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辦公室』，靜露被帶到這個潔白、明亮的空間。

    純白的墻、幾近米白的木地板、白色的書架、雕花的白色寫字桌、白色與米色相間刺繡的靠枕座椅、不知種了什么白色植物的白色盆栽……

    那個白色植物是真的植物嗎？她好奇的偷瞄著角落那個盆栽。

    「請坐、請坐?！狗紜I雀躍的拉著靜露坐下，然后轉(zhuǎn)身移動到墻邊的置物柜旁，「我來看看有什么好東西可以招待啊……」

    靜露看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下巴，在架子前物色各式各樣的鐵盒子，然后又環(huán)顧了整個房間一遍。這個辦公室里，少數(shù)不是純白色的東西，大概就是書架上的各式書類，還有那幾個餅乾茶點(diǎn)的盒子與罐子了吧……她有些目瞪口呆，難以想像到底要花多少功夫，才可以保持整個房間白亮得一點(diǎn)腳印也沒有。

    昆斯先生的辦公室地板，總是有許多沙塵，門邊地板的木紋也被眾人的來去磨平許多，甚至有些凹陷，辦公桌邊也總是看得到一些墨水污漬，不像芳婭的辦公室，乾凈得讓人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啊，就這個好了！」芳婭終于選定了一個深藍(lán)色的鐵罐子，滿心歡喜的轉(zhuǎn)過身來，神秘兮兮地對靜露說，「拜倫灣的馬杜拉今年最新的作品，我都還沒開封呢！」

    「啊、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您的珍藏……」

    「噢不，別不好意思呀！」只見芳婭動作優(yōu)雅的將鐵盒子打開，腳步輕移到一旁的茶水臺忙碌了起來，「探索兵長年在外頭的泥地里打滾，應(yīng)該很少有這種悠間品茶的機(jī)會吧？」

    搞不清楚對方為何要說這些，靜露只好想像阿奇爾二哥的笑臉，并在自己的臉上努力模仿著，力求禮貌的應(yīng)對這位新上任的所長。

    不久，熱水沖開了茶葉，nongnong茶香在整個室內(nèi)漫開，芳婭端著精緻的白色雕花托盤，上頭盛著兩個斟滿的茶杯，和一盤小餅乾。

    連茶杯和小盤子都是都是純白色，不過邊上有鑲金就是了……

    「來，請用吧。」芳婭布置好茶桌，自己也揀了個位子坐下，剛好就在靜露的對面。

    「謝謝。」

    靜露伸手拿起茶杯的同時，芳婭正好也將手搭在自己的茶杯上，兩人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她低聲說了『不好意思』后，卻瞥見芳婭端著有些難看透的閑靜笑容，睨著她。

    「快請趁熱喝吧。」芳婭說完，便姿態(tài)優(yōu)雅的端起茶杯，品起了茶香。

    靜露沒有再說話，只是覺得有些糗。

    剛剛兩人的手相碰的瞬間，她注意到了。芳婭的手白皙細(xì)膩，像上好的瓷器一般，而她的手則佈滿了長期日曬的淺斑，指節(jié)、虎口等地方還有細(xì)碎的淺疤。

    而剛剛的確有那么一秒，她感覺到芳婭盯著自己的手瞧。

    靜露有些不自在的將視線放到書架上，試圖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啊，那些也都是我的珍藏唷?！狗紜I出聲搭話，「研究之馀的間暇時間，我最喜歡浸yin在書香里了，好書配上好茶，不覺得正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的表現(xiàn)嗎？」

    「呃、是……」

    「你有什么有興趣的書，可以儘管跟我借唷，探索兵每天在外頭出生入死的，應(yīng)該很難有時間靜下來細(xì)細(xì)品味文學(xué)吧？」

    「啊哈哈，嗯……」你連受精卵都還不是的時候，老娘我就已經(jīng)是文組的學(xué)生了好嗎……靜露有些煩躁的挪了挪自己的坐姿，努力試著讓自己的腦袋放空。

    「阿奇爾先生的圖書室內(nèi)放著大量的印刷藏書，而我這兒可是有各種經(jīng)典名著的手抄本呢！」她纖白的手撩了一下，然后又有些害羞的抿了抿嘴，淺笑道：「不瞞你說……」

    「嗯，請說？」

    芳婭突然像個嬌羞的小媳婦似的向前湊近，讓靜露也不得不稍微傾身向前配合她，只聽她放輕音量，小聲說：

    「其實，我也愛看跨種族之戀愛相關(guān)的題材的小說呢！」

    ……嗯？突然來這句是哪招？靜露一楞。

    芳婭放下茶杯，雙手捧著有些羞紅的臉道：「末日前有許多知名的著作，關(guān)于強(qiáng)大的吸血鬼或狼人與人類相戀的故事，甚至還生了小孩，過程也鉅細(xì)靡遺的描寫出來……我最近很喜歡看這些題材呢！」

    「啊……是……」靜露瞥見了那本被芳婭擺在書桌上的書，那熟悉的書名……呵呵，不就是后來還翻拍成好幾部電影的超暢銷外國羅曼史小說嗎？

    這所長小姐特地拉著她到辦公室來促膝長談，感情是專程想跟她聊怎么談戀愛的嗎？靜露感覺自己額際冒出好幾條黑線。

    「露露小姐每天忙著與殭尸作戰(zhàn)，應(yīng)該沒有思考過人類也有可能跟人以外的物種談戀愛的事情吧？」

    「這個嘛，我是不會想要跟殭尸談戀愛啦……」

    芳婭喝了口茶。

    「真是好茶呢?！?/br>
    咦？又轉(zhuǎn)移話題？靜露只好硬著頭皮附和：

    「新雪梨資源優(yōu)渥，能這樣享受茶點(diǎn)真是幸福呢?！?/br>
    「是啊，我對茶品的要求可是很高的?！狗紜I挑了挑細(xì)致的柳眉，「茶葉雖然是消耗品，但也是珍貴的消耗品唷，就像探索兵一樣?！?/br>
    靜露有些不敢置信的抬頭看向她。

    只見芳婭閑靜的喝了口茶，渾然不知自己的發(fā)言造成了什么效果一般，然后似乎是終于注意到靜露的沉默，她歪著頭開口：

    「怎么了嗎？」

    靜露連忙回神，掩飾掉自己皺起的眉頭。

    「呃、嗯，沒有……芳婭小姐的幽默感滿有趣的，」她禮貌的微笑，「我第一次聽到有人拿茶葉來比喻探索兵呢?！?/br>
    「唉呀、唉呀，我并不是在針對您唷，露露小姐?！狗紜I輕呼，好像靜露錯怪了她似的，「有些事情很講天分的，這點(diǎn)我很可是清楚的唷?！?/br>
    聽到這里，靜露終于摸到訣竅了，這女的八成只是想要別人聽她長篇大論，好顯得她高竿有見地罷了。堂堂研究所所長，看來并不是隨時都清楚自己在說些什么……有了這層體悟，靜露收起情緒，再度端起服務(wù)性質(zhì)的笑容，滿臉『我洗耳恭聽呢』的暗示。

    而芳婭似乎很滿意靜露的配合。

    只見她摸了摸手中精緻的骨瓷茶杯，繼續(xù)開口：「我們研究員，重要的就是知識與學(xué)問，這些都是可以傳承的，而許多研究經(jīng)驗也會隨著時間累積，得到淬鍊昇華……

    「年輕的研究員學(xué)習(xí)、用天真的個性，不設(shè)限的對各種議題提出大膽的假設(shè)，然后由眾人一起實驗并得出結(jié)論與證實，累積出各種新的發(fā)現(xiàn)，年復(fù)一年，等到研究員老了，就可以升格成教授，教育新一批年輕的研究員……這是一個周而復(fù)始的循環(huán)啊，代代傳承、好維持住并加強(qiáng)人類的文明與智慧結(jié)晶，這是多么需要仔細(xì)呵護(hù)的環(huán)境呀！

    「而前線的人，注重的是對突發(fā)事件的隨機(jī)反應(yīng)，還有可以解決危機(jī)的強(qiáng)健體魄──時間久了、年紀(jì)大了，身體的構(gòu)造開始老化，許多反應(yīng)就會慢……而戰(zhàn)場上，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慢』字……」

    說到這里，芳婭姿態(tài)優(yōu)雅的喝了口茶。

    靜露則感覺自己太陽xue附近的青筋跳了一下。

    「……這就是為什么我說『探索兵是昂貴的消耗品』的原因啊，一旦使用年限過了，就不適用于前線，被新的一批汰換掉，而身體的強(qiáng)度卻是無法復(fù)製的，全部都要重頭鍛鍊培養(yǎng)，就像每年的新茶一樣唷?！顾酚衅涫碌霓熥渣c(diǎn)了點(diǎn)頭，再喝了口茶，「所以，露露小姐，我說『昂貴的消耗品』，并不是說『探索兵就是消耗品』唷?！?/br>
    「嗯，說得也是?！轨o露的嘴角像被三吋釘狠狠固定在臉上一樣，絲毫沒有破綻的維持著那個完美燦爛的弧度，「你說得真對，原來在前頭加了個形容詞就會有所差別呢！」

    「唉呀，討厭。」芳婭也笑了，「露露小姐真是的，怎么好像我很壞心的把探索兵說得像一用及丟的衛(wèi)生紙似的，我可從來都沒有這種不敬的想法唷?！?/br>
    你的確就是把前線的探索兵當(dāng)作衛(wèi)生紙一樣的東西啊，靜露暗誹。

    再回應(yīng)只是惹麻煩上身而已，靜露沒有打算回嘴，只是繼續(xù)用『阿奇爾式笑法』笑瞇瞇的喝完杯中的茶。

    墻上的白色時鐘來到正午。

    正打算用中午時間告退的靜露，欲開口的瞬間又猛然被搶先發(fā)話。

    「唉呀，正好中午了呢?！狗紜I看著時鐘，「愉悅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呢，我真捨不得?！?/br>
    「嗯，謝謝你的招待。」靜露順著她的話尾補(bǔ)上句點(diǎn)，準(zhǔn)備起身離開。

    「別這么急嘛，既然都千里迢迢來到新雪梨了，不如跟我一起去員工餐廳逛逛吧！午餐由我請?！?/br>
    ※※※※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而痛苦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慢──而且雞掰的老天爺還會惡意滿滿的加碼再加碼，不讓你痛苦到撐死，決不善罷干休。

    走在芳婭所長后頭，靜露趁走廊四下沒人的時候戳了戳自己的臉頰，確認(rèn)自己微笑的地方?jīng)]有抽筋。

    此時，轉(zhuǎn)角走出一名研究所的職員，跟她們同道下樓梯，靜露連忙收手。

    「午安。」芳婭優(yōu)雅的微笑與對方打招呼。

    靜露則跟對方點(diǎn)頭致意。

    午休時間，整棟研究大樓的人們魚貫涌入職員餐廳里，人龍緩慢的蠕動著，大家各自拿取自己的餐點(diǎn)，穿梭在寬廣的飯廳里尋找座位。

    靜露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了那個孤零零的高大身影，有些無助的呆立在人流中，褐金色的長馬尾沒有精神的低垂著，寬肩也有些垮，看來努伊并沒有如芳婭說的那樣『獲益良多』啊……

    「努伊！」她揚(yáng)聲叫喚，再次感覺自己好像在幼稚園門口接小孩下課的mama。

    沒有等她叫第二聲，努伊瞬間整個人挺直了身子，毫不猶豫地轉(zhuǎn)頭，準(zhǔn)確無誤地朝靜露的方向看去，下一秒，他原本沒什么精神的眼整個燦亮了起來，笑顏也『啪』地一口氣在臉上綻開。

    好像布萊恩看到主人的反應(yīng)。

    要是那傢伙有像袋鼠一樣的長耳朵，現(xiàn)在八成也是直挺挺的立著吧……果然，努伊馬上就看到朝他揮手的靜露，然后大步流星的朝她走去，腳步輕快得像袋鼠跳躍一般。

    芳婭正巧邀了剛剛跟她們同行的職員一同用餐，回頭發(fā)現(xiàn)靜露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讓努伊跟她們坐同一桌用餐了，

    芳婭的笑容剛開始顯得有些僵，但努伊對芳婭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專心進(jìn)攻著自己的盤中食物，她也就放開身段，繼續(xù)跟靜露聊起天來。

    「……你知道，前線的探索兵，每年汰換率之高，就像我方才說的，『昂貴的消耗品』，尤其因傷汰換下來的優(yōu)秀人員，常常讓遞補(bǔ)的新人來不及累積足夠的經(jīng)驗，就接手更危險的任務(wù)──這遲早會出問題的?！?/br>
    「嗯哼?！轨o露硬是挖了一大匙馬鈴薯泥塞進(jìn)自己的嘴巴，省得自己衝動忍不住回嘴。

    「……我得承認(rèn)，殭尸病毒這東西其實是非常迷人的……我在殭尸病毒里看到人類進(jìn)化的可能性?！固岢隽诉@個大膽的想法，芳婭優(yōu)雅的喝了口湯。

    靜露皺眉，但嘴里已經(jīng)被自己剛剛?cè)M(jìn)的馬鈴薯泥堵滿。

    從剛剛就一直沒有出聲的努伊卻突然說話了。

    「不，就我觀察，人類進(jìn)化的可能性并不在殭尸病毒上?！顾麣庀⒍副悖领o專注，萬分篤定的說：「真正的可能性在『變異種殭尸病毒』上，而不是您說的『殭尸病毒』……」

    被這樣『無禮反駁』的芳婭耳根子瞬間炸紅，她眼神飄開，并不跟努伊對上視線，然后抬高下巴辯護(hù)道：「──那是當(dāng)然，我沒說『變異種殭尸病毒』，并不代表我否認(rèn)啊。」

    又來了，這種硬掰，什么跟什么……靜露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可是，所長……」跟她們同一桌的職員似乎是個新進(jìn)的菜鳥，還不怎么懂得察言觀色。

    「好了，爭論到此為止囉。」芳婭溫柔地微笑安撫菜鳥職員，「努伊先生提出的論點(diǎn)正是我想說的，既然已經(jīng)有在這領(lǐng)域?qū)＞娜藢⑽业南敕ㄍ暾岢?，就代表這個想法其實是值得一試的?！顾龘嵴曝Ｗ詳嘞陆Y(jié)論。

    努伊張嘴，一副想繼續(xù)說的樣子?？上н@張餐桌上，最后的發(fā)言權(quán)絕不可能是他的，靜露輕輕踢了他一腳，暗示他閉嘴專心吃飯。

    「這就牽涉到我想向亞瑟先生提出的委託了?！狗紜I將她那纖纖玉手，輕搭在靜露顯得有些粗糙的手上，「我想請你們?nèi)ヒ惶撕Ｉ暇勐?，資料室里的文本，顯示海外曾經(jīng)有人研發(fā)出類似殭尸病毒疫苗的東西。」

    靜露和努伊睜大了雙眼。

    「──是的，沒錯，聽說有人成功做出疫苗……或類似解藥的東西。」芳婭定定地看著靜露，「我想得知那個紀(jì)錄和細(xì)節(jié)，開發(fā)與重建部門正在積極復(fù)原製造疫苗所需要的儀器，我們就缺準(zhǔn)確無誤的資料了?！?/br>
    <<待續(xù)>>

    碎碎念時間：

    有人猜得到那本吸血鬼小說是哪一本嗎（笑

    芳婭：（茶）

    啊啊啊啊，

    算我求你了不要再（茶）了

    看了我好煩躁啊啊啊?。ㄗ髡咦タ瘢?/br>
    靜露表示：還茶？喝奶吧你！（捏嘴灌奶

    下次更新禮拜二，大家下禮拜見～

    lilyquali

    20160923