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6】問題搭檔今天也很棒
炎炎夏日的海上,卡珀西亞號在她的聯(lián)盟船群簇?fù)硐?,一如往常安靜優(yōu)雅,姿態(tài)雍容的在南太平洋航行著。 高氣壓壟罩著整片海域,無風(fēng)無雨的悶熱天氣讓人渾身不舒服,孩子們在大人的允許下,紛紛跳進(jìn)還算冰涼的海水里消暑,甲板上的哨衛(wèi)則隨時注意海域的狀況,以免發(fā)生危險──除了海面上孩子們的笑鬧聲和樹上的蟬鳴外,整個海上聚落異常安靜──沒人想費(fèi)勁開口說話,因?yàn)檫B呼吸都像呼出水蒸氣似的,熱個半死。 如此炎熱的近午10點(diǎn)整,未曾謀面的兩位男子,在卡珀西亞的艦長室外相遇了。 迦斯帕看向眼前的傢伙,金發(fā)藍(lán)眼,有鼻子有嘴巴有耳朵、中等身材、膚色略深,他沒看過這傢伙,是新來的人嗎?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diǎn),他只要管好自己沒有遲到就好了,迦斯帕將視線從陌生人身上移開,靠在艦長室外的舷窗邊等候。 艾克斯嘴角抽了一下,他正想著是否跟對方點(diǎn)頭打個招呼,這人就逕自將視線移開了,搞得他只好順勢轉(zhuǎn)頭假裝頭癢,不自在的伸手往自己后腦杓抓了抓。忍不住地,他又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年輕男子一眼;這人蓄著乾凈俐落的黑發(fā)、單眼皮、身材有些削瘦,洗得有些發(fā)白的上衣領(lǐng)口隱約看得見軍牌的鍊子--所以他是船上的軍人嗎?但卡珀西亞號的軍人不是有制服嗎?不過話說回來,這老兄眼神死氣沉沉得好像一個多月沒睡好一樣,他沒事吧? 『喀喳』一聲,艦長室的門被打開,一位身材嬌小的美麗女人從里面探出頭來,看見門外的兩人后,她眼睛一亮,忙溫聲叫喚: 「唉呀,都來了怎么沒敲門呢?」她后退了一步,將門拉開,「快進(jìn)來吧!他等著你們呢!」 『你們』?兩人不約而同的在心里皺眉,轉(zhuǎn)頭看向?qū)Ψ?,視線交會一秒后又撇開。 「夫人。」迦斯帕對蓮˙曼˙納迦諾點(diǎn)頭致敬后,目不斜視的率先走了進(jìn)去。 艾克斯有些好奇的看著這身高不到他胸膛的嬌小女人,這就是傳說中卡珀西亞號的艦長夫人嗎?他也學(xué)那個眼神死的男子對她點(diǎn)了個頭,夫人看起來并沒有不悅,他放心的也走了進(jìn)去,聽到身后門關(guān)上的聲音。 「親愛的,他們都到了。」夫人說。 「啊,來了嗎?」窗邊的厚重書桌后,埋首書中的男人抬起頭來,看見站到面前的兩人后,他也對兩人露齒而笑。 果然是夫妻啊,連笑容都好像,迦斯帕和艾克斯不約而同地想。 「艦長?!箖扇送瑫r對唐納德行禮,也同時于心底莫名再次皺眉。 「坐下吧?!固萍{德?lián)]手指著辦公桌前的兩張椅子,「天氣還真熱,不是嗎?」 艾克斯點(diǎn)點(diǎn)頭── 「是的?!瑰人古琳?jīng)的回答,一邊坐下,「但接下來應(yīng)該會下雨。」 「沒錯、沒錯?!固萍{德煞有其事的點(diǎn)頭,他十指交叉的抵著口鼻,來回看著兩人,「嗯……或許可行,很好,我認(rèn)為這是個好點(diǎn)子……」 咕噥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后,艦長突然就陷入沉默,彷彿瞬間變成雕像似的定在桌前一動也不動,似乎在思考著些什么。 艾克斯對現(xiàn)在的狀況有些不安,他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死魚眼男,發(fā)現(xiàn)他也像石像一樣動也不動──這是什么?卡珀西亞的某種習(xí)俗嗎?定住不動?祈禱之類的? 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到這里,實(shí)在不想遇到什么奇人怪事啊。 曼蓮艦長夫人正在房間角落瞎忙著,隱約聽得見開水煮沸的聲音,她身旁不知何時跟著一位稍有年紀(jì)的女侍,捧著鐵罐子在一旁等候著,并時不時低聲提醒東提醒西,他猜應(yīng)該是什么管家之類的吧?有錢人家會聘請的玩意兒。 「迦斯帕?!古為L突然又活了過來。 「是。」 「調(diào)職令,你仔細(xì)看一下吧?!固萍{德將桌上其中一份文件推向迦斯帕,「傍晚結(jié)束甲板的班后,明天開始動力室的安全就麻煩你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br> 「是?!瑰人古两舆^檔案夾,將之打開來仔細(xì)閱讀注意事項(xiàng)。 艦長大人隨后轉(zhuǎn)頭過來看向艾克斯。 「艾克斯。」 「是!」艾克斯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我想,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迦斯帕?!顾⑿Φ?,「動力室里頭的結(jié)構(gòu)復(fù)雜了些,容錯率也小,所以要麻煩你協(xié)助迦斯帕了?!?/br> 迦斯帕猛然抬頭看向艦長,滿臉不可置信,那雙總是半垂著的死魚眼睜得老大。 「對工作內(nèi)容有疑問嗎,迦斯帕?」 「不、不是的,抱歉?!瑰人古翐u搖頭,但那震驚的表情依然在臉上,「我以為我不適合需要與人搭檔的任務(wù)?!?/br> 唐納德聞言挑眉,他一臉有趣的看著迦斯帕,然后才徐徐開口。 「有時候,迦斯帕……」他說,「有時候,一個不歡而散的經(jīng)驗(yàn),并不代表任何對錯,而只是單純的彼此不適合而已?!?/br> 「我──」 「別擔(dān)心,迦斯帕?!固萍{德舉手示意他別說話,聲音輕松愉快的說:「看,你的新伙伴艾克斯完全沒有任何不良紀(jì)錄,而且他待過前線……我想你們絕對可以相處愉快的?!?/br> 這下輪到艾克斯不敢置信了,卡珀西亞的艦長在想什么?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外人協(xié)助監(jiān)視動力室就算了,他的紀(jì)錄──有沒有搞錯?這艦長說謊完全不打草稿的嗎? 突然,「唉呀!」『框啷!』一聲驚叫和物品摔碎的聲音打破了明顯有些尷尬的局面,一直在墻邊東摸西摸的艦長夫人,似乎是摔破了什么東西。 「沒事吧,親愛的?」似乎見怪不怪,唐納德并未從椅子上起身查看。 「沒事兒,」上了年紀(jì)的女侍搶先回答了:「夫人摔破了去年泰坦號艦長送的骨瓷茶壺?!?/br> 「糟糕……茶壺……」曼蓮的聲音泫然欲泣。 「請別碰了,夫人。」女侍制止了年輕夫人想彎身撿拾碎片的念頭,「瞧您衣服都濕了,我們快回房更衣吧!」 「嗯……好……」 艙門開了又關(guān)上,徒留一室茶香,滿地碎片卻沒人理會,艾克斯留意這有些詭異的插曲。 「好了,我們回歸正題吧?!固萍{德開口拉回他們的注意力,「這次呢,除了動力室的維安外,另外還想委託你們,幫我照顧好曼家的祭司?!?/br> 艦長壓低了音量,一改剛才輕松親切的氛圍。 「工作內(nèi)容必須隱密且直接,你們不得執(zhí)行我與曼家以外任何人的命令、不得對外公開關(guān)于這件事情的任何情報(bào)、不得在執(zhí)行任務(wù)時被目擊,直到我允許為止──」卡珀西亞的艦長,唐納德˙納迦諾,他的招牌笑容突然就這樣在嘴邊消失,換上了極度陰鬱嚴(yán)肅的表情。 「違反任何一項(xiàng),就按照我的規(guī)矩處理,我相信兩位都非常清楚,『處理』所代表的意思。」 ※※※※ 『──不不不,我完全不清楚啊!『處理』?什么處理?我在卡珀西亞公民的宣示會上完全沒背誦到這個!』 「對不起,我認(rèn)為艦長說的『處理』,意思應(yīng)該跟『處分』差不多。」 『等等等等──我可是聽說了『卡珀西亞沒有死刑』這點(diǎn)才選擇移居到卡珀西亞的耶!為什么現(xiàn)在突然多了個這么不妙的威脅???!』 「真是抱歉讓你失望了,卡珀西亞的確沒有死刑,而且『處分』并不一定代表『死刑』,你跳躍性的思考會造成別人困擾的,艾克斯?!?/br> 『什么啊?!我并沒有期待死刑??!『處分』聽起來就超不妙的不是嗎?聽起來就是很嚴(yán)重的罰則??!不然你說說,你們卡珀西亞最重的處罰是什么?』 面對對講機(jī)另一頭不斷傳來的牢sao,狙擊手迦斯帕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現(xiàn)在看到的,就是卡珀西亞號上最重的處罰?!?/br> 動力室里,無牙殭尸們的呻吟和發(fā)電機(jī)的轟隆聲,在整個室內(nèi)回盪共鳴著。在動力室工作的人們上班時刻通常不太說話,他們習(xí)慣戴著面具──把木頭刨光成薄片,在口鼻處打洞,并鋪上可替換的透氣布料,布料上通常會縫著小袋子,工人們會在里面塞一些類似薄荷之類的香草,好隔絕殭尸們散發(fā)出來的惡臭。 『……最重的懲罰就是在動力室工作嗎?』艾克斯用監(jiān)視器看著在底下來回工作的人們,『那我們算什么?勞頭?』 「對不起,雖然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什么,但某種層面來說你答對了,最重的懲罰就是在動力室工作沒錯?!瑰人古晾^續(xù)趴在高臺邊緣上,注意著底下的狀況。 『我誤會了什么?等等……』艾克斯一邊繼續(xù)瞎聊,一邊注意到監(jiān)視器上的異狀,『c-9區(qū),黃色?!?/br> 為了能快速應(yīng)變?nèi)魏瓮蝗缙鋪淼奈kU,卡珀西亞號的人們訂定出一套自己獨(dú)有的判斷標(biāo)準(zhǔn): 藍(lán)色,短期間內(nèi)沒有危險,但請求支援處理,或請求協(xié)助判斷。 黃色,有危險可能,應(yīng)馬上支援處理。 紅色,立即致命性的危險狀況,需立即支援,并于十分鐘內(nèi)向上級通報(bào)。 ──收到訊號而未援手者,視同違反海上生存公約。 迦斯帕在腦海中復(fù)習(xí)了遍動力室的構(gòu)造,很快找到指定的區(qū)域,他湊近狙擊鏡查看,發(fā)現(xiàn)有個殭尸籠子速度慢了下來。 兩個工人站在籠子邊比手畫腳,似乎在討論什么,不一會兒,他們抬頭看向迦斯帕,高舉雙手比了幾個手勢。 『怎么了?我從這邊看不到細(xì)部?!?/br> 「有殭尸的腳從籠子內(nèi)掉出來了,他們要把籠子停下來?!?/br> 『ok.』 只見迦斯帕將改裝后的麻醉用狙擊槍推到一旁,換上實(shí)彈槍,準(zhǔn)備就緒后,他對工人們比了比手勢。 工人們將出意外的那個發(fā)電籠子停了下來,一人拿著麻醉槍,一人緊握著大夾子,小心翼翼的靠近籠子,夾住那個卡在籠子隙縫的殭尸腳,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它的腳塞回籠子里。 在籠子里跑得七暈八素的殭尸漸漸恢復(fù)平衡感,它們對靠近籠子的工人感興趣了起來,開始躁動。 迦斯帕盯緊每一個抓住籠子猛烈搖晃的殭尸手,艾克斯則嚥了口口水,有些緊張。 工人們迅速退開籠子,走到柱子邊,重新啟動了發(fā)電滾籠。 狀況解除,平安的一天又過去了。 接下來的五個小時,動力室再也沒有發(fā)生任何值得分享的故事──基本上這里的工作就是一陳不變又乏味,剛剛發(fā)生的事情還算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迦斯帕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艾克斯間聊,一邊將他的兩把槍收回槍盒里,準(zhǔn)備交班。 『今天來我房間吃飯吧!我晚餐多做了一些。』艾克斯提出邀約。 「謝謝你邀請我,但我有點(diǎn)好奇,你從剛剛我們還在上班的時候就開始煮飯了嗎?」 『燉菜和rou不需要一直顧著火爐啊?!?/br> 「好吧,對不起,我誤會了?!?/br> 艾克斯笑笑,他的新搭檔似乎是個很正經(jīng)八百的老兄,他試探性的開了個玩笑:『噢!你傷了我的心,如果你帶瓶酒回來,我就原諒你?!?/br> 「你要什么酒?如果那能讓你接受我歉意的話?!?/br> 果不其然。 于是,彼此認(rèn)識的第一個周五──一個容許用酒精放松的好時間──兩人在艾克斯的艙房里多喝了幾杯,迦斯帕把艾克斯做的料理吃得一乾二凈,蒼白的臉頰上逐漸浮現(xiàn)紅暈。 艾克斯也不惶多讓,他時不時吃吃的傻笑,并不斷丟出一些愚蠢的點(diǎn)子。 「嘿,我們來玩那個──真心話大冒險──如何?」他打了個酒嗝,「我先,我說你不敢舔殭尸的腳底板。」 「對不起,我不記得我有說要玩?!瑰人古猎噲D在椅子上坐正,但仍有些搖晃,「但我還是想說……你不覺得這種游戲,不管選項(xiàng)是不是真心話,通通都是某種大冒險嗎?」 「真掃興,虧我還絞盡腦汁的想多了解你呢!」 「對不起,我是個無趣的人?!瑰人古镣ζ鹦靥?,看起來頗為無趣的自己感到驕傲,「我相信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了解彼此,你不妨直接問我,不用透過這種會讓人誤會的游戲?!?/br> 「唉??!還真直接?!拱怂共[了瞇眼,又喝了一口,「那好,我要問第一個問題了……」 「放馬過來。」 「你喜歡什么顏色?」 「我討厭刺眼的顏色?!瑰人古敛]有注意到自己答非所問,「換我了,你為什么申請移居到卡珀西亞?」 直接來個超級大直球。 艾克斯努了努嘴。 「說來話長啊,這個?!?/br> 「那就長話短說?!?/br> 「ptsd,我申請轉(zhuǎn)職到后勤,但我之前待的地方?jīng)]有這個缺,所以我就來了。」 以認(rèn)識不到一個月的標(biāo)準(zhǔn)來看,艾克斯的回答誠意十足,迦斯帕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雖然有些好奇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那絕對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 「我原本想要循序漸進(jìn)的,你居然直接問這么犀利的問題?!拱怂棺チ俗ツ槪改俏乙惨瓝Q我了──你為什么被調(diào)職?」 小桌邊,迦斯帕眨了眨那雙死魚眼,表情有些迷茫。 「……對不起?!顾蝗幻俺鲞@一句。 「啥?」他醉了嗎?艾克斯有些傻眼。 「因?yàn)槲艺f了對不起,結(jié)果之前的搭檔不爽了?!顾坪醮林辛诵闹形牡胤?,迦斯帕那雙死板板的眼睛濕潤了起來。 好吧,不得不說這狀況有點(diǎn)詭異。艾克斯一瞬間酒醒了大半,有些后悔自己白目問了蠢問題。 「……做錯事情了就要道歉,事情不都是這樣的嗎?請、謝謝、對不起,這不是很重要的基本禮儀嗎?」迦斯帕沒有停止的跡象,彷彿被觸發(fā)了開關(guān),他滔滔不絕的發(fā)起牢sao,「我都誠心誠意的道歉了,為什么不能接受呢?而且我道歉后沒有再犯,不是嗎?我很努力的糾正自己了,為什么還要對我生氣呢?」 「呃──」艾克斯連忙插嘴,「你還好嗎?」 「不好?!瑰人古琳f,「我很不好?!?/br> 「呃,我知道了,抱歉?!?/br> 「你為什么要跟我道歉?錯的人是我,我把氣氛搞砸了。」說著說著,迦斯帕那雙濕潤的眼睛,居然真的滾出了淚珠子。 ok,他知道了,他以后絕對不要再觸碰類似的話題,艾克斯在心中猛揍自己一拳。 「呃,你知道,我剛剛的『抱歉』并不是真的『對不起』的意思,而是『我理解你的難受,我聽了也很難過并感到遺憾』的意思……」他試圖解釋。 「對不起,我的話題讓你難過了?!?/br> 小餐桌陷入沉默。 艾克斯只覺得烏云罩頂,他不知該怎么安慰眼前默默落淚的同伴,他們認(rèn)識還不到一個月──連半個月都不到,他很想說些什么幫得上忙的話,但他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清楚,他也不愿意在好不容易換了生活環(huán)境,結(jié)交了印象不錯的朋友后,對新朋友說些什么隔靴搔癢的敷衍話。 「嘿,嘿……看著我,看著我,好嗎?」他拍拍迦斯帕,讓他抬起頭來正視自己,「我不曉得你跟你同袍之前發(fā)生什么事,但我很清楚接下來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了,你懂嗎?我們是搭檔,一定會有磨合的?!?/br> 「嗯?!筺ongnong的鼻音。 「所以我要你理解一件事,」艾克斯看著眼前年紀(jì)比自己小,個子卻比自己還高的迦斯帕,「──我絕對不會因?yàn)槟阏f了『對不起』就不爽,我不會因?yàn)檫@小小的三個字就讓我們兩個拆伙,好嗎?」 迦斯帕吸了吸鼻子,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 艾克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感覺這么老實(shí)的迦斯帕有些可愛,他覺得自己像個哥哥──唔,如果這就是當(dāng)哥哥的感覺的話啦。他有預(yù)感,他不會后悔選擇來卡珀西亞號的。 ※※※※ 三個月后,艾克斯后悔了。 他后悔那天晚上做出的承諾,超級無敵霹靂后悔。 「對不起,剛剛那隻我漏掉了。」迦斯帕面無表情的說。 殭尸裝籠的時候發(fā)生了小意外,一小群殭尸突破重圍想要投奔自由,他們謹(jǐn)慎應(yīng)對,將狀況控制在黃色,但迦斯帕在處理逃亡的殭尸時,居然漏開了一槍,差點(diǎn)讓工人被撲倒。 「對不起,艾克斯只有貓,他沒有交過女朋友。」他語氣死板板的陳述。 他們參加了尹薩教主舉辦的集體相親活動時,迦斯帕當(dāng)著女孩子的面前直接將他慘烈的童真史抖了出來。 「對不起,艾克斯有潔癖,但我沒有?!顾荒樥?jīng)的說。 好不容易認(rèn)識了一個感覺不錯的女孩,她卻跟艾克斯聊了起來……當(dāng)然,那天過后他就被對方謝謝不連絡(luò)了。 ……說是怕潔癖很難相處什么的。 這已經(jīng)不是誠不誠心的問題了,這傢伙根本把那三個字當(dāng)口頭禪在講嘛!要是可以回到過去,他真想到那天晚上的餐桌旁,在自己開口安慰迦斯帕前,將空酒瓶塞進(jìn)自己嘴里讓自己閉嘴。 「什么潔癖啊,我也沒有那么嚴(yán)重好嗎!我只是想保持床的清潔而已!」 「對不起,我以為那就是某種程度的潔癖?!?/br> 這天,兩人相約到市集採購,艾克斯邊走邊對迦斯帕抱怨,迦斯帕則一如往常,心口不一的用對不起來敷衍他──不,依他的說法,那是誠心十足的敷衍。 「唉……好想要女朋友喔!好想要老婆喔!我都23了!」 「對不起,我把你未來的可能性嚇跑了。」 「別跟我提那女的?!拱怂箾]好氣的說,「太傷我的心了,居然說有潔癖很難相處……」 「的確是會很難相處。」迦斯帕頗為認(rèn)同的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洗澡不能躺上床』的規(guī)定確實(shí)很嚴(yán)苛,這樣很難孕育下一代吧?」 「什、什么???你想到哪里去了?。俊?/br> 「就我所知,大部分的女孩子還是偏好在柔軟的床鋪上跟對象親熱的,如果沒有洗澡就不能躺床,流汗也不能躺床,進(jìn)行各式各樣的活動時,就只能在一幫幫的地板上了不是嗎?」 「我又沒有說做那檔子事的時候不可以在床上!」 「可是做那檔子事的確是會流汗不是嗎?還有一些體液之類的?!?/br> 「到底為什么會討論到這種細(xì)節(jié)?。??」崩潰。 「對不起,」迦斯帕一本正經(jīng)的說,「但我想說,縱使你再怎么努力維持床鋪乾凈,塵螨這種生物還是會聚集在你的床單、枕頭上?!?/br> 「別說了……」 「據(jù)說牠們以人類的皮屑為食,我們每天晚上沉沉入睡時,就是牠們用餐時間……」 「天啊,別說了!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艾克斯抓頭大叫,「就算我的床上有塵螨,那也是乾凈的塵螨!沒有洗澡不準(zhǔn)上我的床!」 「對不起,我并沒有要上你的床。」 「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那個!」 路上的行人忍不住對他們側(cè)目,迦斯帕 「但是你卻讓你的貓?jiān)谀愕拇采先我庥巫??你知道貓咪并不會用清水洗屁股的吧??/br> 「……別在談?wù)撐业拇擦撕脝幔俊?/br> 「對不起,只是很好奇。」迦斯帕挑眉說道:「我以為你不知道你的貓會用屁股蹭你的枕頭?!?/br>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別說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像摔碎的瓶子一樣在市集廣場炸開,驚得眾人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抬頭張望。 「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掉下去了──」一個年輕婦人趴在船緣,徒勞的往下伸長了手,「她不會游泳?。 ?/br> 「來人?。±K子!快拿繩子!」 海上出生的孩子卻不會游泳,這是很詭異的事情,但此時并不是檢討問題的時刻,眾人紛紛動了起來,準(zhǔn)備下水救人。 「喂!等等!」一個緊繃的聲音從人群中發(fā)出,「那是什么?!」 看熱鬧的、幫忙的、瞎忙的全抬頭望向海里。 一片灰色如刀的魚鰭劃破水面,緩緩朝掙扎的孩子游來。 那一瞬間,眾人意識到事態(tài)緊急。 「是鯊魚!是鯊魚??!」 「動作快!」 「不,這救不了了啦!」 「拜託!救救我的孩子!拜託??!」 幾乎像是本能的,艾克斯與迦斯帕同時行動了。 迦斯帕從豬rou攤的砧板上抓了一大塊鮮rou,猛力朝遠(yuǎn)方扔了過去;艾克斯放下手上採購的袋子,衝到船緣邊,直接跳了下去。 『撲通』一聲,眾人驚叫。 「干得好??!快!動作快?。 ?/br> 「繩子拿來了沒?!快扔下去啊!」 艾克斯抓住了那小女孩后浮上水面,將臉上的濕水抹開,看見那隻鯊魚果然被他搭檔丟的鮮rou血味吸引了去,他現(xiàn)在只要應(yīng)付好眼前的問題── 「咳、咳咳、咳咳、mama──」 「嘿、鎮(zhèn)定點(diǎn)!我們會救你上去的,好嗎?你不要掙扎,放輕松,噢!」 女孩慌亂的拼命揮動著手腳,艾克斯的眼窩被挨了一拳,他試著撥開女孩的手,但女孩以為他要將她推開,更慌張的攀了上來,緊緊勒住他的脖子。 「呃嘔──咳咳、小可愛、可、可不可以放開、你勒到我的脖子了──咕嚕、咕嚕嚕?!?/br> 「mama!!mama??!咳咳咳咳!mama!!」女孩越來越緊張,整個人已經(jīng)踩在艾克斯背上。 「繩子不夠長!哪個白癡給的!?快加長繩子?。 ?/br> 上方傳來的聲音真讓人絕望。 但艾克斯看見他的搭檔不知從哪里摸來一把魚槍,正把整個上半身都探出船外,瞄準(zhǔn)了那隻還在遠(yuǎn)方大快朵頤的鯊魚──這讓他心里踏實(shí)不少,他現(xiàn)在只要專心應(yīng)付好── 「呀啊啊啊啊啊?。。。。?!」 「第二隻!是第二隻!」 一股兇狠的力道將水里的兩人往海底扯去,艾克斯感覺自己的脖子被狠狠扯住,他無法控制的將胸腔里的空氣完全吐了出來。 下一秒,視線里充滿了霧狀的紅色。 他并沒有覺得痛,但耳鳴開始佔(zhàn)據(jù)他的腦子,恐怖的既是感席捲而來,他得趕快離開這里,他不能待在這,他得趕快上去,得趕快上去── 水面上傳來模糊的喊叫和女人的尖叫聲,他試圖振作,抓住身后那個已經(jīng)放開手的小女孩──他回身,看到那個丑陋的血盆大口,臟兮兮的咧嘴利牙正準(zhǔn)備將他的俊臉咬成智障── 『噗咻──』一支魚槍命中了鯊魚的眼睛,鯊魚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痛得偏開頭,他驚險閃過這次攻擊。 他的手碰到了水面上漂浮的救生圈,他沒有多想,拼命踢水往上游去,破水而出,將小女孩抱緊,另一手死死的抓住救生圈。 「抓到了!」 「快!快拉上來!」 噗通、噗通、噗通……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沒有呼吸了!」 噗通、噗通、噗通…… 「快點(diǎn)按摩!喂!」 「他怎么了???他不會嗎!?」 女孩的臉因失血過多開始蒼白。 噗通、噗通、噗通…… 艾克斯,我喜歡你喔。 女孩白皙的臉蛋上,深藍(lán)如寶石的眼睛閃閃發(fā)亮。 噗通、噗通、噗通…… 好痛……艾克斯,我好痛…… 我會變成殭尸嗎?我不想變成殭尸……我、我怕…… 我不想死,嗚嗚嗚嗚……我不想死…… 斯……艾克斯…… 艾克斯、艾克斯…… 為什么會這樣?我不想死,你說我不會死的……你說你會保護(hù)我的…… 艾克斯…… 都 是 你 害 的 唷 「艾克斯?。 ?/br> 一隻冰冷的手拽住他的身體,將他從窒息的混沌中拖出。 『啪』的清脆聲響在他耳邊炸開,他慢了好幾秒才察覺自己被賞了一巴掌。 「醒醒!」迦斯帕皺眉盯著他看,「你還好嗎?不,你不好……但你放心,你沒有受傷。」 「我……」艾克斯艱難的讓渙散的視線聚焦在眼前放大了好幾倍的伙伴臉上,「我看見她了……」 「什么?」 「我看見她了……我的幻影……那是我的幻覺,我知道是我的幻覺……」 「你的狀況很糟?!瑰人古聊樕氐呐袛啵肝覀儸F(xiàn)在就去醫(yī)護(hù)室吧。」 「女孩呢?她被咬了……」 「那很顯然不是我現(xiàn)在該關(guān)心的事情,不是嗎?」迦斯帕一手拖來他們採買的袋子,一手將艾克斯勉力撐了起來,「走吧,你看起來糟透了?!?/br> 艾克斯終于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 迦斯帕垂眸閱讀那份文件。 半小時前,他徵求了艾克斯同意后,向醫(yī)護(hù)室要求調(diào)閱了資料。 那是關(guān)于迦斯帕的ptsd的事件。 女孩在殭尸病毒濃度極高的海域落水,救上來時,已經(jīng)確認(rèn)感染。 愚蠢的親情包庇、知情不報(bào)、病毒爆發(fā)……為了那女孩父母的優(yōu)柔寡斷,一個手無搏雞隻力的女孩轉(zhuǎn)變成殭尸后,襲擊了自己的父母,然后擴(kuò)大、擴(kuò)大……幾乎整艘船全滅。 而艾克斯撐了過來,撐到卡珀西亞號的支援趕到。 女孩是艾克斯的青梅竹馬。 他們差點(diǎn)就要私訂終生了。 他闔上檔案夾,抬頭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伙伴。 「謝謝你讓我知道這些?!顾f。 艾克斯虛弱的笑了笑。 「抱歉我無法親口對你說……」他聲音仍有些破碎,「我還沒準(zhǔn)備好,我需要時間?!?/br> 「沒關(guān)係。」迦斯帕搖搖頭,「我用看的就好了?!顾瘟嘶问种械臋n案夾。 房間內(nèi)沉寂了一會兒。 「……我很抱歉。」迦斯帕低聲說。 莫名的,一股想笑的衝動咕嚕嚕的從肚子里浮出,艾克斯無聲笑了出來。 「怎么了?」迦斯帕一頭霧水。 「沒……呵呵,」艾克斯感覺一股輕柔的風(fēng),將壓在胸上的重量吹拂了開,他不討厭那種感覺,那很輕松。 他終于開始感到輕松。 「你這句抱歉,是我認(rèn)識你以來感覺最有誠意的了?!?/br> 「……那還真是抱歉。」 「哈哈哈,去你的?!?/br> <<殭尸滿滿番外篇──問題搭檔今天也很棒>> <<完>> 碎碎念時間 拜託讓我趕上拜託讓我趕上── 大家,禮拜五見! lilyquali 2016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