猙獰的青筋了,顯然那痛楚并非一般。 裴書奇終于看不下去,一甩把書包丟給鄭靜,過去扶住他的肩膀,沒好氣的嘴硬說:「我只是看你可憐才幫你!」看姜在燦張開嘴要說話,他又飛快扭頭,不讓他有開口說話的空隙,「要不是看在你保護(hù)鄭靜的份上,你以為我會幫你?走啦!書包拿著!還看什么!」 他最后傲嬌的那三句是在對鄭靜說的。 鄭靜憋笑,身上掛著三個書包,跟上他們離開醫(yī)院的腳步。 一走出急診室,才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大都市的夜空并沒有任何繁星點綴,偶爾尋覓到的光芒一閃一閃,都是載著奔波中旅客的飛機(jī)。 兩個男生走在前,鄭靜走在后,配合著姜在燦的傷勢,步調(diào)緩慢,路燈一盞接過一盞,光暈柔和,將兩個大男生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玩性大起,踩著他們兩個影子跳格子。 身旁呼嘯而過的車子刮起了夜晚涼風(fēng),為靜謐的時光留住一點歲月痕跡。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只有鄭靜在后面跳蹦著的聲音。 「鄭靜,你很幼稚。」裴書奇首先打破這詭異的沉默,回過頭鄙視她。 鄭靜做了個鬼臉,朝他比了中指,「你才幼稚。」 「下禮拜就是晚自習(xí),你該不會都要跟這傢伙去那個鬼屋吧?」 傍晚衝進(jìn)去那個社團(tuán)教室時,因為情況緊急忙著救人,裴書奇也沒來得及看四周,對于那間社團(tuán)教室只覺得凌亂又骯臟。 「人家有名字,你干嘛老是這傢伙那傢伙的叫?」雖然姜在燦沒有任何表示,不過她還是替他表達(dá)不滿。 「你住海邊喔?管我?!古釙婧吡艘宦?,看鄭靜不回答,又重復(fù)問了一次,「喂,你下禮拜真的要跟這傢……姜在燦去那間社團(tuán)教室喔?」 「當(dāng)然,要練習(xí)阿。」她回答的理所當(dāng)然。 裴書奇一噎,黑著臉嘴里唸了一長串咬牙切齒,鄭靜隱約只聽見什么孤男寡女等等。 從人行道拐入一個巷弄內(nèi),視線變的灰暗,原本明亮的路燈瞬間一閃一閃,好像年久失修一樣,巷弄狹小,兩旁騎樓還停放滿滿的機(jī)車,讓整個空間感更加擁擠,有股無名的壓迫感隨之而來。 走到一間小雅房前,姜在燦停了下來,沒有帶任何情緒說:「到了?!顾崎_裴書奇的手。 裴書奇眼睛靈活的轉(zhuǎn)了轉(zhuǎn),抬高下巴,「我們都好心送你回家了,也請我們喝個茶吧?」 姜在燦拿著鑰匙轉(zhuǎn)開門的手一頓,來不及反應(yīng),裴書奇已經(jīng)幫他拉開門,大喇喇闖了進(jìn)去。 「喂!裴書奇!」鄭靜對他這個無法無天的舉動感到錯愕。 姜在燦動了動唇,看得出來很惱火,眼睛都比平常睜開了許多,不過最終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一如往常,喜歡的、討厭的、生氣的、歡喜的,全都隱藏在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堡壘中,筑起高高的墻,誰也碰觸不了。 九坪的雅房內(nèi)非常小,一張單人床下面還鋪著一張涼蓆和摺的整齊的被子,四方型的小矮桌子擺放不下椅子,因此用的是軟墊代替。 矮桌旁邊緊鄰小冰箱,小冰箱上堆滿了各式各樣口味與品牌的泡麵。 裴書奇快速的掃了一眼,露出失望的表情,不過他收斂的很好,并沒有讓姜在燦發(fā)現(xiàn)。 鄭靜不知道他在失望什么,也不想知道,伸手大力揪著他的耳朵,生氣的說:「你知道闖空門是犯罪嗎!」 「哎喲!哎喲!耳朵都要被你擰下來了!小力一點!」眼睛瞥到那像堆著小山的泡麵,裴書奇一邊扭著身體躲避鄭靜的手,一邊用夸張的口吻說:「姜在燦,你買泡麵的錢都可以買便當(dāng)了!小心變木乃伊!哎喲!鄭靜,我真的很痛!」 「過期的,免錢?!菇跔N快速倒了兩杯茶拿到他們面前面前,「茶,喝了就回去。」 說請喝茶還真的請喝茶。 鄭靜與裴書奇不接,他也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一副要他們趕快喝完茶趕快滾。 裴書奇很是大方的接過茶,咕嚕咕嚕的喝下,喝完也不管鄭靜還有沒有喝完,就拉住她的手走出去姜在燦的家。 鄭靜只能匆匆放下茶杯,驀然回頭,在門被關(guān)上的剎那,只從那縫隙中看見成堆的過期泡麵。 回到家,是鄭垣出來開門,然后用殺豬的叫聲頭一扭大吼,「媽!鄭靜回來了!你快點掛斷報警的電話!」 接著,鄭靜聽見mama憤怒的腳步聲衝出來,看到女兒手里包著流星拳,原本想要質(zhì)問為什么這么晚回家,結(jié)果什么都忘了,眼睛張的特大,怒發(fā)衝冠,「誰把我們家meimei弄傷的!老娘找她拼命去!」 說著就要擼起袖子,露出自己纖細(xì)的手臂。 「媽,是我自己弄傷的啦。」鄭靜趕緊安撫她。 把今天在社團(tuán)教室的事說了一遍,連姜在燦在關(guān)鍵那刻保護(hù)自己的事也都一字不漏,結(jié)果等她洗澡出來,mama就做了兩盒壽司要給她當(dāng)明天的午餐。 「媽,你做這么多壽司我明天吃不完?!灌嶌o穿著寬松的睡衣,一邊擦乾頭發(fā),趁mama不注意偷吃了一個。 「媽當(dāng)在養(yǎng)豬,你不知道?難怪我們家都不給養(yǎng)寵物,因為已經(jīng)有你了。」鄭垣間著沒事轉(zhuǎn)著手中的魔術(shù)方塊,一屁股坐在餐桌翹腳。 鄭靜懶得理他。 「當(dāng)然不是都給你,你不是說那個姜同學(xué)救了你嗎?當(dāng)然得好好感謝他一下,這一盒是給姜同學(xué)的?!筸ama賞了坐在餐桌上的鄭垣一個如來佛神掌,瞪眼叫罵:「好好的椅子不坐,坐什么桌子!」 鄭垣挨了一掌,痛得跳腳,嗷嗷大叫。 姜在燦家里的泡麵始終在鄭靜腦中揮之不去,眼前的花壽司還飄著淡淡的醋香,她腦中很快閃過一個想法。 「媽,姜在燦家境不好,中午都吃泡麵,你再多做幾樣口味吧?!?/br> 隔天一早,鄭靜特地比起以往更早起床來到學(xué)校,學(xué)校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在走動,教室還鎖著沒有開,她就揹著書包等在門口前。 姜在燦長的太高,又修長,即使從四樓往下看,都能第一眼就認(rèn)出他來。 可能是因為背上的傷,讓他走得格外緩慢,鄭靜在心里數(shù)到五百零三十一,才看到他從樓梯上來。 「姜在燦?!顾八?。 他抬起眼,淺淺的雙眼皮都要摺在凹陷里,看到鄭靜比他還早到校似乎有些詫異,不過他將詫異收斂的很好,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復(fù)他的死魚表情。 姜在燦越過她,開了教室的門,鄭靜跟在后面走進(jìn)去,邊說邊把書包掛在椅子上,「你把教室鑰匙給我,我以后會負(fù)責(zé)開門?!?/br> 他也不問為什么要這么突然,直接把鑰匙拋過來,鄭靜手忙腳亂接住了。 鄭靜在心里腹誹了幾句,然后拿出mama精心準(zhǔn)備的壽司盒走過去放在他桌上,「給你,我媽感謝你昨天救了我?!?/br> 姜在燦看著壽司盒,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鄭靜已經(jīng)走回自己的位子,才聽到他冷冷地飄來這么一句。 「鄭靜,你同情我?我不需要你同情。」 他將堡壘的墻筑得太高,她架著梯子爬上去,遇到了層層阻擋的砲臺,然后重重跌了下來。 「我干嘛要同情你?你剛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嗎?是我媽感謝你救了我而做的!」鄭靜有些惱火,一出口就帶著克制不住的憤怒。 姜在燦沒有說話,她當(dāng)然也沒有話要說,氣呼呼的坐下,把書包里所有文具都嘩啦啦倒出來。 大概,她也不知道這股無名火是從哪里來的。 是不是同情,她也不曉得,她只是很心疼很心疼。 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來進(jìn)教室,看到她這么早就到了紛紛表示驚訝,李初云一放下書包就跑過來跟鄭靜聊天,「阿靜,你今天怎么這么早阿?以前都是看你壓底線進(jìn)教室的耶!」 「我最近開始有晨跑的習(xí)慣,所以明天開始我就負(fù)責(zé)開門了。」 說謊不打草稿,鄭靜說的臉不紅氣不喘,幸好裴書奇還沒到校,不然作為她的十年隔壁鄰居一定很快被他戳破這個破洞百出的謊言。 「哇!晨跑耶!你什么時候這么健康?」李初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忽然看到她包著繃帶的手,張大嘴巴急問:「你什么時候受傷的?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鄭靜心中一暖,「是昨天……」 只好又把昨天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那廢棄社團(tuán)教室也太可怕了吧!要不是有姜在燦你就被壓成rou醬了耶!裴書奇也來得夠及時!」 鄭靜瞟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姜在燦,漫不經(jīng)心回答,「對啊,幸虧有他們兩個在?!?/br> 「什么?有誰在?」剛好進(jìn)教室的裴書奇將頭湊了過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明亮如星。 「阿靜在說昨天的事,真的超驚險的!裴書奇的手沒事吧?」李初云伸長脖子要看他手臂上的傷。 其實比起來,裴書奇的傷只是小小刮傷而已,姜在燦的傷卻沒人在意,他靜靜地趴在那里,與外面的聲音隔絕起來。 裴書奇聳聳肩,不甚在意,「小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