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頭，水汪汪的雙眼，就這么落入小閣老蘇枚現(xiàn)的眼里，叫他都愣了一下，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人不是那個人，是她的繼女，一時還是看花了眼，還有幾分調(diào)笑的心思，“怎么不起來呢，趴著做什么？”

    顧妙兒是疼呀，掙扎著起來，也挺有骨氣了，她自認(rèn)的，兩手縮在身前，也知道要求人，“我、我找我表姐，我表姐從這里出來就不見人了?！?/br>
    “你表姐？”蘇枚現(xiàn)略挑眉，“是秦致的外甥女？”

    她忙點頭，張著雙汪汪的淚眼瞧他，“能、能幫著找找嗎？”

    “你表姐在府里亂走，好大的膽子！”蘇枚現(xiàn)聽見前頭的曲聲兒，聲音略略提高了些，“當(dāng)我這府里是甚么讓人隨便亂走的嗎？”

    顧妙兒沒想到這人這么難說話，比起引章先生來更難，引章先生好歹就是脾氣不定，這人嘛，瞧著好說話，但是更不好說話，聽聽，這還拿話嚇?biāo)亍桥碌模卤斫阏嬗惺聝?，梁氏雖說表姐壞了名聲，可壞了名聲的事與她又沒有干系，她不能見著表姐就這么兒的沒了，也怕表姐想岔了，做了什么傻事。

    她心里頭隱隱有猜測的，但不敢說，怕又要壞了表姐的名聲，女孩兒的名聲毀不起，她是曉得的，想著這是母親的仇人，她還得求人家——上前小小一步，去扯他的袖子，剛扯上，她又怕，怕他甩開她的手。

    怯怯地仰臉瞧他，見他面上帶著笑意。

    她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下，“您大人有大量，能否幫著尋一回人？”

    纖白的小手扯住他的袖子，他今兒穿的是寬袖，青色的，腰間系著玉帶扣，瞧上去身形還有些單薄，好似撐不起厚重的官服，偏站在她跟前，昨兒拿著手中的扇子現(xiàn)下插在腰間，帶著淺淺的笑意，眼神帶著絲親和，“也不是你親表姐，管她作甚？”

    她心兒砰砰跳，拽著他的寬袖不放，仰著臉蛋兒，堅定地說出自己的話來，“到底是我表姐，我總不能看著她、看著她……”

    一眨眼兒，一滴淚珠兒就擠了出來，她哭得好難看，抽著鼻子，哭得雙肩兒顫顫——也不顧忌自己哭得難不難看，也不是沒見過人哭，更好看的哭法都見過，成熟有風(fēng)韻的女人，生澀的清倌人，樣樣兒都有，她們會哭，哭得極好看，似畫兒一樣，偏她哭得沒章法，哭得“嗚嗚”，也沒有半點兒風(fēng)情，就大赤赤地在他眼前哭，哭得他起了一分惻隱之心——

    又為著這一分惻隱之心而嗤笑自己。

    人就是這樣的矛盾，蘇枚現(xiàn)卻偏偏在此刻破了例，一拍手，人就出現(xiàn)了。

    他站在那里吩咐，還將顧妙兒的身影給擋住了，“去找找兩位公子的去向，別驚動人?！?/br>
    顧妙兒感激極了，眼神怯怯的，“不會叫表姐她……”

    那人眼神一利，她就淚汪汪的還是要哭。

    真叫蘇枚現(xiàn)沒辦法，頭一次有了這么點子耐心，下意識地就哄她道，“放心，必不會叫你表姐……”話說了一半，不免失笑。

    顧妙兒見他笑了，不是方才那種笑，而是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般的笑，好似一下子讓他整個人都亮堂了起來，讓她一時看傻了，微張著嘴兒，怔怔地瞧著他——好似個木頭樁子，嗯，是個好看的木頭樁子，頭上就挨了他手中折扇了記。

    她吃疼地“啊”了一聲，委屈巴巴地瞧著他，“疼呢！”

    小姑娘聲兒嬌嬌的，得虧這臉上還沒落上妝，不然經(jīng)她這么狼狽一哭，可不得把臉都弄個貍花貓似的，也是，她這般個年紀(jì)，也沒的往臉上抹妝，到是將她個俏生生的臉蛋兒給添了繁雜——他拿了扇子在手中，輕輕地敲打著另一只手，“疼甚么，跟我來?！?/br>
    她開始還有點兒怯怯的，見他往前走了兩步，稍微猶豫一下就跟在后面走了，心里頭又閃過一個念頭來，母親先前有教過她，教過她如何仰頭看人，如何將眼淚落得一滴一滴，好似落入人心一樣，那姿態(tài)，她原來也是會的——只這會兒一急，她到不會了，也急得那樣兒做有點做作，做作的過分了。

    她拿帕子擦臉，把個帕子一下子就揉得皺了，腳下還跟著蘇枚現(xiàn)走，心下也懷疑母親是不是認(rèn)錯仇人了，怎么的也將眼前的人當(dāng)作仇人？她瞧著也不像呢，雖說笑得跟個什么似的，可不還能替她尋人嘛？這么個熱心人，還能是母親的仇人？她心下糾結(jié)的，也不知將這事要同誰傾訴，跟著人左彎右繞，大半會兒功夫才見著前面的人停了腳步，竟是進(jìn)了一個不起眼的院子。

    院子與別個院子離得遠(yuǎn)，又清靜，這時節(jié)院子里的月季花向陽開著，還有桅子花一片，雪白的花朵綻放在枝頭，鼻間掠過濃烈的香味，讓她都有些驚喜。

    這會兒，最重要的還是曾表姐，她扯扯裙角，手心里有點疼，她也顧不上，就忍不住地站在他身邊，手上去扯他的衣袖，“怎么來這地兒，我表姐在這里嗎？”

    蘇枚現(xiàn)瞧瞧她小小的手扯著自己的袖子，襯得那手更加白嫩，到是瞧見指間有一絲紅色，分明是剛才摔了的緣故，“這是我的院子。”

    顧妙兒就跟手心里長刺了一樣放開他的衣袖，烏溜溜的眼睛就跟著瞪大了，“這、這如何是好?！?/br>
    聽聽，這話都是哆嗦的，莫名其妙地入了人家的院子，再怎么著，他是男的，她是女的——她好歹還有點急智，就照著柳氏的關(guān)系攀個關(guān)系來，“表、表舅……”到底是心虛，聲兒都虛著呢。

    蘇枚現(xiàn)眼見著空蕩蕩的袖子，沒了她白嫩小手的牽絆，唇角微揚，“乖外甥女?！睅讉€字輕輕地刮過他的舌尖，從他薄唇間吐出來。

    她立時就仰臉笑，笑得一臉憨樣，又跟著喚了一聲，“表舅?！边€曉得給人行禮，“見過表舅?！彼U裊行禮，纖腰瞧著似那柳枝般一折就斷，腰后迭著微翹的嬌臀，挺著極直的背脊，又透著一股子纖弱，視線往上落在露出的一截子細(xì)白纖頸上，也就一眼兒，就好似指間觸摸到了那股子滑膩。

    他眼神微深，朝身邊看了一眼，“坐著吧?！?/br>
    她趕緊起來，小步地朝前走了兩步就往他身邊坐著，只坐了半邊兒，背挺得極直。

    他掃她一眼，掃過她鼓鼓的胸脯，“你母親生前有吩咐過什么嗎？”

    她心兒跳得砰砰砰，迎上他的目光，也不敢把實話說了，“沒哪，表舅你同我母親相識？”壓著舌尖，她還試圖探他的口風(fēng)。

    到讓他一樂，“你說呢？”

    那眼神，竟透著幾分風(fēng)流意味兒，叫她一時看傻了眼，同引章先生相比半點不遜色，還是比不得她表哥的，她少女心事，自是覺得自家表哥最好——這會兒看傻了眼，還能安慰自己這是人之常情，好看的人總要多看幾眼。

    她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做不來母親那般清高孤高的樣子，就是學(xué)了吧，她也是學(xué)了皮未入骨，又是個懶散的，若是李嬤嬤這會兒在，可還能叫她給端起來，既是李嬤嬤不在，她就由著自個兒性子，“母親只同我說過國公府，只說過我大舅舅英偉不凡……”

    “她提起秦致？”

    她話還未講完，就讓蘇枚現(xiàn)打斷，側(cè)頭瞧著他，見他面上帶著幾分笑意，卻叫人覺得一股子冷意從腳底竄起來——她無辜地點點頭，“對呀，母親提起我大舅舅有甚么不對嗎？”

    還有半句話她沒說，那是母親的半個仇人。

    你還是我母親的一個仇人。

    她有著點小狡黠，還要反問人，覷著機會就把勁兒給使上了。

    蘇枚現(xiàn)笑望著她，“也對?！?/br>
    她一時聽不懂，“啊？”

    微張了嘴兒，露出她俏皮的粉色小舌尖來，既天真，又嬌俏——真?zhèn)€年輕的姑娘，身上帶著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好似就徘徊在他眼尖，誘得他幾乎想摸上她的臉蛋，想按壓她粉嫩的唇瓣，好似激起他一直被壓抑著的欲望。

    秦霜呀，秦霜，叫你的繼女入京，為的是什么呢，蘇枚現(xiàn)心想，上不得臺面的人終將去了她該去的地方，叫他的眼神又暗了些，偏笑意加深了些，笑意今日未及眼底，扇子往前一指，“人來了。”

    她立即順著他折扇子指去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個婆子抬著個被子進(jìn)來，被子里明顯包著個人，瞬間被子被婆子放在地上，從里面滾出來的正是從凈房后門處遁走的曾元娘，此刻她衣衫不整，酥胸半露，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膚上殘留著曖昧的印記——

    叫顧妙兒看得羞紅了臉，趕緊要替她拉起衣裳，曾元娘不意見著她，方才還驚惶著的面孔一下子就有了精神，“還當(dāng)是誰將我給弄出來的，原來是meimei呀……”

    她眼波流轉(zhuǎn)，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的狼狽樣子，反而笑迎迎站了起來，裙子已經(jīng)短了半截子，好似被撕開，又好似被剪斷一般，露出兩條纖細(xì)雪白長腿來，赤著的雙足小巧而白嫩，還挺了挺被人撫弄過而脹疼的胸脯，似沒骨頭一般地軟在他身前，吐出貓兒一般的聲兒來，“表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