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真相】 陳宵寅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所措地看著一臉不耐煩的陳卯卯。 他的表情太過震驚,也太過無辜,讓陳卯卯產(chǎn)生了輕薄良家婦女的錯覺。 兩人都沒開口,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拯救了這難以言說的氛圍。 “喂,媽,什么事啊?!?/br> 陳卯卯接起電話,心中松了一口氣。 王璐冰問她,哥哥在不在她旁邊,他電話沒人接。 陳卯卯回答說在的,然后把電話給了陳宵寅。 手機音量很小,她聽不清那邊說的什么,陳宵寅也只回答了“嗯”,“哦”,“好的,我知道了”這樣的詞。 電話掛斷,陳宵寅將手機遞給meimei。 陳卯卯看著他修長的手指,面不改色地接了過來,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心。 “哥,我就是開個玩笑?!?/br> 她朝他笑笑,也沒問她媽打電話說了什么,徑直往觀景臺的方向走。 陳宵寅也難得地沉默了下來,一路都沒有再多說什么話。 陳卯卯沉浸在打了勝仗一樣的興奮里面。 她找到了對付這個話嘮的辦法了。 反正只要堵住他的嘴,他就沒有辦法再來教訓(xùn)她。 觀景臺上人不少,陳卯卯只在小時候來過這里一次,長大之后再來此地俯瞰山城的夜景,自是生出了別樣的離愁來。 這一座燈火流離、火樹銀花的不夜城,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夏天有著火爐稱號的城市,終究是要說再見了。 她讓陳宵寅給她拍個游客照,在他拿著手機拍照的時候陳卯卯就覺得他站位太高,果不其然,她拿回手機一看,把一米六的她拍出了一米四的效果。 與此同時,他對焦的點也根本不在她的臉上,而是她背后遙遠(yuǎn)的夜景。 陳卯卯不知道自己這位直男哥哥還有什么驚喜在等著她。 她嘆了口氣,指出了這個照片的幾個問題,陳宵寅顯然沒有給女生拍過照,好幾次拍出來的效果都讓她不太滿意。 陳卯卯余光里瞥見了一個頭戴鴨舌帽、拿相機和叁腳架的小哥哥,就請他幫忙再拍個照。 小哥哥拿手機幫她拍了幾張照片,又說手機效果不好,想拿相機幫她拍,先加個微信,回去再把照片給她。 陳卯卯欣然同意。 小哥哥的相機“咔嚓”了好多下,又讓陳宵寅站到她旁邊,幫他們拍了個合照。 在看相片效果的時候,小哥哥不經(jīng)意地對陳卯卯說,你男朋友挺帥的,你倆真般配,狗糧真香啊。 陳卯卯愣了下,笑瞇瞇地否認(rèn)了情侶這個說法。 “他是我哥,親哥?!?/br> 回程的途中陳宵寅也是反常地沉默著,陳卯卯看他臉色,甚至膽大包天地趁他去停車場取車的時候買了杯珍珠奶茶。 陳宵寅看了一眼她手中滴著水珠的奶茶杯子,破天荒般什么都沒說。 這倒是讓陳卯卯有些提心吊膽,反省自己的玩笑是不是開得太過了。 等到了家樓下,陳卯卯終于得知陳宵寅這反常的沉默從何而來。 他在小區(qū)的臨時停車位熄了火,坐在駕駛位上,沒下車,也沒解開安全帶。 陳卯卯拉了拉車門,沒打開,才知道他的車門還是鎖著。 她用眼神詢問哥哥怎么回事,但是很顯然她哥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方向盤,并沒有看她。 他沉吟半晌,開口道:“阿卯,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情,是關(guān)于你mama的事情,她讓我瞞著你,但是我覺得你有知情權(quán)?!?/br> 就如平靜的海面之下涌動的暗流一樣,其實一切被安穩(wěn)現(xiàn)實掩蓋的真相,早就有跡可循。 在過去的十幾年里,王璐冰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mama。 一手挑起工作的責(zé)任,一手挑起家庭的擔(dān)子,雷厲風(fēng)行的嚴(yán)苛之下又有著慈母的溫柔。 在父親這個角色缺席的情況下,她也并未和陳卯卯說過她生父的壞話,反而說他按時打撫養(yǎng)費已經(jīng)很負(fù)責(zé)了。陳卯卯問為什么離婚,王璐冰只說性格不合。 所以,這樣一個mama,怎么會因為初戀情人而不管親生女兒,漂洋過海去另一個國家生活呢。 就算要走,也應(yīng)該帶著她去國外讀書才對,而不是把她丟給離婚十幾年、從未共同生活過的父親。 陳宵寅說,王璐冰得了一種罕見的叫做惡性胸模間皮瘤的癌癥,而她那位初戀情人早年就移民加拿大,剛好是一個醫(yī)生。他們的研究所剛好有這個癌癥的科研項目,可以讓她作為罕見病志愿者去嘗試一種新型的療法。 王璐冰放養(yǎng)她整個暑假,并非是忙工作和簽證,而是在住院。 之前那通讓陳卯卯轉(zhuǎn)給陳宵寅的電話,則是病情惡化了,要提前動身去國外,讓他早點帶著陳卯卯去榕城。 神經(jīng)大條的陳卯卯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那些被她忽略掉的細(xì)節(jié)。 抽屜里英語標(biāo)簽的藥物。 mama梳妝臺上的假發(fā)。 長時間的不回家。 “哥,我不信,你在騙我?!标惷钗豢跉猓抗獠簧频囟⒅?。 陳宵寅回視她的雙眼,他的目光沉寂得像是深海,卻沒有開口回應(yīng)她的質(zhì)疑。 但他的眼神和表情無一不昭示著他說的是實話。 “我媽要是生病了,她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反而告訴你這個外人?” “你高叁了,王阿姨不想因為她的病情影響你學(xué)習(xí)?!?/br> 高叁,又是高叁。 怪不得陳宵寅強調(diào)那么多次高叁,強調(diào)那么多次學(xué)習(xí)。 陳卯卯強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扭頭不再看他。 她伸手奪過車鑰匙,按了開鎖鍵,自顧自出了車門。 路過垃圾桶的時候,她隔著一米遠(yuǎn)將手中還剩一半的奶茶發(fā)泄般地用力扔了進去。 她的手顫抖著,準(zhǔn)頭不行,一次性注塑奶茶杯“嘭”的一聲撞到垃圾桶邊緣,又掉落在地。 杯子摔破了個口,流了一地甜膩的奶茶和珍珠。 陳宵寅沒有立即追上去。 他注視著陳卯卯上樓的背影,在車?yán)镬o靜地呆了會兒,下車把陳卯卯丟在垃圾桶外面的奶茶杯拾起,重新丟到了“不可回收”桶里。 他知道這種時候最好讓meimei一個人待會兒,他并不太好去打擾她,于是去小區(qū)門口還沒關(guān)門的水果店里買了半個冰西瓜,又買了點荔枝和香蕉才回去。 客廳里黑漆漆的,只有陳卯卯的關(guān)著的房門底下透出點光線。 老房子隔音不好,走到她房間外面能聽到她壓抑的哭聲。 陳宵寅開了燈,去廚房把西瓜切成塊狀,放了幾根牙簽,端著果盤敲了她的房間門。 先是用指關(guān)節(jié)叩了叁下,隔了五秒鐘,又叩了兩下門。 陳卯卯一直沒開門,他就等在門邊,極有耐心地,每隔十秒鐘就叩一次門。 木門開啟,露出陳卯卯哭得通紅的淚眼。 “阿卯,吃點冰西瓜,很甜的?!彼f著就把果盤放到她的書桌上。 “還有荔枝和香蕉,我給你拿點來?!?/br> 他說完就走,陳卯卯在他背后帶著哭腔說:“哥,等一下。” 陳宵寅剛轉(zhuǎn)身,陳卯卯就抱住了他。 “哥,對不起。” 她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用他的襯衫前襟擦眼淚。 陳宵寅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片刻后才抬手緩緩撫摸她的背。 “好好的,道什么歉,”他聲音溫和地哄著她坐在床上,等她哭累了,又將果盤里的西瓜喂她吃,“阿卯,我們明天一早就去醫(yī)院看mama好不好?該道歉的是哥哥,不該瞞著你……” 這個晚上,陳卯卯難以入睡,她的表達(dá)欲空前旺盛,拉著陳宵寅看她的家庭相冊。陳宵寅困就算困得不行也陪她熬夜。 后來陳卯卯終于困了,陳宵寅說他回客房去睡覺,陳卯卯纏著他不讓他走,非要他陪著一起睡覺。 于是陳宵寅從客房拿了條被子過來,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各蓋各的被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