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紅杏扮貓,玉郎心悸
小紅杏一邊哭,一邊悶頭朝前跑,快要跑出湛園的時候,腳下一拐,又沿著上次那條小岔路口跑去了紫玉竹林,她不想叫祖千秋和豆蔻看見她哭的狼狽樣子,省得他們擔心。 說來好笑,她哭其實不是因為與黃澄澄爭執(zhí),而是因為江過雁。 嗨呀,真是沒出息,居然為了一個男人沮喪到如此地步。 可她今日與丁香打了個照面,從里到外比了一番后,總覺得自己好似輸了一籌,心中不由懊惱又難過。 索性,紫玉竹林靜謐清幽,她躲在里頭哭了個痛快,手揪著地上的青草,不住咒罵:“江過雁,你這個挨千刀的臭男人!我祝福你和丁香顛鸞倒鳳的時候陽痿早泄!然后丁香再背著你和姬晏亂搞!給你戴一頂大大的綠帽子!” 她的動靜引來了貍奴,它四肢著地站在一旁,兩只鴛鴦瞳不解地看著小紅杏,半響,歪頭“喵”了一聲。 小紅杏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玉無瑕養(yǎng)的那只貓咪。 她悻悻丟開手中雜草,問:“你怎么老是在這片竹林轉悠?” “玉無瑕的院落不是湛園嗎?你怎么不去湛園???” 貓咪不會回答她,抬起一只貓爪,伸出粉舌舔了舔,“喵喵?” 小紅杏覺得它姿態(tài)婉妍可愛,不禁學了起來,跟著趴在地上,抬起一只手,放在嘴巴前,礙于她手心里都是泥土,她索性伸出舌頭舔手背,嗲聲叫:“喵嗚~” 貓咪詫異地盯她,又抬起貓爪撓了撓耳朵。 小紅杏也效仿著做,自個兒把自個兒逗開心了。 玉無瑕進來的時候,恰好瞧見這一幕,小紅杏沒形象地跪趴在地上,一會學貓叫,一會手握拳頭蹭耳朵,又純又媚,色相妖惑,仿佛一只藏匿在山林中修煉成精的貓妖。 貓咪耳朵微動,聽見他腳步聲,側頭朝他望過來。 小紅杏順著它視線轉頭,臉若銀盤,杏眼半睜,淚水漣漣,嘴唇微張,粉舌半露,玉無瑕不由想起她剛才舔手背的輕佻動作。 他面色泰然,放在身側的手卻神經(jīng)質地微微蜷縮,腦海中忽然回憶起之前撫摸小紅杏頭發(fā)的柔順觸感。 “喵喵~” 貓咪瞧見來人是他,撒歡朝他奔來。 小紅杏哭得昏頭昏腦的,也跟著爬了一段,覺得膝蓋被泥地磨得很疼,立刻停下,這才回神,仰頭看向玉無瑕,一臉無辜地問:“你怎么在這里?” 明明是她這個做客人的,未經(jīng)主人家同意,到處亂闖,現(xiàn)在反倒氣定神閑地來質問他了。 玉無瑕不免覺得好笑,“夫人又為何在此地?我原以為你早已歸家?!?/br> 小紅杏皺鼻“哼”了一聲,扶著一旁的紫玉竹爬起來,又連忙拍走身上的竹葉泥塵,“我要是哭著跑出你的湛園,我看啊,碧虛公子可就要攤上事了。” “哦?”玉無瑕挑眉道:“愿聞其詳?!?/br> 小紅杏神氣道:“我家夫君是個護短的,他若是知道我在湛園受了氣,他定要親自出馬給我找場子。屆時,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玉無瑕語氣無奈:“那在下還真是無辜受牽連了?!?/br> “你坐山觀虎斗,也是幫兇!” 說到此處,小紅杏氣哼哼地抬腳踹他一下。 玉無瑕沒躲,挨了這么一下,看見她面上淚痕,想了想,還是從袖子里拿出絲帕遞給她,“擦一擦。” 小紅杏接過,結果,她手都是臟兮兮的,絲帕一到她手中,壓根不能用了,她只好拿來擦手。 貓咪繞著玉無瑕喵喵叫,似乎有催促之意,小紅杏低頭去瞧貓咪,卻不經(jīng)意看見玉無瑕腳邊放著的木桶魚竿等物,好奇問:“你要去做什么?” 玉無瑕蹲下身,伸手去撫摸貓咪的脊柱:“給貍奴釣魚吃?!?/br> 貓咪舒服地昂頭瞇眼。 小紅杏拍手道:“我也要去!” 玉無瑕看她興致盎然,心中覺得她委實可愛,剛才還在席間與黃澄澄等人吵到哭鼻子,現(xiàn)在就有心情隨他去釣魚了。 他將木桶提起來,站直身道:“好?!?/br> 玉無瑕帶她一道去后花園的池塘,小紅杏一路上嘰嘰喳喳的,拽著玉無瑕袖子說話,貓咪跟在他們腳邊跑。 “夫子,你喜歡上午我唱的《十八摸》嗎?” 玉無瑕沉默一瞬,冒著得罪她的風險,坦言相告:“……不喜歡?!?/br> 小紅杏停住腳步,拉住他手腕,逼迫玉無瑕也跟著停下,她不滿地瞪他,一雙杏眼圓溜溜的,因為剛剛哭過,眸色更加明亮:“為什么不喜歡?我明明唱得那么好聽?!?/br> 玉無瑕失笑:“敢問夫人喜歡聽我上午彈的《漁樵問答》嗎?” 小紅杏撇嘴:“不喜歡?!?/br> 玉無瑕含笑追問:“為何不喜歡?” 小紅杏擰眉,不假思索地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這么多緣由?” “既如此,夫人又何須問我?” 小紅杏被他的邏輯打敗了,摸了摸鼻子,認輸?shù)溃骸昂冒伞!?/br> “我雖然不懂瑤琴,但也聽得出來你琴技高超,只不過嘛,調(diào)子太沉悶無聊了,我聽著只想昏昏欲睡?!?/br> 玉無瑕接著往前走,朗聲道:“那首《十八摸》歌詞露骨,曲調(diào)艷俗,我亦無法欣賞?!?/br> 小紅杏好奇追上去:“那你為什么能耐心聽下去?我原以為你會中途憤而離席,或者將我趕走呢!” 玉無瑕無奈地睨她一眼,心道,她果真是故意為之,嘴上卻不點破:“世間萬物,存在總有它的道理,我無法欣賞,總會有別人能夠欣賞?!?/br> 跟他聊聊天,小紅杏都覺得心境開闊不少,她雨過天晴,嫣然一笑,問:“夫子,那我和丁香姑娘,誰更漂亮?” 這個問題可謂問倒了玉無瑕,他沒有出聲。 小紅杏又換了個說法:“你喜歡丁香那樣體質纖弱的美人?還是我這種類型的女子?” “這種類型?”玉無瑕不解,轉頭看了小紅杏一眼:“哪種類型?” 小紅杏停住腳步,叉腰,一只手從胸口滑到后臀,一道S曲線畢露無遺,她語氣驕傲:“胸大腰細、前凸后翹?!?/br> 玉無瑕咳了咳,不好再直視小紅杏,想了想,道:“……你對自己的認知似乎有誤,腰細一詞,并不符合你?!?/br> 她恨恨地磨了磨牙,“何意?” 玉無瑕回想自己抱過她兩次腰肢的經(jīng)歷,斟酌字眼,道:“夫人腰間似乎頗為……豐盈?!?/br> “……你這是在隱晦地說我腰粗、有贅rou?” 小紅杏不敢置信,又氣急,語氣都不自覺尖了起來:“是這個意思嗎!” 玉無瑕眼睛飛快眨了眨,挽回道:“……也不算有很多贅rou?!?/br> 小紅杏更加生氣:“那你就是承認我腰間果然有贅rou咯?!” 玉無瑕覺得自己多說多錯,索性不開口了。 小紅杏氣得掄起雙臂胡亂拍打玉無瑕,“你這個混蛋!你居然敢嫌棄我!我腰粗怎么了!吃你家rou啦!” 玉無瑕只當自己是根木樁子,站著沒動,任由她打。 半響,小紅杏打累了,貓咪不停地拱玉無瑕小腿,玉無瑕平靜道:“快走吧,再耽擱下去,貍奴要不依了?!?/br> 說完,他自顧自往前走,臉上卻不自覺綻開一抹愉悅的微笑。 小紅杏站在原地,呼呼喘幾口氣,死死盯著玉無瑕清瘦的背影,風拂過,玉無瑕身上的白色寬袍隨風獵獵,貼服在身上,更顯他身材修長、寬肩窄背。 小紅杏忽然悲憤地發(fā)現(xiàn),玉無瑕的腰肢看著好像比她還要瘦! 天哪。她兩眼一黑啊。 玉無瑕停住腳步,回過身望她,“還不跟上來?” 小紅杏只好暫停腦子的胡思亂想,提裙擺追上去。 * 到了后花園的池塘。 玉無瑕找了兩塊相鄰的平坦石頭,先請小紅杏坐下,而后將木桶擱在腳邊,他坐下后,開始給魚鉤串魚餌。 小紅杏看得嘖嘖稱奇,調(diào)侃道:“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個性,指不定要效仿姜太公釣魚,玩愿者上鉤那一套,沒想到你還會提前準備魚餌?!?/br> 玉無瑕笑道:“我不想餓死貍奴?!?/br> 他將魚線抽長到合適的長度,隨手一甩,將魚鉤扔下水面。 動作很輕,水面只泛起淺淺的圓圈漣漪。 小紅杏探頭去看水面。 池水清澈,一條條魚兒體態(tài)優(yōu)美,顏色鮮艷,紅色中透著些許金黃彩光,愜意地曳尾游過。 她問:“那些都是什么魚?” 玉無瑕道:“七彩鯉。” “這不是很名貴的魚類嗎?” 小紅杏驚訝:“你釣來給貍奴吃?” 玉無瑕淡淡地“嗯”了一聲。 小紅杏“哇”了一聲,“貍奴真好命,居然有你這種主子,要是我哪一世投胎成貓咪,希望也能遇上你這種大方的主人?!?/br> 玉無瑕聽她胡言亂語,說自己投胎畜生道,不免覺得荒唐又好笑,給她潑冷水:“我三五不時才會給貍奴釣魚吃,其余時候,我都不管它的伙食?!?/br> 小紅杏心疼地擼了一把貓咪凸出的脊背,“難怪它瘦弱成這樣!你真是個壞主人!” “若是餓極,貍奴自己會覓食吃,或者去湛園尋初篁等人?!?/br> 小紅杏將貓咪抱坐在腿上,幫它順毛,嘴里嘀咕:“貍奴,你爹爹不疼你,不管你死活,他是個狠心的,不過沒事,以后娘親疼你,你跟我回家吧,我以后天天喂你吃小魚干?!?/br> 玉無瑕擰眉:“我不是它父親,”他一頓,續(xù)道:“你也并非它母親?!?/br> “在大魏朝,孕婦若是誕下貍貓,乃是大兇之兆?!?/br> 小紅杏無語地白他一眼,“你真是個一板一眼的無聊性子,我在跟你和貍奴玩扮家家酒,你不知道嗎?” 玉無瑕被逗笑了:“什么扮家家酒?我從未玩過?!?/br> 小紅杏登時用一種看可憐鬼的同情眼神瞅他,“那我今日陪你玩一回?” 玉無瑕還沒同意,小紅杏又道:“好吧,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是貍奴的姑奶奶,你是它的龜兒子!” 玉無瑕笑逐顏開,轉頭望她,一雙柳葉眸中都是瀲滟笑意:“夫人,你是在借機罵我嗎?” 小紅杏握住貍奴的一只貓爪打了他一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明明是好心陪你玩扮家家酒?!?/br> 玉無瑕無可奈何,忽而,魚線微微一晃,玉無瑕握緊魚竿,低聲道:“魚兒咬鉤了?!?/br> 小紅杏立時興奮地望著水面,不再開口說話,貍奴也挺直脖子,鴛鴦瞳直勾勾盯著水面。 玉無瑕輕巧往上一甩魚竿,魚線破水而出,一條七彩鯉砸到岸上,來回撲騰。 小紅杏怕臟,索性抱著貍奴坐在石頭上看著,玉無瑕將魚竿擱下,起身去抓住那尾魚兒。 他從腰間掏出一柄小刀,熟練地給魚兒開膛破土,刮去那層泛著彩光的鱗片,掏出內(nèi)臟,用活水將魚兒洗干凈后,撿了根樹枝將魚兒叉起來,又做了簡單的柴禾堆燒火烤魚。 等他做完這一切,坐回小紅杏身側,小紅杏握著貍奴兩只貓爪給他鼓掌,歡呼道:“好棒好棒!我們家龜兒子就是厲害!還會烤魚誒!” 玉無瑕無奈瞪她一眼,“夫人,莫要胡亂給我起綽號?!?/br> 小紅杏噘嘴道:“你怎么不識好人心?我叫你龜兒子,可是在夸你!” 玉無瑕挑眉,懷疑地問:“夸我?” “對啊,烏龜烏龜,不知道有多長壽呢,”小紅杏拿貓爪拍他一下,“你知道嗎,你養(yǎng)烏龜若是養(yǎng)的好,它將來還能送你走呢?!?/br> 她這張嘴,還真是葷素不忌。 玉無瑕故意道:“夫人若是喜歡的話,我送夫人一只烏龜?看它將來能不能送走夫人?” “嘿!你咒我死呢!”小紅杏惱火地握兩只貓爪打他,“打死你!打死你!” 玉無瑕只覺得她嬌蠻的很,慣愛蹬鼻子上臉,若是一昧縱容她,怕是日后更加猖狂,索性抬手拂開貓爪,起身走到火堆旁,將魚兒翻個面,又從木桶中拿出早備好的調(diào)料,撒上去。 待魚兒烤好后,貍奴蹦出小紅杏懷抱,直奔香氣追去。 小紅杏也湊到火堆旁,好奇地看著那條死不瞑目、瞪著白眼的七彩鯉。 玉無瑕舉高樹枝,安撫貍奴:“再等一會,免得燙嘴?!?/br> 貓咪在他腳邊蹦跶好一會,玉無瑕覺得溫度散的差不多了,剛想把魚兒給貍奴吃,小紅杏舉手道:“我也要吃!” 玉無瑕笑問:“你也餓了?” 小紅杏道:“我想嘗嘗夫子的手藝?!?/br> 玉無瑕只好依她,剛想將樹枝遞給她,小紅杏拒絕,“我不要臟手。” 玉無瑕只好自個兒捏了一塊最白嫩的魚rou喂給她,小紅杏張嘴吃了,舌頭故意舔了他指頭一下。 玉無瑕一驚:“你!” 小紅杏含糊道:“我是故意的。” 玉無瑕雙眸微瞇,疑心自己聽漏了一個“不”字,小紅杏已經(jīng)退開,正慢慢品嘗那塊魚rou。 玉無瑕收回手,拇指摩挲食指指腹,觸手黏膩,似乎沾染了唾液,思及此,心中好似泛起異樣感。 貓咪“喵喵”叫,玉無瑕回神,將魚兒放到地上,任由貍奴啃食。 * 貓咪吃完后,滿足地捧著大肚腩,癱在石頭上,小紅杏戳了戳它肚皮,貓咪又懶洋洋地翻個身,以稀奇古怪的造型繼續(xù)瞇眼睡。 “它累了,讓它休息吧,莫要鬧它?!?/br> 小紅杏只好罷手,天上的金輪耀眼灼目,她抬袖擦去額頭汗水:“太陽升起來了,我們回湛園吧?!?/br> 玉無瑕見她面上淚痕都干了,想來是不舒服的,溫聲道:“好?!?/br> 小紅杏將貓咪抱起,與玉無瑕一道回去。 等回了湛園,初篁等人見到小紅杏與玉無瑕一道歸來,不免詫異,尤其小紅杏懷里還抱著貍奴。 玉無瑕無意解釋,吩咐:“翠篁,去打盆水來,給江夫人洗臉?!?/br> 翠篁看出小紅杏臉上淚干痕跡,心中憐惜,道:“好的,公子?!?/br> 等水打來,小紅杏將貓咪放在蒲團上睡覺,拿毛巾洗完臉。 玉無瑕坐在上首,朝她望過去,見她面色隱隱青白,曲指敲了敲桌,“過來,我替你診一下脈?!?/br> 小紅杏期期艾艾地過去了。 玉無瑕隔著絲帕替她號脈,漸漸的,眉宇不由擰起,小紅杏惴惴不安。 半響,玉無瑕松開手,語氣冷淡:“你回去吧,今后不必再來湛園與我學畫?!?/br> 小紅杏大驚:“為何?” 又委屈地癟嘴:“難道因為我曾經(jīng)做過女妓,所以你嫌棄我了嗎?” 玉無瑕面露不悅之色:“夫人并非如此愚鈍之人,何必明知故問?我若嫌棄你妓子出身,方才不會與你一道去釣魚?!?/br> 小紅杏孤零零地坐在那兒,可憐兮兮地瞅著玉無瑕。 玉無瑕視而不見,拿起書,自顧自看。 初篁想了想前因后果,玉無瑕是診脈完后才轉變態(tài)度的,定是小紅杏做了惹他不喜的事情,公子生平最厭惡別人陽奉陰違地欺騙他,小紅杏應當是沒有按時吃他前陣子開的湯藥,公子才會生氣的。 她湊近小紅杏,低聲提醒。 “投之以誠,報之以信?!?/br> “江夫人不若仔細思量一下這句話的涵義?!?/br> 小紅杏思索片刻,覺過味來,“初篁,謝謝你提醒?!?/br> 初篁淺淺一笑,起身退到一旁。 小紅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揪住玉無瑕衣袖,輕輕扯了扯,埋怨道:“你真是好大的氣性,我從未見過比你翻臉無情的男子,從前我在歡喜樓,那些王孫公子都捧著我,我若是掉一滴眼淚,他們都恨不得刮自己一身rou來哄我高興,更別提江過雁都不曾舍得對我甩臉子……” 初篁心中無奈,暗嘆,公子若是當真與小紅杏計較,只怕早叫林菁將她請出去了,哪里還會給她辯白的機會? 聽她如此自若地將他與其他男子做對比,玉無瑕氣苦又酸,拽回衣袖,幾乎帶著一股罕見的負氣,冷聲道:“我性子向來乖僻邪謬,比起‘碧虛’二字,我還有個流傳更廣的外號,你難道沒聽過嗎?” 小紅杏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外號?” 玉無瑕見她嬉皮笑臉,更加氣結,不欲搭理她,冷冷瞥她一眼,不再開口。 小紅杏一連追問好幾遍,他都不肯說。 翠篁看不下去,小聲告訴小紅杏:“狷介之士。 小紅杏跟著念一遍:“狷介之士?” 她看了看玉無瑕,嘻嘻笑著湊上去,討好道:“他們?nèi)绱嗽u價你,證明他們一點都不了解你,我知道夫子實際上是個極好相處的人?!?/br> 玉無瑕心氣稍順,問:“為何不按時吃藥?” 小紅杏對手指解釋:“我討厭喝那些苦苦的湯藥?!?/br> 她神態(tài)天真,恍若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玉無瑕緩和語氣,勸:“良藥苦口?!?/br> 小紅杏噘嘴:“可是真的好苦。我想,若是有朝一日,我要是不幸得了重病,我一定不是因為醫(yī)不好而死的,而是因為不肯吃藥而活生生病死的。” 玉無瑕沉下面色,拿書冊敲她腦門一下,斥道:“胡說些什么?平白無故怎會有人咒自己死?” 小紅杏捂著腦門,猶不服氣:“常言道,紅顏薄命,我覺得,像我這種天姿國色的絕代紅顏說不定也會薄命?!?/br> 玉無瑕沒好氣地駁道:“有我在,你薄不了命?!?/br> 他吩咐:“初篁,照著上次我給你的方子,去藥房抓五副藥,一日一副煎給江夫人喝,現(xiàn)在下去煎第一副?!?/br> 初篁點頭道:“奴婢這就去?!?/br> 小紅杏趕忙道:“能不能加點甘草進去熬?” 她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看向初篁,雙手來回搓著,撒嬌道:“求求你啦,初篁jiejie,你最好啦~” “這……”初篁征詢地看向玉無瑕。 玉無瑕鐵面無情道:“不行,會破壞藥性?!?/br> 初篁只好抱歉地朝小紅杏一笑,出去了。 小紅杏垮下肩膀,愁眉苦臉道:“我討厭喝苦藥?!?/br> 玉無瑕不愛吃甜,湛園從不備甜食點心,他只好吩咐:“林菁,你出去買點蜜餞回來。” 林菁道:“好?!?/br> 玉無瑕看向小紅杏,含笑問:“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小紅杏一只手捧著臉頰,一只手抓他衣袖,嫣然一笑,糯糯道:“夫子最好啦~” 玉無瑕抬指點了點她眉心,語氣縱容:“你呀!真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翠篁下去備午膳,又順道去喊豆蔻與祖千秋去小廚房與她一道吃。 等小紅杏吃過午飯,喝完藥后,她又興致勃勃地纏著玉無瑕要繼續(xù)學畫畫。 玉無瑕幫她調(diào)顏料,小紅杏一邊看他昨日那張上好色的雞蛋圖,一邊跟著模仿涂色,玉無瑕看著她,偶爾出手幫她,指點她幾句。 下午的時候,貓咪醒來了,見到他們在作畫,好奇跑上來圍觀,小紅杏突發(fā)奇想,抽出一張新的生宣紙。 玉無瑕不解問:“你這是作甚?” 小紅杏拿貍奴的一只貓爪按在顏料盤中,而后將其按在生宣紙上,“鏘鏘,看,我畫的貓爪,是不是惟妙惟肖啊?” 生宣紙上,赫然一個貓爪印子。 小紅杏放開貓咪,拿自己的手去沾顏料,而后在宣紙左側印上自己的五指印,“這是我的手掌心?!?/br> 她拉起玉無瑕的手,“夫子也要來一個,我們一家三口就是要整整齊齊的?!?/br> 玉無瑕見她高興,不忍掃興,只好依她,在右側印上自己的巴掌印。 小紅杏高高興興地拿起這幅畫,端詳一番,學著老夫子的語氣,沉吟道:“不錯,不錯,唯一可惜的是……” 玉無瑕笑著問:“哪里可惜?” 小紅杏“嘖嘖”搖頭:“這么好的絕世畫作焉能不留下作者寶???” 玉無瑕笑意更深,兀自洗干凈手。 翠篁在幫貓咪洗手,貓咪不停掙扎,林菁也一起過來幫忙按住它。 小紅杏抬肘捅了捅玉無瑕,“夫子,你有沒有印章?。俊?/br> “有?!?/br> 玉無瑕吩咐道:“初篁,去我書房拿我印章過來?!?/br> 初篁出去拿。 玉無瑕拿過小紅杏手中的畫,“先去洗手,免得待會顏料干透了,反倒難洗。” 小紅杏“哦”一聲,乖乖去洗手了。 等她洗好,初篁也回來了,她將印章遞給玉無瑕,小紅杏急忙道:“我來!我來?。∵@可是我的杰作!” 初篁只好將印章轉交給她。 小紅杏拿著那方寶印,沾了紅泥后,謹慎又認真地在生宣紙右下側蓋上掌印,待她拿開寶印,生宣紙上,多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狷介之士”。 小紅杏滿意地點點頭,“若是有朝一日,我畫有所成,該給自己起什么雅號好呢?” 玉無瑕覺得她想太多,以她的心性與悟性,想要在畫道一路有所成就,并不是件易事,不過,他從來不喜歡打擊學生的積極性,故而,順著她話問:“你最想要畫什么?” 小紅杏不假思索:“我想要畫夫子!” 想起那一張張丑陋的“玉無瑕”,眾人偷偷笑了。 玉無瑕神情僵住一瞬,憐愛地摸了摸她頭發(fā),觸感柔滑,心中稍霽,“還有其他的嗎?” 小紅杏搖頭:“沒有?!?/br> 話音剛落,她又靈機一動,道:“我想畫春宮圖!” 眾人不敢置信地望著小紅杏。 小紅杏嘿嘿一笑,“羞澀”地摸著自己后腦勺:“不要用這種崇拜的眼神看著我啦,我會驕傲的?!?/br> 眾人無語。 玉無瑕囑咐道:“你若有朝一日畫了春宮圖,切切記住,莫要用我的寶印蓋章?!?/br> 小紅杏白玉無瑕一眼,“我才不稀罕,我也要做一枚屬于自己的寶印,免得夫子以后拿我的畫招搖撞騙、沽名釣譽!” 玉無瑕頭疼扶額,轉移話題問:“你印章想要用什么顏色的?我過陣子得閑了,幫你雕刻一個。” 小紅杏立馬喜笑顏開:“我要粉紅色的!” “雅號呢?想好了嗎?” 小紅杏擺手道:“懶得想了,就叫‘小紅杏’吧?!?/br> 玉無瑕贊同道:“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