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妙兒含羞忍怒,李嬤嬤尋上門來
顧妙兒在榆樹胡同又是幾日,未再有甚么動靜,叫她便如同縮頭烏龜一樣兒,只要她不想起那些事兒就保管那些事兒都當作未發(fā)生一樣兒,也漸漸地開懷起來,還時不時地給吉祥一些好處,好讓他說些表哥在書院里的事與她聽。 吉祥看在銀錢的份上,自是將自家公子的事都說與她聽,還自個兒也編造了一些,比如公子日日都念著表姑娘,都沒心思念書了。 到叫顧妙兒聽得心疼,恨不能親自去見表哥一回,可她也曉得自個兒不能去尋表哥,將表哥的學業(yè)給耽誤上了,只她也不知為何她一去就能將表哥的學業(yè)給耽誤了,別人家都這么說,她又沒經(jīng)過這樣的事,自是信了的。 她想著既不能去見表哥,就將事托付了吉祥,讓桃紅給些碎銀。 桃紅自是聽姑娘的,就從荷包挑出散碎銀子,就給吉祥遞了過去。 豈料吉祥眼皮子都未抬一下,神情淡淡的,“表姑娘的話,小的替表姑娘帶到就是了?!?/br> 桃紅見他那樣子,自是知曉這是嫌上銀子給的不夠了,到叫她氣著個夠惱,可想著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雖不將人放在眼里,還是再添了點碎銀子給他了,見吉祥面上又有了笑意,便繃著臉吩咐道,“你且當心著點,可別叫我們擔憂表公子?!?/br> 吉祥連忙朝著顧妙兒行個大大的禮,“表姑娘且放心,小的定會將表姑娘的話給公子帶到?!彼f話的時候還不時往屋里瞧,好像在瞧什么人。 桃紅見他眼珠子滴溜溜的有些輕浮,趕緊擋在他身前,阻了他往里看的視線,“你且回去吧,表公子還等你伺候呢?!?/br> “得嘞!”一聲兒,吉祥就走了。 桃紅氣得心口疼,“舅太太真不知怎的給安排的人,竟是這般兒可恥面目,還要敲姑娘的竹杠來。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長的,到還要往屋里瞧,分明是沒將姑娘放在眼里,半點都不給姑娘臉面。” 顧妙兒嘆口氣,到是安撫起桃紅來,“你別惱了?!?/br> 桃紅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門口,“姑娘,您就是太好性兒了,到叫您吃這樣的悶虧,也不好在跟公子跟前說。” 銀紅從里面出來,自打上回吉祥有意摸她手,她就把這事兒給說了,到得了姑娘的首肯,吉祥過來之時便叫她躲在屋里不出來,“桃紅jiejie,都是我的緣故,到把桃紅jiejie給氣著了?!?/br> “不干你的事,”桃紅自認是恩怨分明,就聽見敲門聲兒,因著吉祥剛出門,就當是她回來了,朝銀紅使了個眼色,見人知機地就回了屋里,才快步走向大門,將門一下子就打開了,見著的竟是李嬤嬤,一時叫她瞪大了眼睛,“嬤、嬤嬤?” 李嬤嬤這兩日一直在榆樹胡同打探,這地兒也不小,也有門著的,一時也瞧不出來是誰住著——也得虧今兒運道好,叫她瞧見了吉祥。 那吉祥她是認得的,分明是表公子身邊小廝,她到不急著上前同吉祥打招呼,就只遠遠地跟著人走,待得那人進了個一進的宅院,她便在角落里躲了起來,等著拋著散碎銀子把玩的吉祥自那門里出來走遠后,她便上前去敲門了。 果然是桃紅,眼見著桃紅驚慌的樣子,為避免被關在門外,她趕緊往里一使力,就硬生生地將桃紅撞開,自個兒進了門,不由得打量這宅院起來,冷笑著,“姑娘,我的姑娘,太太將你交與老奴,姑娘您到好,這行的都是甚么事,好端端的國公府不住著,到來投奔您表哥。太太生前教你這許多規(guī)矩,您到好,將太太的一番心血都白費了功夫,您當您這樣兒做就能做了舅太太兒媳?姑娘您可真是天真,那舅太太是甚么人?別人不知,您不知嗎?” 桃紅一聽,往自家姑娘面上看去,見姑娘一臉的煞白,貝齒咬著唇瓣,仿佛被李嬤嬤揭開了她心底里最害怕的東西。 她生怕姑娘受不住這話兒,趕緊道,“李嬤嬤,你別倚老賣老,竟還敢訓起我們姑娘來?!?/br> 李嬤嬤冷笑一聲,將她推開,幾步就到顧妙兒跟前,眼神是恨毒了顧妙兒,“老奴一直盡力伺候姑娘,姑娘不念著老奴這情份也就罷了,老奴沒有功勞民也有苦勞,姑娘這心真狠呀,把太太生前留給我的銀子都弄走,就給老奴留了那么一點兒,真真兒的冷心冷肺,怪不得姑娘不得舅太太歡喜,若老奴是舅太太的話,您這樣兒冷心冷肺的決不叫你做了兒媳,便是為妾也是嫌棄你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不能給表公子半點好處,只曉得歪纏著表公子,不叫表公子娶姑娘您是理所當然之事?!?/br> 這說得連銀紅都聽不下去,趕緊跳將出來替姑娘說話,“嬤嬤到是膽兒大得很,還敢欺負到姑娘跟前?你不過是伺候姑娘的,到敢將自己當作長輩一樣兒?!?/br> 桃紅冷眼瞪著這李嬤嬤,也不知從何處打聽到的消息,竟然還尋到此處來,當下就學著李嬤嬤那作態(tài)冷笑了兩聲,“你到自個兒是什么份位上的人,竟還敢拿話訓斥起姑娘來。甚么太太生前留給你的銀子,也得虧你有臉兒這么說,太太哪里有甚么私房銀子,早就叫她自個兒揮霍了,那些銀子分明都是我們姑娘的,姑娘先前念著太太的恩情,還叫你管著銀子,你到好到還拿太太出來說嘴,太太在底下怕是要叫你鬧得不安寧?!?/br> 李嬤嬤被她一頓話好生訓斥,這兜頭的話,就沖著她過來,叫她面紅耳赤的怒了起來,眼見著這里只有三個人,就說顧妙兒了,也沒有幾分力氣兒,那銀紅又只會伺候男人的,也就桃紅有些把力氣,在家里頭是做過活的——她惱急,見她管著的銀子都要給顧妙兒全貪了去,當下惱得就朝桃紅撞去,“你這小蹄子,我饒不了你!” 說著,她一頭就朝桃紅撞去,豈料桃紅見勢不對,就立時就躲了開去。 李嬤嬤見狀,又換了個方向,就朝著顧妙兒撞過去。 顧妙兒沉在自己的思緒里,想著臨離開家時舅太太那臉色,根本不將她當回事,不由悲從中來,不明白往日疼她的舅太太怎的就變了臉,也得虧表哥待她還好——不意見李嬤嬤朝自己撞過來,只愣在那處,到叫她一時避開,眼睜睜地瞧著李嬤嬤離自己更近了,近得叫她腳底像是灌了鉛般的退不開。 銀紅見機,趕緊就擋在姑娘跟前,張開的雙臂還有些顫抖,眼睛都跟著閉上了,不敢看向李嬤嬤。 李嬤嬤已經(jīng)收勢不及,硬生生地撞上銀紅,將纖弱的銀紅硬生生地撞了出去,她自個兒用的力氣太大, 跟著摔倒在地,硬生生地摔得身上都疼,竟是破口大罵起來,“作死的小娼婦,在府里頭叫爺們睡壞了身子,到在姑娘跟前裝甚么好人?!?/br> 銀紅疼得厲害,一時還起不來,又聽著李嬤嬤這般罵她,既替自個兒委屈,又怕自個兒叫姑娘知道自己的事兒,叫姑娘把她給看輕了?!鞍蓢}吧噠”就落了淚來——淚落了兩滴兒,到是反應過來的顧妙兒扶了起來,那廂瞧著這驚險一幕的桃紅也跟著過來了,也跟著同顧妙兒一道將她扶起來。 顧妙兒剛才是自憐著的呢,想著自個兒同表哥的事還未成,又叫那可惡的秦引章給逼著送上前去露了奶兒叫他吃——又想著小閣老蘇枚現(xiàn)更為可惡,先時待她親近,處處替她張目,到是打著要納她為妾的想法,都叫她覺得同表哥的有些無望。 她不理會李嬤嬤,同桃紅一道扶著銀紅坐下,才看向經(jīng)得這一撞頭發(fā)散亂的李嬤嬤。 李嬤嬤喘著氣兒,瞧向顧妙兒的眼神就好似要吃人一樣,只她方才一撞,已經(jīng)是卸了渾身力氣,把手指著顧妙兒,“你、你……太太竟養(yǎng)出你這么個白眼狼來,你對得起太太嗎?你自打入了京,不思替太太報仇,如今還要做了溫家小兒的外室,叫太太一番心血全都白費了,真真兒的白眼狼!” 顧妙兒冷眼瞧她,“嬤嬤這話說的,到底是為著母親報仇還是報恩?母親生前教我許多,我如今想起來到樣樣兒只教了個皮毛,母親究竟想憑著我這臉做甚么,也只有嬤嬤知曉了。嬤嬤伺候我多年,我自記得嬤嬤的好,只嬤嬤別將我當三歲小兒了,甚么母親的銀子,甚么白眼狼,甚么為著報仇,無非是我長得像母親。母親剛嫁給父親時,待我也是淡淡的,待我越長越大,母親才待我越來越親近,敢問李嬤嬤是為何?” 李嬤嬤聞言,眼里閃過一絲驚惶,到還硬著頭皮道,“太太待姑娘之心天地可鑒,姑娘到還懷疑起太太來,太太豈會這般,太太是真的為著姑娘著想的,只是心里頭記著當年的恩怨,想讓姑娘替太太出口氣?!?/br> 顧妙兒見她心虛,就后悔自己先前并未看出來這中間的不對勁兒,如今李嬤嬤異樣的舉止都叫她看在眼里,才叫她漸漸回味過來,“母親不管報仇還是報恩都好,我也不去論母親對錯了,可我不過是小門小戶家的女兒,這個母親難道不知?我有甚么辦法替她報仇還是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