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8】合伙
他注意那個女人一個多月了。 或者應(yīng)該說,他注意那個女扮男裝的傢伙一個多月了。 這么說也有些不確切,在這混亂地帶生活的人種什么沒有?外表是最直接的標籤,但也是最好的欺騙。 對了,應(yīng)該說這女人的氣息。 沒錯,真正隨著自己心意喬扮的人,不會有如此刻意的氣息:而且她每一次光顧時,打扮都不一樣。 第一次她出現(xiàn)時,店里正忙,他沒花時間看清她刻意遮掩住的臉,倒是記住了那奇妙的一瞬間。 『叮鈴』一聲,在他不需要更多客人的時候,他的工作伙伴提醒他有客人上門了,奇妙又詭異的,他感覺全身緊繃了一下,好像被什么東西盯上,他直覺掩飾住自己的反應(yīng),繼續(xù)抹著手中的杯子,那被盯住的感覺停留在他身上兩三秒,就突然消失了。 他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應(yīng)付客人,耐著性子準備他們千奇百怪的喜好,一邊留意剛才那莫名的視線,這才看到她。 帽兜斗篷、金發(fā)白膚,過度寬大的臟衣臟褲讓她看起來像個吃不飽的流浪漢。 但那粗陋的喬裝騙不了他,她的氣息太陌生了,并不是混這一帶的。也許是在外頭待不下去了,來這里窩著,也許她是來找人的,或者她正在避免被人找到? 不管答案是什么,其實都不關(guān)他的事,別妨礙到他就好了。 所以他繼續(xù)抹他的杯子,繼續(xù)為為眾人準備好他們想要的飲料。 那個假扮成流浪漢的女人在角落站了幾乎一整晚,直到深夜,人潮逐漸散去,她才緩緩蹭上來,無聲對他比了個手勢。 他瞥了眼那欲蓋彌彰的帽兜,還有假流浪漢那乾凈圓短的手指,然后面無表情的幫她裝了杯苦啤酒,他懷疑她知道自己點了什么──這是今晚一群吵嚷的客人點的東西,嚷嚷著要喝就得喝得像個男人什么的。 那苦啤酒里面加了『安泰』,一種混著抗體人血的東西,騙錢的玩意兒。 他猜對了,那女人付錢后回到角落的空桌坐下來,喝下第一口的時候明顯一僵,她困難的嚥了一口,然后往他這瞄了過來──他垂眸繼續(xù)磨亮他的杯子──她賭氣似的一口氣把整杯乾完,然后一臉沒事樣的把空杯子拿了回來,轉(zhuǎn)身離去。 第二天,她提早推門而入,扮相與昨天截然不同,一樣坐上了大半夜,然后點了那晚最多人點的東西。 這樣的行為持續(xù)了好一陣子,她幾乎每天來,有時候會消失個幾天,然后下次光臨時,她的喬裝都會更高明一些。 每一次,她的發(fā)型、發(fā)色和膚色都不太一樣,甚至有鬍子,有時候身高也不同,少數(shù)幾個共通點是,她喬扮的對象都是男性、她從不開口說話、她從不點甜酒。 她的各種裝扮都有明顯的進步,雖然他依舊不知道她想干嘛。 但這其實也不關(guān)他的事,達爾克區(qū)什么奇怪的人沒有?別妨礙到他就好了。 如今,一個月過去了,這個有些特別的女人依舊沒有在店里說過話。 他抹著杯子,已經(jīng)漸漸習慣那個時不時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 最近客人們非常興奮。 每一年這個季節(jié),客人們都會興奮得聚在一起,討論那個慶典。 『生還祭』,夏末的大熱門,達爾克區(qū)人們翻身的機會。 每年為期一個禮拜,日夜不停的狂歡,城墻邊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以及揮之不去的火藥味。 載歌載舞,酒池rou林……伴隨著各種博奕,在每年的這個禮拜內(nèi),各種瘋狂的行為都會被神奇的原諒,各種違反常倫的事情,都會在眾人無聲的默許下,悄悄浮上檯面。 而奢華的物質(zhì)享受,都是有代價的。 賭博過后就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贏得人可以挺起胸膛離開這個鬼地方,輸家也大有人在。不少人因此賠去了大半輩子的財產(chǎn),心有不甘,而動起了極端的念頭…… 不過這其實也不關(guān)他的事。 他沒參與任何『生還祭』的活動,又無事地過了一個禮拜。 「喂!卡爾呢?最近怎么沒看到他?」 「還用說嗎?肯定是賭輸了?!?/br> 「cao!他還要賭?」 「不是還要賭,是已經(jīng)賭光了,慘到脫褲!嘖嘖嘖……」 一群客人正興致高昂的聊天,他心不在焉地聽著。 「那卡爾怎么辦?他不是去年才又多了個女兒?」 「哈!開玩笑?他是卡爾耶!」 「她們可是抗體人吶!那傢伙很快就不會有老婆和女兒了,他比較愛賭博啦!」 「哈哈哈哈!說得也是!」 「他大女兒幾歲去了?16?」 「差不多吧?但年齡很重要嗎?」 一群男人心神領(lǐng)會的邪笑了起來,伴隨著酒嗝,還有抖動的下巴rou。 他繼續(xù)研磨著手中的杯子,那群人再也沒有提到卡爾,喝了兩輪,在近午夜的時候拍拍屁股離去。 這時,他注意到了那女人一個多月來的新動作。 她微微側(cè)頭,朝剛才那群人離開的方向看了過去,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通常女人對這種話題不會太舒服,但他的店鮮少有女客上門,她要待,就得習慣聽到那些。他繼續(xù)抹著他的杯子。 過幾天,卡爾果然光顧了達爾克區(qū)最大的地下拍賣會場,把他老婆和大女兒都賣了。賭徒有錢了,家中也少了嘴吃飯,他的朋友們各個羨慕他賣了個好價錢,惋惜沒能嘗鮮。 再一次的,那女人端坐在位子上動了一下,他抬眼,卻不期然的與她對上視線。 她沒有化妝喬扮,臉上沒有太多痕跡,又或者她已經(jīng)不知不覺進步到他分辨不出破綻了? 她有一雙美麗的烏黑大眼,眼尾高高上翹,瞳仁閃著堅毅的光芒,筆直地注視著他。 他面無表情的跟她對視了一會兒,那女的才緩緩將視線移開。 隔天,她選了個離吧檯稍近的位子坐。 再隔天,她又做得更近了,也越來越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看,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有時候甚至盯著他幾乎整晚。 也因此,他也漸漸察覺這女人從初次光臨以來的轉(zhuǎn)變。剛開始,她都穿一些寬松邋遢的衣服,骨瘦如柴、指節(jié)分明,整個人看起來像可以被風吹跑似的;而現(xiàn)在則有rou多了,兩頰不再凹陷,手指圓潤,氣色也好了許多。 女扮男裝的程度也低了,他漸漸可以辨識她原本的樣子,她那雙藏也藏不住的漂亮鳳眼,總是盯著他直瞧,不發(fā)一語。 直到有天,又一個在店里喝個爛醉,想拿椅子砸人的混蛋被他制止,他抓住被高舉的椅腳,醉漢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扯住而重心不穩(wěn),他從那酒鬼身后踹他的膝蓋窩,讓他跪倒在地,然后指著門──一個老顧客反應(yīng)靈敏的幫他把門拉開──他再用力一踹,將那個白癡直接踢出門外。 那混蛋的同桌則安靜的坐在位子上,乖巧得很。 「帥喔!韋恩?!箮退_門的老顧客朝他舉杯。 他對那人點頭致意,隨即回到自己的吧檯后,拿起剛剛磨到一半的杯子,繼續(xù)重復(fù)一樣的動作。 他不介意一直這樣重復(fù),甚至可以說,他喜歡做重復(fù)的動作,那可以幫助他平靜下來。 幾個小時過去了,連幾位平常待最久的客人都已離去,那女人卻反常的還待在原位,而且一杯飲料也沒點。 也該關(guān)店了,他正考慮是否上前趕人,突然,那女的站了起來,大步往吧檯靠近,他瞇眼,手暗自捏緊,等著接下來所有狀況── 「那個嬰兒哪里去了?」她低聲問。 什么?他愣住。 「克爾,李察˙克爾,那個賭徒?!古说穆曇粲行┘保杆男∨畠?,還是個小嬰兒的那個,她在哪里?」 他看著她的臉好一會兒,她似乎萬分篤定是他干的。 是他干的沒錯,但他不喜歡被追問,這不關(guān)她的事才對。 女人原本有些嚴肅的表情卻突然舒展開來,她深吸了口氣,對他微笑──他感覺莫名其妙── 「抱歉,是我有失禮儀了?!顾f道,一邊伸手將頭頂上的假發(fā)拿掉,露出底下深黑色的長發(fā),「幾個月來一直在觀察你,希望我沒有看錯人?!?/br> 「你看錯人了。」他說,但一開口就后悔,他說得太快了。 果然,她又一笑,然后盯著他的眼睛猛瞧,又開口問了一次。 「你覺得,克爾家的小貝比現(xiàn)在在哪兒?」 這女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他眼角微抽,但卻沒有不耐煩的焦躁感……挺神奇的,所以他決定開口回答: 「在別人家的嬰兒床里了?!?/br> 「沒被賣?」 「你覺得呢?」 她滿意的點點頭,然后放了一小袋金幣在桌上。 「來一杯甜的吧?!顾f。 這女人腦子里究竟裝了什么?他有些跟不上她的節(jié)奏,但那也不關(guān)他的事,他現(xiàn)在只想趕快打發(fā)她,他收下錢,思考了幾秒后,調(diào)了一杯奶酒給她。 她卻噗哧一聲笑了。 「韋恩先生,」她說,腔調(diào)里有著異國口音,「有沒有興趣合伙呀?」 他皺眉,看向她。 「絕對不會虧待你的,穩(wěn)賺不賠唷?!顾枪慈说镍P眼朝他眨了眨,中性的打扮讓人有些恍神,「我相信我們可以相處愉快,如何?」 他擦杯子的手停了下來。 不,這應(yīng)該不關(guān)他的事,他不想要更多麻煩,他只想顧著這間該死的店。 但這女的似乎知道些什么…… 擦你的杯子,該死的擦你的杯子。 或許…… 她連名字都沒報,你腦子泡太多酒精了嗎? 良久、良久,他聽見自己開口的聲音,像著魔似的,有些低啞。 「什么工作?」 她微笑了。 「賣情報,兼作拍賣會場?!?/br> <<殭尸滿滿番外篇──合伙>> <<完>> 碎碎念時間 啊啊啊,韋恩好難寫otz 這個無口屬性的傢伙實在好難寫啊啊??!尤其還是曼麗跟他初相識,還不熟的狀況 這是曼麗剛離開卡珀西亞,初次潛進達爾克區(qū),相中了韋恩當她的合伙人的故事??! 希望大家還滿意哈哈哈 那么,我們禮拜五見! lilyquali 2016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