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在家自由自在待了兩日，又得背著書包上學(xué)校。

    她吃過午飯，纏著唐英膩歪了半天，又坐在家門口依依不舍地逗了會兒貓，橫豎不想離開。

    學(xué)校比不得家里自在，她每回離家都喪著臉一副半死不活的樣，齊聲已經(jīng)習(xí)慣，即便見她撒潑打滾，也只當(dāng)沒看見。

    在學(xué)校，師生都得自己燒火洗鍋煮飯吃。齊聲給她做了rou餅裝進(jìn)飯盒里，等她到了學(xué)校晚上再吃。

    他擔(dān)心飯盒漏了，找了兩張干凈的油紙在飯盒外密密實實包了兩層。

    心情不爽諸事不順，唐安把飯盒塞進(jìn)書包，挎上書包正準(zhǔn)備走，忽然聽見線書包響起幾聲斷線聲。

    她拿起書包左右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逢在書包兩側(cè)的肩帶有一側(cè)脫了線，幾乎快散了。

    她郁悶地嘆了口氣，沖著棚子下做木工的齊聲大聲喊：“哥！我書包壞了?！?/br>
    齊聲停下手里的活，轉(zhuǎn)頭看過去。

    唐安一手舉著書包，另一只手扯了扯肩帶給他看：“帶子松了。”

    話音一落，也不知道是她手上力氣使重了還是怎么，只聽一小串撕扯聲響起，那本就脆弱的肩帶整個被拽了下來。

    齊聲無奈地進(jìn)屋翻出針線，接過她的書包，坐到了光線通透的院壩里開始給她縫包。

    今日難得天晴，姚春娘搬了把搖椅，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曬太陽。

    唐安抱著貓湊過去，和她擠在椅子上一起躺著曬。

    姚春娘拿扇子擋著頭頂刺眼的光，看著不遠(yuǎn)處坐在陽光下對著太陽穿針線的齊聲，輕聲和唐安道：“你哥對你真好?！?/br>
    唐安也望著齊聲，她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我哥是除了奶奶對我最好的人，等他老了，我是要給他養(yǎng)老的?！?/br>
    唐安的性子看似跳脫，但有時候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又透著點齊聲的影子。

    齊聲也才二十來歲，她這話卻說得仿佛他已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聽得姚春娘直樂。

    齊聲聽見唐安的話并沒什么反應(yīng)，姚春娘笑了兩聲，他倒偏頭望了她一眼。

    她微側(cè)著身，悠閑自在地躺在椅子里，一條腿支著地，一條腿蜷在椅子上。陽光刺目，她拿扇子遮著半張臉，微微瞇著眼瞧他，在唐安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沖著他笑。

    唐安學(xué)著她的模樣躺著，舒舒服服地靠在她胸前。兩人看起來，像年輕的娘帶著女兒。

    只是當(dāng)娘的或是年輕時受了男人的蒙騙，才會在年紀(jì)輕輕就有了半大的姑娘。

    唐安問姚春娘：“春娘姐，你家里有哥哥嗎？”

    姚春娘遺憾道：“沒有，我家里就我一個，不過我爹娘倒是做夢都想要個兒子。”

    唐安道：“我聽他們說一個孩子是寶，兩個孩子是草。春娘姐你爹娘一定很疼你?！?/br>
    姚春娘安靜了片刻，小聲道：“也不盡是那樣?！?/br>
    唐安仰著腦袋，疑惑地看她，見姚春娘面露愁緒，奇怪道：“為什么？他們對你不好嗎？”

    姚春娘不知道該怎么和唐安說，思索著慢聲細(xì)語道：“不是不好，只是因為我是個女兒，所以在他們眼里他們對我已經(jīng)足夠用心，但也頂多只能對我這么好了?！?/br>
    唐安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像是沒太聽得懂。

    姚春娘望著皺著眉頭坐在壩子里給唐安縫書包的齊聲，慢慢道：“你不用想這些，因為你哥不一樣，他會對你好的。”

    姚春娘從來沒有告訴齊聲，她喜歡他有個原因是因為她看到了他對唐安的好，就像別人家的爹娘對兒子一樣心細(xì)用心。

    盡心盡力，毫無怨言。姚春娘很羨慕。

    姚春娘又問唐安：“說起來，我從來沒聽你提過你爹娘呢?！?/br>
    唐安聳肩：“我不知道，我沒見過，不知道干嘛的。”

    她語氣滿不在乎，還有點說不出的冷淡。姚春娘聽得這話，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沒再問。

    這日街上開集。

    李清田去攤上掐了叁把嫩青菜，去面坊稱了一斤叁兩的鮮搟的餃子皮，一路見著人說說笑笑，最后上蔣家的面館點了一碗臊子面，吃完打算打道回府。

    蔣家面館人多，她站在熱氣騰騰的面鍋前張望了半晌，眼尖瞧見角落里坐著個熟人，挎著籃子拎著酒，朝著那人走了過去。

    桌上，葛天正埋頭吃面，忽然身邊一沉，凳子一晃，一抬頭，就看見李清田那張喜慶的臉。

    只是這臉此刻沒帶笑，瞧著沉悶得很。

    葛天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出地，打趣道：“喲，您今兒是上山挖了煤？臉黑成這樣。”

    李清田把手里的東西往桌上一扔，氣道：“前段時間張家的小寡婦不知皮不要臉，在外邊拿自己的親事兒打我的臉，把老娘的媒事都給攪黃了?！?/br>
    葛天就住姚春娘附近，自然聽說過這事兒，眼下咧嘴直笑：“誰讓你把姚寡婦說給張家那病秧子做妻，你要把她說他旁邊住著的大個兒木匠，人小寡婦能拿這事兒到處說？”

    李清田“嘖”道：“你個憨貨，你哪頭的？我還到處幫你找媳婦兒呢，你倒打趣起我來了？”

    葛天用力聳了下瘦柴似的肩膀，無所謂地嘟囔道：“那你也得給我找個媳婦兒來啊，這都幾年了，我那屋連個女人味兒都沒有?！?/br>
    李清田被他氣得不清：“你成天上周寡婦家，誰肯把女兒嫁給你?！?/br>
    葛天半點不挑：“當(dāng)娘的也成啊！”

    葛天是村里出了名的沒本事還下流，成天往周梅梅院子里鉆。

    李清田每年拿他一斤米、二兩鹽，費盡心思也沒說動過一家姑娘跟他好，當(dāng)娘的她也不是沒試過，可人家當(dāng)娘的只是年紀(jì)大了，眼又不瞎，也瞧不上他。

    李清田嫌棄地睨他一眼，而后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轉(zhuǎn)，壓低了聲音，興致勃勃和他道：“姚寡婦不就是個女人嗎？你要不夜里……”

    她話沒說完，葛天卻仿佛聽見了什么不得了的建議，猛地?fù)u頭，梗著脖子道：“我不去，我可不去?！?/br>
    “為啥不去？”李清田來了興致，越想越覺得可行：“你之前大晚上的不還去蹲了姚寡婦那墻角嗎？現(xiàn)在咋不去了。那小sao寡婦一天到晚穿得花枝招展，跟個狐貍精似的，就等著勾搭男人上她那屋呢。你耐著性子磨她兩下，準(zhǔn)能成?！?/br>
    “她是花枝招展，可人家和周梅梅不一樣，她那花枝招展是為了釣肥魚，哪能看得上我?！?/br>
    李清田聽出他話里有話，忙追問道：“你知道什么了？”

    葛天瞥了眼周圍，神秘兮兮道：“我之前去姚寡婦家不是撞見個男人，前幾天去又撞上了，兩人衣衫不整那個放浪哦。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嗎？”

    “誰？”

    葛天湊到她耳邊：“就是那齊木匠！”

    李清田怔了一瞬，隨后氣得跳起來，一拍桌子怒吼道：“什么！”

    周圍吃面的人聽見她這一聲怒喊，紛紛扭頭看過來。

    葛天那晚上才被齊聲威脅過一番，見這狀況急得去扯她的袖子，可他一副竹竿子成精相，力氣哪里敵得過體格敦實的李清田。

    李清田氣上頭，當(dāng)即破口大罵道：“這賤蹄子！我說當(dāng)初她怎么攔著勸著不讓齊木匠入贅呢，合著早早就起了這心思！把人藏著自己偷吃呢！”

    她氣得連面也不吃了，拎著東西氣沖沖地大步離開了。

    周邊的人看了看李清田憤怒的背影，又看向葛天，好奇地打聽道：“誰這么大能耐，把齊木匠吃了？”

    “是啊，葛瘸子，講講，講講?！?/br>
    葛天已經(jīng)闖下大禍，怕齊聲之后找他麻煩，哪還敢在外邊說齊聲的閑話。

    他求饒般看著眾人：“姑爺爺姑奶奶，聽錯了聽錯了，都知道齊木匠是個和尚，誰能吃得了他啊，別問了，吃面吧啊，吃面?！?/br>
    正說著，一個毛頭小子端著臊子面過來，問道：“李媒婆上哪去了，還回來嗎？這面還吃不？”

    葛天問：“給錢了嗎？”

    小子老實地點頭：“給了?！?/br>
    葛天一樂，笑嘻嘻伸手接過：“要，那還要，給我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