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崇峻借回家的畢業(yè)紀(jì)念冊，把整本畢業(yè)紀(jì)念冊翻完之后，如我所料的一樣，根本沒有一張崇峻的生活照，整本厚重的精裝畢業(yè)紀(jì)念冊就只有那一張大頭照而已，轉(zhuǎn)眼都借了快一個月，也該把畢業(yè)紀(jì)念冊還給他了。

    如果可以要到這一張照片，那該有多好？

    當(dāng)我見不到他的時候，還能看著照片想著他。

    雖然崇峻很叛逆，他明知他高中三年都沒在念書，就算應(yīng)考了考試也都不會有學(xué)校念，但還是為了應(yīng)付崇伯父而參加了四技聯(lián)考。

    這天我的右腳踝扎著彈性繃帶，因為打籃球受傷的關(guān)係，現(xiàn)在都要纏著彈性繃帶才能保護韌帶，我?guī)е潜竞裰氐木b本畢業(yè)紀(jì)念冊，先到秀宜家，再慢慢走到他家。

    看看時間，在他家附近的早餐店買了一份早餐，如果崇峻還沒吃早餐的話，就能拿給他吃了。

    只是當(dāng)崇峻從他家走出來時，他的裝扮著實讓我驚愕不已，原本的頭發(fā)變成一頭像櫻木花道的紅發(fā)，看起來比黑發(fā)還毛躁。

    當(dāng)時很多青少年都是貪便宜自己用雙氧水來染發(fā)，想必崇峻的發(fā)色也是自己用雙氧水染出來的結(jié)果。

    那頭頭發(fā)要紅不紅，要金不金的，說實在話，比之前看起來更流里流氣了，以前穿著高中制服的崇峻，戴著眼鏡還有幾分書卷氣，現(xiàn)在，在他身上已經(jīng)完全找不到任何書卷氣，高中一畢業(yè)沒有了發(fā)禁限制，他就開始不一樣了。

    崇峻揉著眼睛，一臉的睏意，此時的動作可愛得像個小孩，揉完眼睛之后抓搔著他的頭發(fā)，打了個哈欠說：「我才剛睡沒多久，其實我凌晨五點多才回到家?！?/br>
    看他揉完眼睛之后，他的大眼睛里都是紅紅的血絲，沒有以前的澄澈分明，就能猜到他這陣子一定都生活作息不正常。

    「為什么要日夜顛倒呢？」

    「只要放假都是這樣，應(yīng)該說是從畢業(yè)之后到現(xiàn)在都這樣?！?/br>
    我把手中的提袋湊上他面前，「既然你還沒吃早餐，這是買給你的，趕快吃吧！」

    「真的能吃嗎？」

    「我就猜得到你還沒吃才買的，快吃吧！」

    「真的是買給我的，不是你們要吃的？」

    「因為我們都吃飽啦！」

    我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的新發(fā)色，崇峻倒是先注意到我右腳踝上的彈性繃帶，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用極小聲的聲音問我：「你怎么了？」還用下巴努努我腳上的繃帶。

    「你知道的，我打籃球受的傷啊，醫(yī)生說要用彈性繃帶保護才不會再扭到，如果再扭到的話韌帶都要斷了，就要開刀啦！」

    「那么嚴(yán)重??？」

    「倒是你，你的頭發(fā)是怎么回事？」

    「我沒告訴過你嗎？我早就很想染了??！」

    「你用雙氧水染的？」當(dāng)時聽到身邊的同學(xué)說過，就算自己沒染過也略知一二。

    「對啊！一開始是紫色，像葡萄一樣，再過來就是紅色，到現(xiàn)在變成金色紅色都有?！?/br>
    「用雙氧水不是很傷頭皮嗎？而且頭發(fā)還會變得很毛躁像稻草一樣?！刮胰滩蛔∩焓峙朗崴念^發(fā)，崇峻的發(fā)質(zhì)算硬，現(xiàn)在摸起來還帶點乾澀，我還是比較習(xí)慣他黑頭發(fā)的樣子。

    「我又沒差?！钩缇静辉诤鯐粫^皮傷發(fā)質(zhì)，畢竟他也不是靠頭發(fā)吃飯的人。

    提到染發(fā)話題，我也開始說起自己的頭發(fā)，「很多人都說我的頭發(fā)是不是有染發(fā)，因為我前面的瀏?？雌饋矶键S黃的，其實都只是吹風(fēng)機吹的，」此時抓起自己馬尾的尾端，「你看，我的頭發(fā)都變黃了?！?/br>
    他抬眸看了看之后說：「不會啊，還是很黑??！」

    現(xiàn)在他的那顆紅頭我還是看不習(xí)慣，我還需要時間慢慢接受。

    秀宜隔了一年多才再見到崇峻，這次看到崇峻的一頭紅發(fā)，整個都不想理他，也不想跟他說話了。

    我用唇語無聲地對崇峻說：「你看，她現(xiàn)在都不理你了?！故种高€在下方指向秀宜。

    崇峻也用唇語回我：「為什么？」

    「都還不是因為你的紅頭發(fā)?！?/br>
    崇峻回以尷尬的一笑。

    此時，崇峻的mama剛從外面回來，我們的話題正好停止，沒有人開口，這種靜謐及尷尬維持到她走進家里之后，崇峻才說：「我最近就會跟我弟搬出去住，等我弟找到地方就搬?！?/br>
    「為什么？」

    「你沒看到她剛才看我們的眼神嗎？」崇峻一臉的不爽。

    我搖搖頭，那時正好背對著所以沒看到，「就因為你媽的關(guān)係要搬出去?。??！?/br>
    「我跟我弟都受不了她了，所以決定搬出去?！?/br>
    崇川上了高職之后，就與人發(fā)生爭執(zhí)而休學(xué)，之前建教合作時存了一些錢，所以他和崇峻計畫著要搬出去，就是為了要反抗他mama的高壓管制。

    「真的已經(jīng)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在講電話，她很大聲地叫我把電話掛掉，我就是不爽她動不動就大小聲，我的電話都被她攔截到，不是說我不在就是說打錯了，真的讓我很火大?！?/br>
    本想說些什么的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能為這種劍拔弩張的情勢能說些什么，畢竟我是局外人，也對他們的家事無權(quán)置喙，我只能靜靜地聽崇峻抱怨。

    原本我還會體諒崇峻的mama會這么做全是為了他們兩兄弟好，可是一直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弄不懂為什么她要做得那么絕？如果真的要這樣的話，只會得到反效果，母子三人之間的關(guān)係越來越糟，明知道自己的兒子吃軟不吃硬，雙方都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而已。

    我想起崇娟之前說的，崇峻和她mama的脾氣太像，兩個人吵架的時候像在照鏡子一樣，誰也不讓誰。

    「我就是很不爽，上禮拜六為了一通電話翹家，整晚都不回家，我也不想在家看到她那不爽的臉?！?/br>
    我搖搖頭，原來這段期間他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我現(xiàn)在才知道。

    我下意識的伸手摸著他的臉頰，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慰：「那你不回家，你去哪里了？」

    崇峻沒有躲開我的手，也沒有把我的手撥開，靜靜說著：「巴陵，我那天騎了三百多公里，騎山路還差點摔到山崖下。」話語中仍心有馀悸。

    聽到巴陵，可想而知晚上的山路視線不清看不清楚，當(dāng)崇峻說到他差點摔到山崖下，我全身的細(xì)胞都跟著緊縮捏把冷汗：「你要小心一點，不要以為自己命大……」因為，我會擔(dān)心。

    崇峻不等我說完，就直接打斷我：「你不要管我了?！?/br>
    眼看這個話題聊不下去，只好聊點別的。

    「喔，對了，我今天特地帶你的畢業(yè)紀(jì)念冊回來還你，好重喔！害我剛剛騎腳踏車的時候差點重心不穩(wěn)。」

    吃完早餐的崇峻，開始揶揄我，「我看你以后騎機車的技術(shù)一定很差?！?/br>
    「誰說的？我偷騎過好幾次機車都沒事欸！」

    崇峻的表情仍然寫著「我不相信」，被崇峻虧得有點惱羞的我，拿起那本重重的畢業(yè)紀(jì)念冊輕輕敲了他的頭。

    崇峻接過畢業(yè)紀(jì)念冊，隨手放在一邊，沒把我的刁蠻行徑放在心上，接著從口袋中掏出菸，往前走了幾步之后，一派悠然的蹲在他家巷口點起菸，準(zhǔn)備來根飯后菸。

    本來狐疑著他要走去哪里的我，直到看著他在離我?guī)撞竭h的地方才點起菸，我才知道難為他還記得我不喜歡聞到菸味，要抽根菸都要離我遠一些。

    我望向那個本該清爽俐落的帥哥，現(xiàn)在頂著那頭要紅不紅、要金不金的頭發(fā)，頭發(fā)蓄長遮蓋住了他的左臉頰，雖然從高中畢業(yè)后到現(xiàn)在也不過一個月，生活作息不正常的他明顯瘦了些，但是看起來卻更精壯了，穿著無袖背心的他，露出的手臂的肌rou線條煞是明顯，胸肌也透過寬大的背心袖口隱約可見，只是此時的樣子真的就是別人眼中的不良少年。

    崇峻感受到我的視線凝視，轉(zhuǎn)頭看著我，但是目光卻落在我難得穿短褲露出的兩條筊白筍上，像是在欣賞什么賞心悅目的讚賞眼神。

    以前不管天氣多熱，都是穿著牛仔長褲的我，鮮少曬太陽的腿膚色白皙，腿型也勻稱好看，雖然知道自己不是第一眼美女，對于腿還算漂亮的這點認(rèn)知我還是有的，只是平常都包得緊緊的，今天難得穿了短褲，讓崇峻的眼睛吃了一頓冰淇淋，畢竟能讓崇峻看得入眼的腿也算是中上水準(zhǔn)了。

    我相信崇峻不會輕浮到吹口哨的，他要是敢吹一聲口哨，我絕對會揍他。

    只是崇峻的眼神太專注，看得我有些不自在，有股衝動想找個東西把自己的腿遮起來，秀宜一直都在旁邊，上了五專比我會打扮的秀宜這天也穿著短裙，腳上套著涼鞋，崇峻的眼神卻從頭到尾沒有落在秀宜的腿上。

    抽完菸的崇峻走回來，說了聲：「等我一下?！拱旬厴I(yè)紀(jì)念冊拿進家里，隨即聽見咚咚咚的腳步聲，之后就聽見此時二樓客廳傳來張學(xué)友的歌，正在播「情書」這首歌。

    又聽見三步併兩步的腳步聲，崇峻重新回到我們眼前，此時有個老人家走過去，看到我們?nèi)齻€，帶點鄉(xiāng)音對著崇峻開口說道：「你怎么不帶人家進去聊呢？不要在外面曬太陽，去三樓你的房間聊。」

    老人家的過度熱心讓一群烏鴉飛過，老人家慢慢徐步走遠，留下尷尬的氣氛，我想會知道他的房間在三樓的，應(yīng)該也是很熟的鄰居了。

    「奇怪，三樓不是你的房間嗎？」

    崇峻點頭。

    「我進去過了?！?/br>
    他反應(yīng)好激烈：「你去過？什么時候？」

    「我上次就跟你說過啦，你忘了?！?/br>
    「沒印象你有說過?！?/br>
    「你忘了就算了?！?/br>
    此時電話響起，似乎在等什么重要電話的崇峻第一時間就衝上二樓搶著接，深怕被他媽接到，看著崇峻這樣等著電話，應(yīng)該也沒有空再陪我們繼續(xù)瞎聊了。

    接過電話的崇峻又走出來，我終于想開口跟他要那張高中畢業(yè)大頭照，秀宜像是會讀心術(shù)一樣，我都還沒開口，秀宜倒是先說了：「你有多的大頭照可以給我們嗎？」

    崇峻一臉為難：「我只剩一張耶！」

    從口袋里掏出唯一的一張，看著秀宜，又把視線移回低頭不語的我，然后，把那張僅剩的大頭照遞給了我。

    我伸手接過那張大頭照，心里為了崇峻的明顯偏心而暗喜，我想秀宜也能體諒我喜歡崇峻，就不會跟我爭那張大頭照了。

    「你之前說你不是快有女朋友了嗎？那后來呢？」

    「最近煩都煩死了，還交什么女朋友？」

    聽見崇峻的回答，我稍微放心了一些。

    「你可以答應(yīng)我一件事嗎？」

    「什么事？」

    「如果你真的搬出去了，請你一定要跟我保持聯(lián)絡(luò)，不管用什么方法，好不好？」

    崇峻抬眸，望著我真切的表情，似乎還在思考中，這時我拉著他的手臂搖動著：「好不好嘛！」

    崇峻見狀扯唇笑了，「如果我還記得的話?！?/br>
    「我不管，我當(dāng)你說好了。」

    崇峻的臉上保有淡淡的笑意，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那我們就先回去囉，掰掰?！?/br>
    我拉著秀宜一起走，一邊對著崇峻揮手說再見，崇峻也點點頭，「拜拜。」

    崇峻給我的這張大頭照，成了我最寶貝的照片，把他好久不見的書卷氣質(zhì)都拍出來了，那雙藏在眼鏡下的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微抿的嘴唇，這張照片成了我想念他時的依據(jù)，不再只是靠著腦海中的記憶回想，妥妥的放在皮夾的照片匣里，只要一打開皮夾都能看見他的精緻五官，只要有照片在手，思念就不會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